琪琪去旅游

作者:丹山白鹭老孤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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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炸产生的烟尘渐渐落了下去,段阿姨从杨金红的尸体旁边站了起来,宁警官也紧跟其后,两个人再次走到了桌案旁边。
      那里是爆炸现场,我想到这儿,连忙也跟了过去。
      烟尘还是很呛人,我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鼻子,一只手在自己的面前来回地扇,想把烟尘再尽量赶散。
      借着宁警官手里的灯笼光,我依稀能看到桌子上摆了一小堆东西。
      宁警官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条东西,凑到眼前看了看:“烤羊肉。”他一说话,便被烟尘呛得咳嗽不止。
      我弯下腰仔细看了看那一小堆东西,确实是烤羊肉,一共七片,但这些烤羊肉片并不像我们之前看到的那样一条一条分开摆得整整齐齐,而是摆成了三层。第一层只有一片,第二层是两片,第三层则有四片,每一片和每一片之间都挨得紧紧的,尤其是第三层的四片,几乎是一片搭一片。
      我有点儿纳闷:“他们干吗这么摆?”由于我的嘴巴被手捂住了,所以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呜哝呜哝的。
      虽然这样,宁警官也听懂了:“有人把这些东西放在了马鞍底下,摆成这样,估计是为了防止有人先看到烤羊肉片,起了警觉,就不会碰这个马鞍子了。”
      我想了想:“他还不如不放这东西呢……”
      段阿姨的声音很低:“他冒着失败的风险也要放这种东西,估计这也是一种强迫症吧。”
      宁警官说:“也许,他对自己布置的机关很自信吧……那个马鞍子呢?”
      马鞍子已经被炸得稀烂,只有很多碎片,摊了一桌子。
      宁警官拿起一片看了看,我有点儿好奇:“能看出什么来吗?”
      宁警官摇了摇头:“看不出来……收集起来,拿回去慢慢看吧。”
      我虽然不知道从这些碎片上能找出些什么线索,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我们尽可能把捡起了大部分碎片,宁警官把它们都收了起来,然后我们便离开了第七殿。临走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杨金红,不知不觉地叹了口气。

      等我们进了“坎”字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我走在最后,一看见大殿里的灯光,不知不觉喘了口气,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却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是什么不对……我忽然意识到第七殿门口的灯笼已经熄灭了,我顿时觉得喉咙好像被什么扼住了,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夏斯宇好像发现了我的异样,他凑到我旁边:“怎么了,琪……”
      他突然硬生生地把第二个“琪”字给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啊”。
      宁警官也被吸引了过来:“怎么啦?”
      我这才喘过一口气来:“灯笼,灯笼灭了……”我听见自己喘得像水牛似的,自己也觉得怪不体面的。
      宁警官同时也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忽然拔腿就往里面冲去。
      我根本来不及想,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宁警官跑了过去。
      我在一片黑暗中跟着宁警官手里那一点光芒跌跌撞撞地跑到大殿门口,仔细看了看那扇大门,依然敞开着,而门两旁的灯笼已经全熄灭了,但还好好地挂在那里。
      宁警官一步便跨进了大殿的门槛,杨金红的尸体依然好好地躺在那里。宁警官提着灯笼满屋子开始找,一直找到屏风后面,却哪儿有半个人影。
      此时大殿里的烟尘已经基本散尽,我看了看宁警官:“应该是有人来过吧……”
      宁警官皱着眉毛,一句话不说,段阿姨和夏斯宇也跟了过来。夏斯宇小心地说:“那两个灯笼,会不会是自己燃尽的……”
      ……我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这种可能。
      于是我们转回大殿外面,宁警官伸手摘下了一个灯笼,摇了摇头:“这就是被人弄熄的。”
      我看了看那个灯笼,是被谁泼熄的,灯笼上还有明显的水渍:“这个凶手干吗非要把灯笼弄灭呢?”
      宁警官说:“也许……是向我们示威,表明他又杀了一个人……”
      我对凶手这种心理感到相当的无语,只能喃喃地跟自己说:“太变态了。”
      夏斯宇把另一个灯笼也摘了下来:“也是泼熄的,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看他:“什么怎么回事?”
      夏斯宇说:“我记得前几殿的灯笼虽然灭了,但都没有水渍,应该是被人吹熄的。为什么只有这一殿的灯笼是被泼熄的呢?”
      我想了想:“恐怕只有一种解释……”
      “什么?”夏斯宇问,他的眼睛还盯着灯笼上的那块水渍。
      我斟酌了一下词句:“凶手是在我们从大殿返回‘坎’字门的路上弄灭灯笼的,如果他把灯笼摘下来吹灭再重新挂上去,恐怕会比较耗时。他要在我们背后做这些小动作,就必须采取最快的办法,直接用水把灯笼浇灭,显然要快得多。”
      夏斯宇又问了一个问题:“他为什么冒着被我们发现的危险也要把这个灯笼弄灭呢?我觉得,他等我们完全退回大厅后再把灯笼弄灭也许更加安全。”
      我只好又动了半天脑子替这个凶手找理由:“这个……他……”
      我还没想好,宁警官已经开口了:“他这么做就是想让我们在第一时间看到灯笼熄灭。”
      “什么意思?”我有点儿迷糊了。
      宁警官的口气很沉重:“我们回到大厅之后,也许很快就会发生别的事情,到时候我们可能就会忙着对付那些事情而忽略了这个现场。那样的话,我们也就看不到熄灭的灯笼了。凶手正是为了保证我们能看到这些灯笼被熄灭了,才这样做的。”
      我的心哆嗦了一下:“你是说,马上还会有事情发生?”
      宁警官点了点头:“这只是可能的情况之一,重点是,凶手不希望我们没看到灯笼被熄灭了。”
      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对于这种凶手,除了变态,我还能说什么。
      现场安静了一会儿,夏斯宇问:“这个弄灭灯笼的人是跑到哪儿去了呢?”
      废话,我哪儿知道,我对夏斯宇的问题感到很生气。
      夏斯宇又看了看大殿里:“我觉得,这里面应该还是有秘道或者暗室之类的东西吧,要不然,我实在想不通这个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段阿姨“嗯”了一声:“要不,我们还是找找吧。”
      段阿姨的口气相当的不确定,而宁警官听她这么说,叹了口气:“那就找找吧。”
      于是,我们四个又在第七殿里搜索了一遍。
      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
      我不甘心,便又去好好看了看杨金红的尸体和那几个木雕。不是我想得多,凶手假扮尸体和雕塑的事情是可行的,而且,在推理小说里,这种手法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
      然而,尸体和木雕都没有异常。
      宁警官这时才说:“咱们回去吧?”
      段阿姨和夏斯宇表示同意,而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我们四个人只好原路返回了大厅里。
      凌然、舒笑、卞霖、文一诺四个人还在“坎”字门口等着,我们一回来,他们便围了上来。卞霖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他的脸上显得非常焦虑。
      我摇了摇头,卞霖叹了口气:“又没有发现吗?”
      宁警官挥挥手:“赶紧歇歇吧,等会儿……说不好会出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冒出这后半句来的,不免悄悄看了看他,却发现他现在显得憔悴。

      我们坐在地上,稍稍休息了一会儿。我想起宁警官包里还有马鞍子的那些碎片,于是我对他说:“把那些碎片拿出来吧。”
      宁警官看了我一眼:“拿它干什么?”
      我说:“当然是拼一下,看看它原来是什么样的。”
      宁警官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你这丫头,老是有这么多怪想法。”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手却并没有迟疑,很快把炸碎的马鞍子从包里取出来,摊了一地。
      我随手拿起一块看了看,这是一块皮子,一面已经焦糊,翻过来看看,上面竟还有些血迹。这应该是杨金红的血吧,一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浑身冒凉气。
      宁警官忽然笑了一声:“你这丫头,一看就没经验,根本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我有点儿不服气:“这有什么经验不经验的,往一起拼就行了呗……”
      宁警官摇摇头:“马鞍子,都是木头上面裹上皮子,所以,你应该先从木头入手,把架子拼好,再拼皮子就好弄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地上抓了几个碎木头茬子……
      我看着这些碎木头碎皮子,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马鞍子里的炸药,好像威力不算太大啊。”
      宁警官看了我一眼:“什么意思,你还嫌炸得不过瘾?”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我一边堵心一边说我的看法:“你看,这个马鞍子在爆炸之后还能一些碎片。只有杨金红一个人被炸,其他人都没有被波及,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这说明,马鞍子里的炸药放得并不多,放炸药的人好像只想引起一场小规模的爆炸,而并不想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宁警官把几个木头茬子放在地上摆来摆去,一边嘴里说:“看来……我们还得感谢他,没把我们一锅端了……不对……”
      我抬头看看他:“什么不对了?”
      宁警官摇了摇头:“说不好,说不好。”
      我心里却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也许,凶手只想杀死一个人而已……
      我想不通凶手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如果说凶手只想杀死某个人(比如说杨金红),他又怎么能确定拿起马鞍子的一定是这个人呢?如果说凶手只想随即杀死一个人,那他又是何必呢?索性把装药量增大,岂不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我正在思索,宁警官拿起一块木头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这是炮仗药啊。”
      炮仗药,这是什么东西,好像听着很耳熟似的。
      宁警官见我好像不明白:“炮仗药,不知道?就是做炮仗的药,一硝二磺三木炭。不信你闻闻。”
      我犹犹豫豫地捡起一块皮子放在鼻子边闻了闻,顿时闻到了一股久违了的味道。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是鞭炮爆炸后的味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很喜欢放鞭炮。过年的时候,我曾经因为放鞭炮差点儿把邻居家的遮阳篷给点着。幸亏当时我妈已经改嫁了,要不然……
      打住打住,怀旧到此,我现在必须回到案子上来。
      我开始回忆,为什么现在才闻到这种味道。想了一会儿我便释然了,那时刚刚发生爆炸,我惊魂未定,又很久没有放过鞭炮了,闻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不过,宁警官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看了看他,问道:“是吗,怎么了?”
      宁警官说:“这个马鞍子里空间有限,炮仗药的威力又有限……幸亏如此,要是电影里演的什么军用炸药,我们肯定一个也活不了。”
      我又纳闷了:“那……凶手到底是想干什么呢?就为了引起一次爆炸?炸谁不炸谁,炸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就为了吓人?那这个杨金红死得可是有点儿冤……”
      宁警官叹了口气:“冤吗?谁让她伸手来着……”
      我觉得宁警官这句话的三观很不正确,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么一个没来由的东西,杨金红居然毫无危机意识地伸手去拿,挨炸也的确有点儿自找。
      宁警官却不说话了,低下头只顾摆他的木头块。我本来想帮他,但他把碎木头全拣了出来放在自己面前,我也插不上手了。
      百无聊赖的我,只好把碎皮子一块一块地拿起来看。
      不少碎皮子上都有血迹,看来杨金红给炸得够惨的,我心里一阵一阵地替她难过。为了排解这种心情,我又开始有一搭无一搭没话找话地跟他聊天:“你们这儿炮仗药用得多吗?”
      宁警官抬头看了我一眼:“原来这个村里还做点儿烟花炮竹什么的,还会用点儿。现在炮仗也就过年的时候放一下,基本上都是从外面买的,这边已经没有会做炮仗的了,谁还用炮仗药啊。”
      我基本上已经料到是这种情况了:“那你知道谁会做这东西吗?”
      宁警官手里略微停了一下,好像是在回忆:“没有,不记得了。”
      段阿姨插进话来:“怎么,琪琪,有什么不对吗?”
      嗯……我总不能告诉段阿姨,我这么问东问西纯粹是为了不想刚才杨金红的惨状吧,所以我脑子转了一下,胡编排了一通:“我觉得吧,这种一硝二磺三木炭的火药现在基本上也就做鞭炮用了,连工程上可能都不怎么用了,所以应该是很难买到的。做这种火药又需要一定的手艺,而且这种火药又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储存,所以,我觉得这些火药应该是凶手做的。要是这样的话,炸死杨金红的这些炮仗药很有可能是凶手在这附近自己做的。”
      宁警官抬头看了我一眼:“你想得倒是挺周全的。”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就在啪啦啪啦地陈述那一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理论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了让宁警官奚落我一顿了,然而,他居然说我想得很周全。
      我看了一眼段阿姨,想从她的眼神里判断一下宁警官是不是故意正话反说来嘲笑我,谁知段阿姨眉毛紧锁,幽幽地冒出这么一句:“确实,这是个思路。”
      宁警官叹了口气:“可是,我们并没有掌握这样的情况。”
      我对宁警官有点儿不满:“人家会造火药也不会告诉你们吧。”
      宁警官摇摇头:“这个村里谁家的什么人有什么本领我是很清楚的,尤其造火药这种危险的手艺,如果不掌握不控制的话,会对治安形成很大的隐患。我在县局也干了这么多年了,别说这个牛家村了,就是我们整个县里,有几个会造火药会做鞭炮的,我心里也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就没一个跟这村子有关系的。”
      我很不服气:“这事儿你就那么有底气?”
      宁警官很自信:“当然,我们这儿的基层治安工作干得还是挺不错的。”
      我看看周围:“基层治安不错就这样,接连死人?”
      我说完这句就后悔了,虽然我一直在跟宁警官有点儿抬扛,但那这件事来噎他多少有点儿太不礼貌了。我心里开始打鼓,悄悄看了一眼宁警官,打算凭他的脸色猜测一下他会发多大的火。
      而宁警官听我说完这一句,却并没发火,而是低下头继续摆弄那些木头块去了。
      我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啊,我心里有点儿没底了。这个时候,我倒宁可宁警官对我发一通脾气,那样我的心里反倒会好受些,他现在这样不言不语的,我心里反倒更不好受了。
      现在,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好继续漫无目的地摆弄那些皮子。
      碎皮子在我眼前一张接着一张地晃过,而我却视而不见,因为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的肩膀忽然被人推了一下:“琪琪,你怎么啦?”
      我猛省过来,回头看了一眼,是夏斯宇,我有点儿恼火:“怎么也不怎么。”
      夏斯宇喘了口气:“是嘛,我看你有点儿发呆。”
      我很生气:“用你管。”
      而夏斯宇却并没有接着我这句话说,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转到了我的手上,同时他的嘴里“咦”了一声。
      这一声很响,搞得我心情愈加不爽:“你又怎么啦?”
      夏斯宇说:“这块皮子,很特别呀。”
      他说着,把我手里那块皮子拿了起来,放在眼前。
      我更不高兴了:“哪儿特别了?”
      他把那块皮子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你看,这上面有个窟窿,而且……”他又仔细看了看,“这个窟窿肯定不是炸出来的,这是事先就有的。”
      这有什么了不得的,我觉得他实在是大惊小怪,而同时,我忽然想起,凶手曾经在第七殿尝试掐死杨金红没有得手,而第二次,凶手又在同一个地方布下机关炸死了她,难道死在这个地方是杨金红命里注定的吗?又或者,凶手第一次原本就不打算杀死杨金红,他杀人还是按照既顺序来的,所以,杨金红(也可能是别人)才死在了晏满堂之后,只因为第七殿排在第六殿后面。我觉得自己不该那么迷信,但是,我又无法不往那个方面想。我感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手掌控了我们每一个人,即便我们能偶尔逃过一次两次,却永远无法真正逃脱。我感到不寒而栗,下意识地抬起头,而就在那时,我看到了“艮”字门,那里通往第八殿——如果再有事情发生,那里就是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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