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成诗

　　“你还真是够胡闹的，就这样把人给掳来了？”而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砸晕了抱过来，徐洛原横了顾言之一眼，最后只能无奈的摇头。
　　“我看他快要咳死了，然后……先不管这些了，他就交给你了，我们回京城吧。”
　　顾言之说完便将白桓雪扔到徐洛原的怀里，钻出马车，扬了扬手里的鞭子，回程喽。
　　徐洛原尴尬的将人移到一边，隔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去看。似乎是车子太颠，昏睡中的白桓雪蹙了蹙眉，苍白的脸越发显出一种病态的美来。脆弱无助的事物总是能勾起他人的怜惜，这对徐洛原同样有用。他脱下外袍，叠成方块给白桓雪当枕头，又用手拨顺了他凌乱的头发。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徐洛原才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怎么会对一个陌生的男人如此关怀备至。
　　他摒去了这些奇怪的想法，闭目养神。可没一会儿，又不知是哪里来的兴致，握住白桓雪细白的手腕，仔细的诊脉。半晌，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又俯身贴住白桓雪的胸口。只隔了薄薄的衣衫，心跳声很清晰的传入耳膜，一点一点敲击着徐洛原内心平静的湖面，一阵阵涟漪荡了开来。
　　至少他没有心疾，徐洛原这样想着。他又抬头去观察白桓雪的面色，失血过多留下的苍白，此时微蹙的眉舒缓了下来，以一种近乎平直的弧度延伸至鬓角，甚是好看。徐洛原的目光从他紧闭的双眼，到轻颤的睫毛，到微翘的鼻子，一直到那黯淡失色的唇。
　　停留了很久之后，他居然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想不到的举动。他亲了上去！
　　非常冰凉的触感，没有想象中完美的味道，徐洛原甚至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他迅速直起身，心痛的感觉又开始折磨他了。闭上眼，细细品尝着心里纠葛的疼痛，这才是他徐洛原需要的。自己深爱的女人已经跟别人远走天涯，此生不复相见。
　　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顾白华的笑颜，突然心里痛得仿佛被利刃刺穿。良久，他痛得弯下了腰，嘴里尝到了腥甜的滋味。

　　驾车的顾言之自然不会知道车内的这些小动静，当然他也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把白桓雪带回家，一来他模样生的俊俏，放在家里天天看着也能养眼，就算是要每天给他喂灵芝人参，顾家也养得起。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徐洛原这种懂医术的烂好人，会放着咳血咳得快死的白桓雪不管么。以前有顾白华，这徐洛原是天天往顾宅跑，久而久之就变成常住。现在顾白华这丫头跑了，还想天天都能见到徐洛原的话，只有靠白桓雪了。
　　虽然这方法不知能不能奏效，总也好过老死不相往来吧。马车悠悠的前行，想到此处顾言之的小曲儿又哼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再无人来打断。

　　几天后，顾宅，东院。
　　黄昏，红霞染天，风带了些许秋天的微凉。
　　顾言之此时已经换了华贵整齐的衣裳，没有了风尘仆仆的样子。只是表情略显忧伤，因为徐洛原要走了。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给白公子开好了药方，可以离开了吧。”徐洛原的脸上依旧是挥不去的疲惫与苍白。
　　顾言之沉默了。
　　“后会有期。”徐洛原说，紧接着是离去的脚步。
　　“等等！”
　　“我说你等等！”
　　徐洛原有些生气的折回，冷漠的看着顾言之。
　　“留下来吧，我……不习惯没有你的地方！”
　　看着像孩子般任性的顾言之，徐洛原笑了，原本该是很好看的脸，却因为带着嘲讽而变得狰狞。“你还不明白吗，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刻，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疼。”他说完便掩嘴咳了起来，额上渗出冷汗，那是在极力忍受痛苦的样子。
　　“那我跟你一起走吧……”顾言之伸出手来，却不知怎的停在了半空。突然有种感觉，眼前的这个人，他似乎永远都得不到了。
　　“别任性了！”
　　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一个小丫头正好经过，正是去给白桓雪送药的落雪。
　　顾言之叫住了她，皱眉道：“怎么药才送去？”
　　“这……不瞒少爷，这已经是第三碗了，前……前两碗药都被……都被公子砸了……”落雪吞吞吐吐的把话说完。
　　“给我。”说话的是徐洛原，他接过落雪手里的药，径直往西院走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二人。

　　顾宅的西院里种满了秋菊，这个季节里花开得正妖娆，微风一过，便是满园的幽香。
　　徐洛原推门而入，看到满屋子的狼狈，不只是药碗连茶壶都被砸了。白桓雪趴在床上咳嗽，他埋着头，从背后只能看到颤抖的肩膀，瘦削但写着倔强。
　　徐洛原重重的置下药碗：“把这碗药喝了就没那么难受了。”
　　白桓雪抬头，黑亮的眸子瞪着徐洛原，嘴角挂着残血。一点感激的样子都没有。他刚想甩手扫去桌上的药碗就被徐洛原抓住了手腕。
　　“我的生死跟你有什么关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白桓雪说完吐出一大口血，染红了大片床单。
　　徐洛原突然苦笑起来，直到快笑出泪来才止住，他说：“对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最好现在就死了，我也省得踏入这片伤心之地！”
　　顾言之赶来的时候，看到是甩手而去的徐洛原，他想追上去，可是徐洛原决绝的背影令他寸步难行，他楞了片刻转身走入房中。
　　看到白桓雪的时候，他已经伏在床上不醒人事，可右手仍死死的拽着胸前的衣服，身上和床上都是斑斑驳驳的血迹，似是要与那屋外的菊花争相竞艳。
　　落雪在小心的收拾屋子，顾言之扶起白桓雪把他拥进怀里，所幸那碗药还在，便拿了慢慢的喂他。
　　一碗药灌下去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落雪早已悄无声息的离开。顾言之放下白桓雪，让他在床上躺好，又给他掩好被子。
　　顾言之一直在床边站了好久，盯着白桓雪睡觉的样子发呆，直到腿脚都发麻了才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俯身亲了一下床上的人，一时意犹未尽又继续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嘴里满满都是腥甜的味道才撤回，离去。
　　站在西院的菊海里，顾言之抬头看着天边逐渐显现的明月，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他想，是不是应该彻底放弃徐洛原，试试爱上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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