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成诗

　　深秋，荒僻的古道上，入眼的都是些枯败的树木。就连落叶都被那秋风扫尽了，四野一片空旷。
　　疾行的马车声由远而近，马儿的蹄声虽然铿锵有力，却也能够听出些许疲惫。
　　“洛原……”驾车的少年往车内轻轻唤了一声。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应答，他皱了皱好看的眉，很想骂人但还是给忍住了，用鞭子狠狠的抽了下马屁股，车速陡然提高。不巧的是车轮子中途撞到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于是马车就这么颠出一个超不自然的弧度来。
　　很快，车里传来了惨叫声。
　　下一刻，一张写满愤怒的脸出现在驾车少年的面前。
　　“顾言之！”徐洛原咬牙切齿。他在车里正伤心呢，突然一个颠簸差点把腰给撞折了。
　　虽说此刻的徐洛原已经是心灰意冷，活与不活并无区别，但是这彻骨的疼痛较之方才的心痛要来得真切多了。甚至，痛极的时候眼泪都差点落了下来。
　　顾言之刚要反驳，但是看了徐洛原一张凄美惨白的脸，心立即就软了下来。
　　“都是我不好。”他柔声说道。
　　徐洛原白他一眼，又钻回车里，不再理他。
　　马车继续前行，那颇有节奏的声音听得人心烦意乱。
　　日头渐渐落了下去了，值得庆幸的是前方依稀可以看见人烟了。
　　至少今晚是不用一边欣赏夜色一边赶路了，想到这里，顾言之居然哼起了小曲儿。
　　“追不回顾白华就这么让你开心吗？”徐洛原那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问题问得顾言之仿佛被噎住了一般，半晌，他才反驳道：“她是我妹妹，现在跟个不知来路的男人私奔了，我……我能开心得起来吗？”
　　“我看你根本就没想把她追回来！”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能肯定的是徐洛原此刻的情绪非常激动。
　　顾言之不想再刺激他了，毕竟喜欢的人跟别人走了，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会很不痛快的。
　　“虽然我是有过一些自私的想法，我想如果白华走了，你说不定就会接受我……对你的感情。可是我错了，我不想看到你这么伤心，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把那个丫头找回来的！”说罢，他握了握手里的缰绳，掩去了嘴角的苦笑。

　　喧嚣声渐渐清晰起来，二人来到了一个不算太大的镇子上，不过名字倒是很别致，叫乌木镇。
　　“吁~~”马车缓缓停下，立即就有人迎了上来。
　　“客官远道而来，是要住店吧。”
　　顾言之点了点头，跃下马车。落地时恍惚了一下，扶住车身才稳住了身形，看来这几日真是累坏了。
　　小伙计刚想把马车牵去安顿，顾言之制止了，他扣了扣木门，迟疑的开口。
　　“洛原，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你不累，马儿也累坏了。”
　　小伙计憨厚的笑了笑，拍了拍脑袋意思自己真是糊涂，这车里还有人呢。
　　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就在顾言之的耐心快要被磨光的时候，徐洛原出来了，依旧是那憔悴惨白的脸色，看来他窝在马车里根本就没有休息。就几日功夫整个人就瘦了快一圈，顾言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唉，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就这样在客栈待了一晚上，虽然两人住的是一间房，可是徐洛原决计不会跟顾言之同床而眠。可怜某人在地铺上一直辗转到天明，全身的骨头都快折腾得散架了。
　　早点是热腾腾刚出炉的小笼包，顾言之一口一个吃得狼吞虎咽，但是看到徐洛原食不知味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伤感。
　　“我们打道回府吧。”依旧冰凉的声音。
　　“什么？”顾言之瞪大眼睛，他不能相信眼前这个人就这样放弃了。
　　怕他没听明白，徐洛原又补了一句：“不追了。”
　　顾言之怕是被噎着了，连喝了好几大口水。
　　徐洛原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我想明白了，那个叫佑的人，才是白华口中的苍郁之林。而我只不过是你家中庭院里的一棵树而已，我不能满足她，更不能懂她。”
　　他不再说下去，低头啜着清茶。四周喧嚣一片，只有他们这里安静得让人难受。

　　“小兄弟，你没事吧？”远处询问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而且那咳声似乎没有止住的迹象。
　　顾言之忍不住朝那边看了一眼，一个白衣少年一手捂胸，另一只手拿了白绢掩在嘴边。虽然他的动作很小心，但还是能从那白绢上看出点血迹来。
　　“你莫再伤心了，我怕你也会变成他那样。”这调侃的话刚一出口，顾言之就觉得自己说错了，忙去观察徐洛原的脸色。
　　没想到徐洛原竟又笑了起来，抓起一个包子塞进口中，边嚼边说：“他那是先天不足，心肺缺损。”
　　“那么依徐大神医之见，这个人还有救吗？”
　　“望闻问切我只占了第一个，怎么好妄下定论。”
　　见这个话题似乎让徐洛原忘记了近日的苦楚，顾言之索性拉了他的衣袖，便要起身。
　　“我们不如去瞧瞧？”
　　徐洛原还没来得及说不，人就被他拉到了白衣少年的跟前。白衣少年仍是低头咳嗽，没有要理他们的意思，先前抚在胸口上的手此刻抓着桌沿，手指白皙而修长，似乎由于太用力骨节都突出了。
　　“这位公子，在下打扰了。”顾言之不等对方应答直接抓了他的手腕横到徐洛原面前：“徐神医，把脉吧。”
　　白衣少年终于抬头，他的面容本就清秀，现在因为血色尽失而白得似乎要透明了，唯独一双墨玉般的眼睛异常明亮，唇角还残留了血迹，恰似在脸上绽开了妖靡的花。顾言之也不禁被他迷住了。
　　白衣少年急欲抽回手腕，却被顾言之牢牢抓住，那细腻光滑的手感在他心里激起阵阵涟漪。他在想，徐洛原的手腕是否也这般柔弱无骨呢，可惜他从不让自己触碰。
　　此时他才想到徐洛原还在这里，可是四下张望却不见了他的身影。正想发作，就看到先前牵马的那个小伙计走了过来，对他又是憨憨一笑。
　　“那位公子传话说，他在马车里等你，还有……”小伙计欲言又止，面露窘态。
　　“还有什么？”顾言之一激动，手里的力道又大了些，引得白衣少年又是一番挣扎。
　　“他还说……你爱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他可以慢慢等。”小伙计说完又是憨笑，转身又去忙别的了。
　　“他还真是贴心！”顾言之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白皙胳膊。
　　“你能放手了吗！咳咳…咳咳……”又是压抑的咳声，久久未能平息，殷红的血从他嘴角流下，来不及擦拭就滴在了衣襟上，染出一片的妖冶艳丽。
　　这时，抓住他手腕的手突然转而移至背后，轻轻拍打着。顾言之另一只手撑住桌面，俯下身去察看白衣少年的情况，血液腥湿的味道混杂着灼热的气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告诉我你叫什么？”轻声的询问，仿若温柔的耳语。
　　“白…白桓雪……咳咳…咳咳……”
　　出人意料的，他竟然回答了，可是却咳得越发严重，再凑近一点都能听到胸腔里撕心裂肺的声音。顾言之突然一记手刀劈在他的后颈，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将他打横抱起，扬长而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