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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二十六章平安和顺
屋子的门被一把推开,乌笛探出半个身子喊道:“偷听你们说话这么久,倒不如来个干脆。娘,你带着平姑娘过来试试滴血认亲呗!”
院里的二人皆一愣,女人不禁破涕而笑,“让我看看你胳膊就行了,那里应该有块祥云一样的白色胎记。”
不等云平开口,女人自顾自地挽起了云平一层层的袖子。只见云平大臂上正好有着块祥云胎记,一时间女子激动得险些哭出来。
云平倒是从未留意过自己的大臂,她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竟真的有朵祥云。
轻柔地帮云平将衣袖打理好,女人重新将云平拥入怀中,“我就知道不会错,是你,女儿。因为你有祥云胎记,我和你爹希望你一生平顺,所以才唤你‘云平’。”
忽然间一把推开那女人,云平大惊,“方才你说你女儿已经死了,你好像早就知道我的去处,且这些年你一直在关注着我。你为什么要把亲生女儿丢在别人家门口?这些年,你明知道我在何处,做着何样的事,你为什么不来认我?”
女人上前再次抱紧云平,失声痛哭道:“当年你被人抢走,我得知你的讯息时,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御司了啊!我又能如何,我只要踏进京城一步,那个女人便会要了我的性命。云平,是娘无能,都是娘争不过那个女人,才害得全家人……”
云平不禁皱眉道:“你说的那个女人,莫非是皇上?”
女人点点头,便不再做声。
“你……你应该不姓云吧?”不然她也不会因自己有胎记,便在自己名里加了‘云’字。
云平心里忖度着,细细观察起了女人的表情。
从容地点点头,女人道:“我姓李,你全名是‘李云平’。‘云平’只是你的名字,你根本不姓‘云’。”顿了顿,女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递给云平,“这是你祖母给我的信物,我现在交由给你。”
接过玉牌,云平无意间一瞥,便大惊失色。
她不由得抓上脖颈挂着的胭脂扣,死死咬着嘴唇,久久不得平息。
“原来你没有死……李乾清……”猛地看向女人,云平手中却紧抓着玉牌。“这么说,这些年,那个将我当狗一般使唤的女人,就是我的亲姨娘了?”我的亲姨娘,甚至抢走了我的夫君!
李乾清抿着嘴唇,苦涩地点了点头,“你祖母曾经选定了我,可是最后关头,我怎样都寻不到遗诏在何处,反倒那个女人拿着遗诏走上朝堂受重臣参拜。给我随意安了罪名,将咱们一家人流放。她在咱们家坐的船上动手脚,船行到水深处便沉了。我们都不住在江南水乡,没几个人谙水性。我被渔民救了,醒来时朝廷已经告知天下,咱们全家人都落水亡了。”
“你为什么把我送到李乾月那里?”云平冷眼问道。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乾清摆手道:“我当初只想她念在姐妹情分上,可以为我留个后。临行前,我求她留下你一条命……那时候你才一岁,你妹妹才半岁,我怎么忍心……”
“妹妹?我有妹妹?”云平不禁皱眉道。
“你父亲是我的正君,你妹妹的父亲是侧君。因你是长女,你妹妹晚你半年出世,便也从了你的‘云’字,唤作‘云安’。你们出生的那一阵子,你们祖母刚离世。我只求你们平平安安地过下去罢了,特地为你们打了对臂环。离开那天我刚给你挂上臂环,还未来得及给安儿挂上臂环,我便被侍卫带走了。”李乾清的声音极为柔和,虽满是悲色,她竟也没什么抱怨的味道,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倒很让云平厌恶。
云平不愿见到李乾清这般没有志气的模样,硬是将头偏了过去。
似乎没有察觉到云平的反感 ,李乾清接着道:“我一直不晓得那个女人究竟把你们安置到了何处,直到你登上御司的位置,名号响彻四海,我才大惊。后来又传你暴毙身亡,你妹妹接了你的位置,当时我险些一死了之。我对不起你们……”
“安流火,是我妹妹云安?”云平不禁又看向李乾清。
见李乾清点头,云平更加哭笑不得了。有多少次,她险些亲手了结安流火,更有多少次,安流火险些亲手了结了她。
一对女儿终日在李乾月面前为奴,像狗一般的忠诚,这样的大辱李乾清竟也不气氛,反倒只会哭着想要寻死!
就在云平想要发怒的同时,乌笛飞奔出来,连忙抓上云平的双肩大笑道:“你竟然就是娘的亲生女儿!”
“放开我,我才没有一个这么任人欺负的娘!”云平抖开乌笛的手,不禁冷笑道:“你,李乾清,就算真的做了皇帝,也不会有什么作为。你连去争的勇气都没有,你凭什么要恨李乾月!”
始终手一直紧攥的胭脂扣,云平竟是尝到了撕心般的痛。
觉得有些不妥,云平重新看向已然怔住的李乾清,“娘,对不起。我出去冷静一下,待会儿再回来!”说完,云平转身跑出了院子。
奔跑在大街上,云平的泪已然止不住地滴落。多少年来自己想要寻到的亲人,突然间像是被上天送来一般地出现,可是一切竟那样残酷。过去日子里自己所憎恨的人,是自己母亲同母同父的亲姐姐,是自己的亲姨娘。
当初看高家内斗,自己嘲笑她们的亲情淡薄。如今落在自己身上,又何尝不是呢。
自己惹了那么多的血债,都是因为自己亲姨娘的奴使。一次次向那个女人行礼,一次次心如刀割的感觉。更可笑的,明空他如今竟成了她的帝君。
“喂!你走路长不长眼睛啊!撞坏我们公子,我要你拿命赔!”一个女子的高声怒喝,忽然将云平从思绪中拉扯回来。
茫然地站在人群间,云平眼角还挂着泪花,在那模糊的视野中出现出了一张男子的脸。他头上编着一圈小辫,再将小辫由中束成一束大辫,辫上挂着玉石坠。剑眉上指,面上尽是英气,薄唇紧闭。上身套着牛皮护胸,内衬赭色箭袖短褂,下身穿着石青长裤。
显然,鲜卑人。
那鲜卑男子足足高出云平一头多,胸膛宽厚,想来行动也很是矫健。不同于大楚男子的温润,这鲜卑男子周身皆是强劲之气。
那男子见云平含泪侧目,竟以为是下人吓到了云平,便转身瞪着那怒喝的女子道:“我又不是东西,那么容易被撞坏吗?鲜卑人的名声,都是从你们这样的人口中败坏的。回去你等着领罚吧!”
被男子一番话逗得心里泛了喜意,云平上前一步道:“公子言重,何必骂自己不是东西呢?”
“我本是人,本就不是东西。姑娘也是人,姑娘也不是东西。”男子一本正经地看着云平的双眸,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
云平没什么兴趣和一个外族男子在街头理论,只是点点头便向一旁走去。
男子见云平忽然离去,便上前拦住云平,低头瞧着她便道:“你这么敷衍我做什么?”
“我没有……”
“难道你嘲笑我的汉话说得不好?”男子脸上忽然有了怒色。
云平只觉得百口莫辩,心想着难怪松营县经常两族大打出手,想来也是有缘由的。鲜卑人这样容易被激怒,不跟他们打倒也难了。
忍住要杀了他的冲动,云平摇摇头,一本正色道:“我有急事,还请公子见谅。”说完,云平福身向男子见礼。
原本的怒气被云平一行礼给消散,男子点点头,便让人让开了路。
快步走在大街上,云平也不知该去往何处。这陌生的地方已然让她几近窒息!
没走开几步,她便又见着前方一家店门前聚了一堆路人。不禁觉得心头不顺,她放慢步子,缓缓从她们身边走过。
“这是天理不容的啊!我才是受害的人啊,你们这些官差的良心都被狗叼走了!”一个中年男子大吼大叫着冲出店门,死死扒上了一个捕快的裙角。
周围路人见状纷纷而去,根本不敢留下来瞧瞧热闹。
捕快一脚踹开男子,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是你没钱交租子在先,别啰啰嗦嗦没完没了!限你天黑前把你的东西都搬出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租期还有大半年,我倒是交什么租子啊!也不知道那厮塞了你们多少银子,这样……”
“少废话!再乱说当心姐们的刀不长眼!”捕快的怒火燃起,举刀便怒喝道。
男子一怔,趴在地上竟被吓得面如死灰。
云平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身便向那群人走去。
“官差大人,我是外乡来的。方才听您的话,眼前这店是不是可以盘出去啊?”云平完全没有看地上的男子,只是客气地询问捕快道。
那举刀的捕快瞥了地上男子一眼,随后将刀收回了刀鞘,一边道:“这房子是县令名下的,这厮租了去,近来却要惹崔大人不悦。崔大人即便收了他房子,他又能如何。瞧你这模样,是外地来经商的吧。”
“是是是。我倒是见着这条街人多,想来生意应该好做。若这男人他不租了,不若将房子租与我。只是近来我抽不开身,这点意思还望您转交给县令大人,就当是这房子的租金。”云平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捕快。
捕快接过银票,点了点头。
云平接着又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捕快,“这是孝敬给您的,您终日在外奔波,倒是需要好生犒劳一番。”
方才满脸怒色的捕快不禁展露笑颜,她拍拍肩道:“全交由我办事就行了,明天这个时候你来这里,我保准给你送到租契。你这朋友够仗义!”
哪里是仗义,不过是贪图银两罢了。
云平没有做声,只是陪着她略略笑了笑。
送走了捕快,云平转身便扶起地上的男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进了店里。
这是一家客栈,只是里面的物件都是早年的款式,且都破旧了,乍一看倒是显得寒酸。云平只是环视了一圈,倒也没怎么细看。
扶着膝盖擦伤的男子坐在长凳上,云平不禁道:“我重新租下店,您还是留在这里吧。”
“外地人,我也是一时不济,前些日子得罪了崔大人,这才遭了祸事。你租下这屋子,你便做老板吧,我只愿快些离开松营这地方!”中年男人叹了口气,直摇头道,“还是谢了你的好心,将我扶了进来。”
云平坐下身子,思索了片刻,“我且将客栈翻修一番,改成酒馆。楼上客房充数都改为酒馆的雅间,店里的桌椅我也一并换成新的。我一个外乡人没什么着落,还指望您接下这掌柜的位子,让我偷懒做一回闲人。每个月的月银我……”
“外地人,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啊!这店起初是我家妻主租下的,年初妻主撒手走了,崔大人想要娶我入府伺候,我不从,她便要为难我这一个孤苦伶仃的人。我我我我……我叫柳玉琼,街坊都换做‘琼哥’。以后我一定好生照顾店里生意,一定让你稳赚不赔!”说话间,男人的眼眶已然被泪水浸湿。
云平点点头,“我姓李。以后还要请琼哥关照了。”
“李姑娘言重了,言重了。”柳玉琼连忙摆手道。
听着柳玉琼的京城口音,云平倒也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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