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 青

　　这日下来，玉鼎安排了引领杨戬寸心去拜见元始天尊，一来好让天尊继封神之战后再会徒孙，二来也想麻烦老人家亲自看看寸心伤情。
　　“杨戬、敖寸心见过天尊。”过了拜见之礼后，寸心先行站起，杨戬仍又恭敬行了师门之礼，问了师祖安好才正身，与寸心同退坐于蒲团上。
　　“师父，弟子斗胆，私自带了门下徒儿回傲徕山，还望师父恕罪。”玉鼎真人在师父面前向来不敢怠慢，这下待人齐后再度向天尊谢罪，也算表了诚心。
　　元始天尊虽是道家中人，远离天庭政务，但本着对苍生仁念，也对三界大事有所了解，因此自然知晓本是自己徒孙的司法天神杨戬事迹，感念其舍生取义，对他们的事不会置之不理。而当杨戬提出劳请天尊救治寸心时，寸心反倒拒绝：“不劳天尊了，龙族特性复杂，不敢教天尊麻烦，寸心谢过玉鼎真人好意了。”杨戬向寸心皱眉，寸心也不依从，只淡淡笑了笑，摇摇头。
　　杨戬又看向师父，玉鼎真人会意，上前请道：“敢问师父，龙族若龙元有损，有无方子可完全修复，也好……免了折寿之罪？”
　　元始天尊神色不改，淡淡摇头。
　　杨戬顿时心中崩塌，缓缓转头看着寸心，一言不能发。
　　寸心面无表情，正要开口道谢，却听天尊讲：“原西海三公主敖寸心，屡次救我玄门弟子有功，现敕封为明陶念慈华宸元君，道场雁荡山。”
　　此言一出，座下三人皆是一愣。接着元始天尊又拂尘一抖，寸心额上便多一红印，深深烙上后再慢慢融入肌肤。
　　杨戬最先反应过来，起身又向天尊深深一揖：“弟子谢过天尊！”说着看向寸心，满是欣慰之色。
　　寸心本被弄了个糊涂，但看见杨戬脸色，便即刻明白。尽管并不恋生，但天尊这不动声色的盛情难却，此刻便也照着杨戬的样子深深拜下，道：“弟子领法旨，感谢天尊。”
　　玉鼎真人在一旁，差点没跑上前抱着自己师父感动得哭一场。
　　“见过真人、真君、华宸元君。”天尊法旨一下，傲徕山便知又多了个道友，此后也不愁对这原西海三公主作何称呼了。玉鼎、杨戬、寸心走过天地庙，三人各怀心思，没在意面前来人。
　　“破军星君。”扫地的小道又打了声招呼，玉鼎等三人听后礼貌抬眼，纷纷向眼前男子淡淡颔首，而后自然走过。
　　“三妹？”
　　听得此句，玉鼎、杨戬皆不明所以，这里只有寸心一人是女子，哪来的“三妹”？
　　寸心却想起了什么，她惊讶回头，仔细打量对面男子一番后失声惊呼：“启哥哥！”
　　玉鼎这时顿觉头晕目眩，只得悄悄走到一旁问那小道：“这人谁呀？”
　　小道答：“回真人，此乃北斗第七天关破军星君。”
　　杨戬听后也十分疑惑，寸心还有道家亲戚？却见寸心已箭步上前再作确认，杨戬用天眼看看，的确，此人真身确是龙身不假。
　　原来，南海龙王敖润膝下二太子敖启因无心四海事务只一心向道而早投了元始天尊门下，被普贤真人收徒后潜心修行，如今已成北斗第七天关破军星君。这在当年的龙族中也算不小的事，只是寸心因为被西海驱逐去了灌江口做杨夫人，对此事一无所知，后来也没兴趣听人说这些。如今因缘际会，借住傲徕山能被封了华宸元君，又遇上幼时亲热的兄长，可见冥冥中自有定数。至于“三妹”这一称呼，由于四海王族女眷在老三这个位置上只有西海敖寸心一人，所以只要提一句“三妹”便知是西海那位粉龙公主了。
　　“启哥哥，你一直在这里？”寸心听后不由咋舌，这个死气沉沉的傲徕山哪里是龙呆的地方？
　　敖启笑笑，知道这西海堂妹的意思，接着低声嘱咐道：“三妹，这里毕竟不是四海，以后你我相见，当着众人还是以道号相称罢。”说完退后一步，回道：“华宸元君，傲徕山清静庄重，是修身养性的好所在。”
　　寸心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心里虽想着玉鼎杨戬也不是外人，表面上却也端着架子客气回话：“星君说的是，如此，改日上星君处论教。”她回头看了看杨戬，调皮一笑。
　　杨戬虽面无波澜，但只怕心里想着和玉鼎真人一样的东西：你敖寸心论的哪门子的教？
　　说话间，敖启也终于意识到寸心身边的是昭惠显圣二郎真君杨戬，这个男子……敖启不由皱眉望去，见杨戬并无尴尬之色，心下倒有些近似于嘲讽的佩服了。“华宸元君在哪处院子清养，改日贫道先来拜访罢。”
　　寸心被难住了，只要跟着杨戬，向来不需她认路。
　　杨戬上前一步，抱拳道：“星君客气，我三人暂居萧零院，随时恭候星君大驾。”
　　“星君慢走。”寸心意识到在外聊天不妥，便示意众人先各自回了。
　　敖启看向杨戬三人离去背影，若有所思。
　　这一小插曲虽给寸心添了不少乐趣和自在，倒也没让萧零院原本沉寂的气氛变得活络起来。三人一回萧零院，便不约而同进了正室。
　　“多谢师父了。”杨戬想着让寸心被敕封多半也是因了师父的面子，如此回来后头一件事也是向师父道谢。寸心虽不喜杨戬如此严谨成了繁文缛节，但好歹人家也是为了自己处处设想，便也跟着谢了。
　　玉鼎喜笑颜开，扶起二人，霎时竟也有恍如隔世之感，想当年灌江口喜事，第一次有人参拜自己，自己也是这样扶起了这一对新人。千年纠葛，终绕不开出不来，今后又何去何从呢？自己这个做长辈的，看样子能帮一点是一点吧。“自家师徒，客气什么？”说着，玉鼎理理思路，正色道：“徒儿，现在有何打算？”
　　这也是寸心一直想问的，自己三人来了傲徕山，也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看样子也必须小住上一段日子。那天庭那边，华山那边呢？杨戬几日不语，自己与玉鼎交换过神色后也不好问，心里倒是十分替他着急的。寸心懂事走向圆桌，斟上茶来。
　　仿佛一切与千年灌江口无异，杨戬自然接过茶先奉给师父，再回头领过另一盏茶，却也不喝，只是温了温再托给寸心让她喝，自己用最后一盏。
　　“先在此休养几日罢，我和寸心都不宜即刻露面，其他一切，可能还只得有劳师父打探周旋了。”杨戬沉声道，念及沉香等人，又念及三妹，看来倒让寸心言中，此局已破，只是尚需时日让众人得以想通明细，在此期间，还是避世的好。想来天庭缺杨戬一时半会儿也缺得，也正好趁此机会锻炼沉香熟悉天庭事务，日后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好。
　　玉鼎即刻表态，“你和徒弟媳妇就安心恢复，外面的事就交给为师了！”
　　这倒是玉鼎第一次在杨戬寸心都在场时直言不讳，寸心神色一凛，开口提醒道：“真人，这称呼……”
　　玉鼎经她一说也自知失言，只是奇怪怎么之前二人都不提这茬呢？“这……”那叫她什么？三公主？可她还名不正言不顺。华宸元君？未免太生疏。寸心？又未免太亲了，况且自己叫着也不习惯。玉鼎犯了难，看向徒弟。
　　杨戬却云淡风轻，只斟茶道：“称呼而已。”
　　玉鼎看看寸心，说不出那是什么表情。
　　萧零院有独立一套家用，甚至也有炉灶，寸心有些吃不惯傲徕山斋饭，便决定另起炉灶，亲自伺候玉鼎、杨戬二人饮食。一切看上去与杨府别无两样，寸心收了物是人非之感，也不多想，只为好好过了这一段再打算。
　　玉鼎依言外出去寻三首蛟、哮天犬，顺便打探外部情况，杨戬在房内打坐将养，寸心一人在西厢中写写画画。
　　幽居内丹青被毁的隐忧与日俱增，虽西海终是生她养她的地方，但往往因了过错而换副狰狞表相，有种家门一旦跨出，再进时已不算家了。自己抗旨违命出西海救杨戬，还舍了龙族立身之本龙元，使得自己作为龙存在的时间又大大缩短，看来公主不孝是一步错步步错的定数。寸心此时方有时间静心想了这几日变故，恍觉自己真是龙族的异类，家门的不幸。想当年杨戬杨婵兄妹在惨遭灭门之灾后尚可冠冕堂皇认祖归宗坦言自己是杨家儿女，无论天庭态度如何这一点都始终不变，父母仍是父母，大哥仍旧是大哥；而自己呢，不仅当年有家不能回，和离后回娘家再作三公主也没什么滋味，更别提上天替罪下来名号又被撤，连父母兄弟姐妹关系都一同抹杀，曾经偌大西海任她遨游，幽居岁月却是足不出户，只日日与丹青为伴，回忆为伍，心结为奴。
　　寸心并未泪水涟涟，只呆呆又起了七十年来的范儿，蘸墨提笔，笔走龙蛇，寥寥数笔勾出大概轮廓，剑眉星眸一点，铠甲银色泛泛，长麾无风自起，脚下祥云沉浮。丹青从未完成得如此顺利，寸心落笔后，犹豫着要不要拿去炫耀一番。忽听得一阵咳嗽，心下一凉，寸心忙拿了镇纸压好丹青，起身出房。
　　杨戬毕竟大病未愈，方才心急恢复，不留神动了经脉，此时正疼痛不已，气血翻涌。寸心进屋见状，先倒了茶来为他顺气，再暗暗催动龙元开启疗伤之效，四下看了看，又攥起玉鼎真人送的伤药。
　　“伤口可是开裂了？我来看看。”女子玉指纤纤，引着药液淌下滴在几处伤口上，还不忘轻轻吹拂。换了纱带，寸心来不及净手，又去阖了轩窗，燃起暖香。
　　杨戬躺下后，睁目注视寸心忙东忙西，心情悲喜难定。顾念着她也是病中之人却日日操劳，担起了如杨府中女主人的职责，此时又急急赶来熟练照顾，心中很是不忍，便开口唤道：“歇歇罢。”
　　寸心顿了顿，并不回头，摆放着丹药盒笑慰道：“不打紧。”说着又取出一枚药丸，捧在手心走来。“真人说此丸奇效，之前我也自顾不暇，没吩咐你服过，此时试试罢。”杨戬却偏过了头不理。
　　“你做甚？”寸心不解，作怒道。
　　杨戬苦笑道：“你我皆不通药理，万一此丸服了冲撞体内龙元，那来日如何相还？”
　　寸心一愣，没料到他是担忧这个，便也笑起来。“现如今还有让你杨戬顾虑之事么。”
　　听言，杨戬正色，定定道，“有。”
　　寸心只是回避笑笑，不置可否。她起身将药丸放回原处，又淡淡道：“龙元疗伤需耗上八八六十四日，彼时之后，再不相欠。”
　　杨戬不明所以，无端想起昨日湖边相拥，此刻是真心难解寸心心思。半晌无话，杨戬轻轻看向寸心，知她也有心事要想，自己便闭目养神。
　　片刻后则听得屋外一阵“汪汪”声，杨戬有些惊喜地睁眼，寸心回头朝他一笑示意，便快步上前开了门。“主人！汪~”哮天犬见到杨戬自是兴奋不已，而扭头一望，却见一女子正含笑看向自己。“丁香？你走开，不许你害我主人！”他忽然狂怒道，隐隐龇出长牙。“许久不见，就不识得气味了？”女子打趣笑道，哮天犬一怔，忙细细闻闻，再抬眼看向榻上主人，见他点头微微一笑，于是讷讷道：“三……三公主？”寸心笑了笑，温和指正：“在这里，要叫我华……”正回忆着自己道号，杨戬提醒道：“华宸元君。”
　　“是了，叫华宸元君才好。”寸心说完，玉鼎便气喘吁吁举着三尖两刃刀进了来，怪罪着：“你这只笨狗，本来就在傲徕山一带转悠还让贫道一番好找，见了人破了结界就跑，害得我拿这劳什子，重死了……”
　　一席话，倒让房中人都笑了。
　　杨戬见到哮天犬和三尖两刃刀后无疑精神大振，寸心叹道，到底是自己兄弟要紧，定乎内外之分，杨戬这亲疏冷热，端的是分明。不过转念一想，此时只要杨戬能好，不管是什么事，她也是该欣然接纳的。听了哮天犬委屈连连的哭诉后得知他带着三首蛟被沉香等人四下搜寻，害得他东躲西藏，同时又要不停找杨戬，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前日忽闻得有杨戬气息，却稍纵即逝，哮天犬跟了来傲徕山就怎么也闻不到了，只死死赖着不走，偏等一线希望。终于玉鼎真人出现，否则哮天犬都可能打算着为主人尽忠了。
　　杨戬听罢，摸摸哮天犬的头，不无心疼。寸心本也想上前抚慰几句，心中着实感念，这些年来唯有哮天犬一个忠心耿耿不离不弃跟随杨戬左右，这份坚持和忠诚实是难能可贵；而又想到哮天犬一向防着自己，便忍了不动，只是口上就不饶人了：“沉香这孩子，真是三妹的骨肉么？那你妹夫又是何许人也啊？”
　　哮天犬本极有同感，只是碍于主人神色，便不多言。杨戬摆摆手，示意寸心莫要失言。寸心负气走开，说是去布膳。
　　玉鼎真人见寸心离去，思忖着要为徒弟媳妇讨个公道。“我说徒儿，沉香小儿的确作风不仁，你怨不得徒弟媳妇生气。你看沉香这几日做的，不就是赶尽杀绝么？”
　　“就是！”哮天犬只当玉鼎是主人完全意义上的自己人，此时才少了顾虑，急着表态。
　　杨戬叹了口气，不错，沉香终是刘家人，三妹终已是刘家妇，他们的做派看来是有些过分了；这二十年隔阂怕是难以消除，大家即使骨肉至亲，今后相处起来也难是最初的相依为命了。自己为新天条付出的，实是太多，寸心口口声声也是为了自己打抱不平，又岂能去苛责她呢？
　　“好罢，用膳时便向她赔个不是。”杨戬道。
　　哮天犬瞪大了眼睛，不是说着沉香么，主人在扯什么？
　　玉鼎真人则满意捋捋胡须。
　　寸心并未直接去膳房，而是打算先收起丹青，但进房后发现丹青不翼而飞了，四下也找不见，一时着了慌。要是被人看见出自她之手，这可如何是好？会是跑哪去了？
　　东翻西找的，并未听见远处隐隐有小道见礼的声音，说是“星君好。”
　　晚膳桌上，哮天犬没个吃相，说是饿了几天几夜。杨戬似有心偿劳兄弟，也久久不动筷子。玉鼎见寸心有些郁闷，便加了一筷子菜到杨戬面前瓷碗，“徒儿，你也多吃点。”同时努努嘴。
　　杨戬想起还要跟寸心道个歉，看了寸心一眼，见她正搅动碗中米粒，不由笑道：“寸心？”
　　“干嘛？不好吃啊？”寸心没好气道。
　　哮天犬忙咽下一口积极夸赞：“好吃好吃，三……华宸元君的手艺真是进步了！”
　　家有宠物，有时是能活跃气氛的。寸心“扑哧”一笑，顺手拍了拍哮天犬，道：“慢点吃，没人抢。”
　　杨戬看着这一幕，有些出神。一顿饭下来，道歉的事也就作罢了，杨戬见寸心心情好了不少，又见哮天犬居然主动帮着收碗，俊朗一笑。
　　夜阑人静，众人各自回房歇了，寸心插上门闩前又在门前细细找了一遍，仍不见丹青踪影。闷闷坐到榻前，托腮沉思。
　　杨戬这边燃烛最久，哮天犬在擦着三尖两刃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三界的事，什么三圣母和刘彦昌任着沉香布下天罗地网誓要将杨戬押回天庭认罪；司法天神一职暂由翊圣真君代任，主要整理新天条，释放了一批神仙，却独独拖着西海三公主的案子……
　　“终是又连累了她。”杨戬叹道，望着摇曳不定的烛火。
　　哮天犬不以为然，“她不是都不让我叫三公主么，我看她当华宸元君挺开心的。”
　　杨戬猛然看过来，惊了哮天犬一下，后者忙解释道：“不是啊，主人，我是觉得她没什么不同啊。”
　　“本是父母掌上明珠西海三公主，却跑来当这玄门弟子，哮天犬，你不明白。”
　　“那什么南海二太子不也一样么。”哮天犬嘟囔道，然后又想起什么地说：“对了主人，今天我刚来时还闻到了除华宸……”“三公主。”“……噢，除三公主以外的一股海鲜味儿，可是怎么没见那个星君来过？”
　　听者有心，杨戬听了眉头一皱，正色道：“你能肯定？”而见了哮天犬的神色便知是真，杨戬暗自想着这敖启会有何不妥，哮天犬又在一旁闹开了。
　　“主人，我还饿。”
　　杨戬挑眉，“你不是吃了很多么？”见狗儿仍是可怜状，便指指西厢，“去找寸心罢。”
　　哮天犬气量不大，同时担心她华宸元君也气量不大，便不好打扰，只出了门偷偷溜向膳房。
　　西厢里寸心听到了动静，以为是杨戬又旧伤复发，忙披了外裳跟出去，只见哮天犬鬼鬼祟祟走着，杨戬屋里还灯火通明。
　　哮天犬在膳房翻了一圈也没找到能直接吃的东西，正叫苦不迭，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娇叱：“你干嘛？”
　　寸心看着哮天犬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的模样十分好笑，走上前来，解释道：“我按着四人的量做的饭，不会有剩。”说着，又走近一点问道：“是你饿了还是你主人饿了？”
　　哮天犬咽咽口水：“我。”
　　“那你主人没事罢？”
　　“没有啊，他本来让我去找你的。”哮天犬一头雾水。
　　“找我干嘛？”寸心也一头雾水了。
　　“给我做吃的呀！”哮天犬不知寸心的思路又跑哪去了，怎么跟今天主人晚膳前一样。
　　寸心清清嗓子，整整姿态，然后向狗儿笑道：“起开吧，我给你下一碗素面。”
　　哮天犬有些失望：“素面？”
　　寸心无奈道：“好罢，我去看看能不能借到一点肉末。”
　　“哎不用了不用了，不麻烦三公主了。”哮天犬急忙拉住寸心，心想着她这一去自己得等到什么时候，也忘了称呼。
　　寸心赏了哮天犬额上一记，笑道：“我的道号有那么绕口么？不要坏了这里的规矩！”
　　哮天犬无辜道：“是主人让我还叫你三公主的，他好像听不惯‘华宸元君’。”
　　寸心一愣，不做声了，开始默默为哮天犬煮面。
　　看见大半夜的起了炊烟，杨戬自己笑笑，来到门前望向膳房，发现哮天犬蹲在一旁等着吃，寸心在左右忙着煮食。
　　曾几何时，曾几何时……
　　杨戬抬头望了一眼明月，此时担心的却是寸心着凉。
　　把一碗热腾腾的素面挑出来盛起，寸心带着哮天犬来到膳房的小桌边，“就在这里吃吧？”
　　哮天犬并不多话，兀自吃起来，瞅见寸心又起身，便急急停下，问道：“你去哪？可别乱逛啊，我不好找。”
　　寸心一滞，讶异的是听出了哮天犬口中无意间带上的关切，她有些感动，轻声笑道：“不去哪，就给你主人热一碗药去。”
　　哮天犬放下心来，风卷残云。
　　寸心把药热上，又坐回哮天犬身边。一龙一狗围着杨戬争了一千年，真是可笑的事，自己当年为何连一只忠心的狗儿也容不得，真是少女心性了。看着哮天犬吃得高兴，寸心不由伸手摸了摸哮天犬的头，温言道：“看来你真是饿坏了。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吧？”
　　哮天犬鼻子一酸，几乎就要哭出来，他放下碗，看向寸心，吞下口中食物，道：“三公主……”
　　寸心继续温和摸着狗儿的头：“多亏了有你，杨戬才……”一时说不大下去，寸心只能用微笑代替。
　　哮天犬呜咽道：“其实，我知道，三公主你也是待主人很好的。”
　　此时砂锅冒出一阵“嘶嘶”声，寸心调整状态起身，渗了药渣，泌出药汤，交到哮天犬手上。“拿去，让你主人趁热喝了，这对他不烫的。”
　　哮天犬答应一声就走，而临出门前又犹疑添一句：“三公主，你……”
　　“怎么了？”
　　“你真好。”说完端着药就跑，不小心还洒了点出来。
　　寸心望着哮天犬关了房门，才将泪轻轻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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