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手心的破碎阳光

　　1.
　　网球部的训练很早，所以我通常在前一天的晚上就要准备好早餐，早上就可以多睡那么一会儿，然后赶到学校，把带早餐给幸村精市。精市好像从来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如果我不给他带，不看着他吃完，他大概就会这样饿一早上也说不定。我猜，他长这么大却没有患上胃病，应该都是我的功劳吧。
　　我是矢井田月，是立海大附属高中网球部的经理，算是幸村精市的小青梅。
　　说起来，我平日里睡觉很死，多少个闹钟也闹不醒，有时候连上课也赶不及，更不用说网球部的晨练。
　　后来我在海边捡到了一个淡紫色的漂亮贝壳，和铃铛串起来挂在幸村精市的网球袋上，而后每次他从我窗前走过的时候我竟然都会被细碎的铃铛声吵醒。
　　我猜，这大概就是所谓缘分了。
　　我坐在网球场边的椅子上，脑袋小鸡啄米一样地往下点，直到精市叫醒我。
　　“月，该去上课了。”他说。清晨柔和的日光给他的脸描出毛绒绒的轮廓，才瓷般的肌肤，神祗般的面容。
　　“哦。”我揉揉朦胧的眼，确定了幸村精市没有化身太阳神阿波罗。其实论感觉来说，或许他更像戴安娜一些。

　　2
　　我慢慢拿上书包往教学楼走去，一路上会遇到很多人，有网球部的部员，他们叫我经理，有同班同学，他们叫我月桑，更多的是各个年级的女生们，她们亲切地叫我小月，然后托我给精市带情书、带礼物、带便当。
　　然后我会拣自己喜欢的留下来，其他的偷偷扔进路过的垃圾箱。上课之前，会有垃圾车来将这些垃圾拖走处理掉，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拐过一道弯走进教学楼，一个二年级的学姐从楼上走下来，我扫了一眼她胸前的校牌。
　　双叶真。这个名字让我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几天前她给精市的情书和礼物倒是颇为别致，显然是花了一番心思。那封情书被精市送给我当作范本，至今还收在我的柜子里。
　　她看我的眼神里好像有什么，她的唇角分明有一丝淡淡的笑容，却又什么都不说，由着我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走过。

　　3
　　精市的背影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显得有些纤细。即便后来有了披外套的习惯，也没能让他的肩膀宽厚多少。但现在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我是指三年前，他确是比那时高了许多，大概身体也结实了许多。
　　哦对了，三年前的这个时候，他还在医院呢，前途未卜，希望渺茫，也许就是他人生最晦暗的时期了。
　　那时的我也才12岁，还是个小孩儿呢。就算在感情方面比同龄孩子早熟一点儿，我也还是个孩子。一个不懂什么叫格巴二式症，15%是什么概念的孩子。
　　光是听到可能不能再打网球，听到可能会死，就吓得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分明知道网球对他意味着什么，却只会死一味地哭泣，只能不顾他的挣扎苦苦哀求他接受手术。
　　我太怕失去他，在他最重要的东西和我最重要的东西中，我必须选择后者。
　　那个时候，眼泪好像永远也流不完一样。幸村精市从不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丝脆弱，他永远隐忍着，我分明看到豆大的汗珠一颗颗顺着他的鬓角滚落，分明看到他快要把嘴唇都咬破。
　　我只能逃离。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逃离这个世界。
　　那些日子里，好像每个时候他的脸色都是惨白的，嘴角却还偏要挂着笑容。
　　但现在---他还好好的。还好。他好好的。
　　想的有些远。而现在他仍然坐在我身边，我抬眼看了看他，又安心地低下头修改训练菜单。
　　幸村精市坐在我旁边，依旧披着外套，看着场上部员们的训练，偶尔回答我的问题，偶尔转过头看一看我指出的项目，或点头或摇头。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坐在我身边。

　　4
　　其实三年前和三年后的变化也并不那么大，神之子依然光芒万丈，真田依然一丝不苟，柳依然云淡风轻，仁王依然荡不羁，桑原依然老实厚道，丸井依然跳脱活跃，切原依然英语很差。当然，也依然路痴。
　　变化确实不大，只除了少了一人。柳生在高二这年因为父亲工作调动而转学到了东京。
　　但是没关系，他不在，我们更要拿到三连霸，连带着他的份，连带着国中三年的份。
　　这是整个网球部，我们大家的信念。
　　精市站在球场上时，嘴角的笑更多的是凌厉，气场强大不怒自威。生来他就注定该被仰望的。
　　我喜欢温柔的幸村精市，喜欢腹黑的幸村精市，喜欢霸道的幸村精市，喜欢偶尔孩子气的幸村精市。因为每一个他，都是他。
　　这大概便是爱一个人的感觉。

　　5
　　关东大赛决赛的时候，我没能见证他们的胜利，只不过中途去了趟厕所，回来时竟然比赛都已经结束了。正选们站在一起说笑，看样子是在等我。
　　他们看着我，都不说话，我咬着唇，也不说话。
　　精市走过来，眼角眉间都是我最熟悉的笑，泛着暖意。他说：“走吧，庆功去。”
　　不问我为什么去厕所要这么久，也不问为什么狼狈至此。他总是这样，不着痕迹的温柔。
　　我鼻子一酸，就这么浑身湿漉漉地扑进他带着淡淡花草气息的怀里。

　　6
　　“幸村月。”
　　很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我抬起头，从洗手池的镜子里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双叶真，轻轻抹掉脸上的水珠，一脸淡漠。
　　“抱歉，我姓矢井田。”
　　“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和你流着同样的血。”她笑着，别有深意。“让我猜一猜你的难言之隐---你喜欢幸村精市对不对？你喜欢你哥哥对不对？”
　　我咬着唇不看她，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抱歉，我和你不熟，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些结论。”
　　“我分明都说中了，你还不肯承认么？”
　　“你在抗拒什么？你在逃避什么？”
　　“你是喜欢你哥哥的吧。”
　　“你很紧张？害怕别人知道吗。”
　　“别说了！”
　　“你---幸村月，你清醒清醒吧。”
　　她看着被我泼湿的衣服，没有恼怒。
　　清醒清醒吧你。
　　她的话和冰凉的水一起浇在泣不成声的我身上。

　　7
　　我不清醒么。
　　幸村精市坐在窗边的阳光里，神圣得让人要流出泪来。
　　我蹲在他身前，把头枕在他的膝盖上。阳光想必也为我镀上了边，他的手轻轻抚着我的发，在外人看来，想必也美得让人要流出泪来了。
　　“哥哥。”
　　“嗯？”他把手中的书放在桌上，那中间夹着一枚印花书签，普通的绿菟葵印在镂空的书签上却格外精致。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像马达一样找我么？”
　　“会。”
　　“会一直找么？”
　　“会。”
　　会一直找到死么。台词到了嘴边，我却怎么也问不出口。我们毕竟不是苏州河。
　　“去哪里找呢。”
　　“上天入地。”
　　我忍不住笑起来：“哥你西游记看太多啦。”

《[流星花园]白天鹅》
吾辈唯一完结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