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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风一起群芳动凭君料理此中客
三日后,中宫懿旨传至栖霞宫,自由内务府掌事依位分安排宫女内监至各宫中,与册封秀女懿旨同颁下的,还有庆昭仪、赫连贵人等旧日妃嫔各晋封一级的懿旨。新秀入宫在后宫似乎并未引起波澜,或者说,在表面的平静下正孕育着汹涌的波涛。
依照礼制,新宫嫔入宫后须择吉日至中宫凤翔宫栖梧殿晋见皇后,行三拜九叩大礼,以示中宫皇后正位之尊。
二月廿二日,九位新宫嫔早早起床,由宫女伺候着梳洗打扮,整肃仪容,参加皇后,须得服饰整洁,不得一丝染尘,否则便有不敬皇后之嫌。是日栖梧殿内,又是一阵热闹景象,皇后未至,宫嫔们皆三两会聚,小声交谈着,是不是传出轻巧的笑声……须臾,听得小内监高声唱道:“皇后娘娘驾到!”诸位宫嫔皆立时噤声,躬身肃立一旁,为皇后让出正道,闵后身着昭示皇后身份的正红色丹凤朝阳凤袍,梳盘凤髻,发上整整齐齐压着十二支玉环明珠金步摇,发髻正中一只雏凤,口中衔下一串红宝石,衬得皇后愈发肌肤胜雪、妆容端正、宝相庄严。
闵后行至殿上正中凤座上坐下,品露奉上茶盏,诸位宫嫔皆依礼下跪,行三拜九叩大礼:“嫔妾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闵后道:“诸位妹妹皆是出身名门贵胄,兼具才貌,为皇上与本宫心中所喜,愿诸位妹妹今后与本宫同心同德,恪守妃嫔本分,为皇家绵延后嗣!”
“嫔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好了,妹妹们都起来吧,赐座。品露,庆妃来了吗?”
“回禀娘娘,庆妃娘娘已在偏殿,如今见礼已毕,请庆妃娘娘进来吗?”
闵后颔首:“快请进来!”
听得香风拂动,庆妃身着玫红绣金线飞鸾锦衣,莲步行至栖梧殿中,高高参鸾髻上的彩金步摇微微摇动,煞是好看。庆妃盈盈下拜:“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闵后笑道:“庆妃快坐下吧!诸位妹妹,庆妃娘娘是怀恩帝姬的生母,含露宫主位,妹妹们快见过。”
“嫔妾等参见庆妃娘娘,娘娘吉祥!”
“妹妹们快快请起。……皇后娘娘,瞧妹妹们个个都是天人之姿呢,皇上必定喜欢啊!”
闵后端起冰瓷茶盏:“妹妹为皇上诞下皇长女,不愁以后没有皇子喊你母妃呢,妹妹如今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呢!”
庆妃抿口一笑:“皇后娘娘过奖了,臣妾等怎及得上娘娘您母仪天下?娘娘,臣妾想向您讨一个人,不知您是否恩准?”
“妹妹请讲。”
“臣妾想请凌美人入我含露宫居住,不知皇后娘娘是否同意?”
闵后微笑:“凌美人真是好福气,如此得庆妃娘娘青眼,凌美人,你可愿意?”
凌依依身着嫩粉绣浅绿柳枝及地长裙,盈盈出列,下拜恭谨道:“嫔妾微贱,一切单凭娘娘安排。”
“既如此。郑安,将凌美人的物品搬至含露宫,由庆妃安排其住处。”
庆妃长身而立,道:“臣妾谢娘娘!”
参拜礼毕,宫嫔们三两结伴走在凤翔宫外的长长甬道上,上官婕妤柳眉竖起,愤愤道:“我就看不惯凌依依那个狐媚子样儿,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尽能让庆妃开口,住到含露宫去,邢嫔姐姐,你说是不是?”
邢嫔拢一拢被微风吹拂的鬓发,道:“也是,宫中规矩,嫔以下位分的宫嫔应居于六宫之外的苑阁,不过,这宫规并不成文,庆妃娘娘悉知宫规,想来不会越矩的,也难怪凌美人好福气,那日刚进宫,庆妃娘娘就对她青眼有加啊!”
上官婕妤将手炉递给身后宫女,拉住邢嫔:“姐姐,我们新宫嫔中,唯有你和田嫔姐姐位分最高,想来今后必定为一宫主位,今后妹妹唯姐姐马首是瞻。”
邢嫔只是淡淡笑答:“妹妹花容月貌,上官大人又深得皇上钟爱,妹妹还怕没有当贵妃的那一天?……凌美人如今是庆妃娘娘宫中人,妹妹在这里还是谨言慎行啊!”
含露宫中,凌美人恭谨坐于庆妃下首的凤椅上,唇边噙一抹浅浅的微笑,正听着庆妃与赫连婕妤笑说怀恩帝姬的趣事,庆妃忽的停下笑声,拉着赫连婕妤看住凌美人:“妹妹你看,凌妹妹笑起来真是好看,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了……要不怎么说苏杭出美人儿呢?”
赫连婕妤举起锦帕掩口轻轻笑出声来:“是啊,怪道姐姐要凌妹妹住进含露宫来陪着姐姐,想必是因为秀色可餐,姐姐日日见到凌妹妹也能多吃一碗饭罢!”
凌美人微微垂下头,脸红道:“姐姐们莫再拿妹妹取笑了……妹妹怎么及得上两位姐姐出身高贵,大家风范呢?”
庆妃轻轻拍一拍凌美人的手:“出身有什么打紧的,皇上喜不喜欢才是真正要紧的。妹妹,你住在东配殿庭兰殿可喜欢吗?若是不喜欢,姐姐再为你更换?”
凌美人忙摆手:“妹妹很喜欢庭兰殿,劳烦姐姐为妹妹周到了。”
“妹妹无须客气,先去庭兰殿看看,有什么缺的告诉静言,让她去办。”庆妃顿一顿:“静言,凌美人的贴身宫女派了谁?”
“回禀娘娘,除凌美人府中带进宫的紫苏外,奴婢还派了琴良。”
“凌妹妹,琴良十七岁,在本宫宫中多年,做事很是稳妥。”
凌美人福了福:“谢姐姐。两位姐姐,妹妹先回殿了。”
赫连婕妤眼光追随着凌美人:“娘娘为何要凌美人住在娘娘宫中?”
庆妃款款坐回双凤交椅:“赫连妹妹,你看此次进宫九位宫嫔,八位皆出自京中大家族,唯有凌美人出身苏州,小家碧玉,吴侬软语,与其余八位皆不相同。依本宫对皇上的了解,凌美人必得圣宠,虽然如今宫中看起来是本宫最为得宠,但本宫毕竟已是宫中旧人,这凌美人,不得不既利用她,又防着她啊!”
赫连婕妤提起白绫绣金黄迎春花串儿的裙摆,端正拜于殿中:“娘娘深谋远虑,嫔妾自叹不如。”
庆妃微微俯身向前,轻轻道:“婕妤,其实若本宫没有怀恩,情愿如同你一般避宠,想着心中的爱人,在宫中平淡终老。”
赫连婕妤惊起抬首:“娘娘,您……宫妃私情乃是大罪,嫔妾并无此事啊!”
“有无此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婕妤你要认清形势,好了,起来吧……来人,本宫乏了,送赫连婕妤回宫。”
清荷渚,正殿,夕照身着家常浅紫荷叶领的裙袍,松松绾着一个堕马髻,额前随意垂下一缕墨色发丝,只以一枚紫晶荷花簪作饰,闲闲立在书案前,面前放着一叠厚厚的宣纸,手中执一管碧玉狼毫,扬起唇角向一旁侍墨的染禾道:“染禾,你入宫几年了?”
“回郡主,奴婢五岁就被嬷嬷领入宫中,至今已经十年了。”
“家中父母还健在吗?”
“奴婢自幼父母双亡,唯有一个哥哥,自从奴婢进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夕照轻叹一声放下笔,拉起染禾的手:“染禾,我其实和你一样,先父去世早,我与母亲一直寄人篱下,小心度日啊!……我们同是苦命人,既有缘相识,今后我们姐妹相称如何?”
染禾慌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与郡主身份悬殊,实在不敢僭越。”
夕照搀起染禾,微笑:“说到身份,我也不过是一个皇上恩赐的郡主,并不比真正的金枝玉叶,我今年十六,虚长你一岁,染禾妹妹,你勿要推辞。”
染禾忽地红了眼眶,垂下头哽咽道:“奴婢哥哥从小是这样称呼奴婢的,自从奴婢进宫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了!”
夕照安慰地拉着她坐到一旁的长榻上:“既已认了姐妹,就不要‘奴婢奴婢’地叫了,以后无人处便称我姐姐罢!”
“妹妹遵命!”
夕照回到案桌前:“今日想给正殿题一个匾额,既是我们义结金兰的好日子,这里便称‘兆和台’如何?”
“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在这里相知相和,果真是好匾额。”
说话间,夕照已挥毫写就,“兆和台”三个隽秀楷书跃然纸上,染禾欣喜道:“姐姐写字真好看!在宫中妹妹只见过皇上的字如此饱满舒畅呢!”
夕照笑着点点染禾的鼻子:“就你会说话哄我开心!”举起宣纸左看右看:“去让小林子他们找工匠镌刻好挂起来吧!”
“是!”
照宫中惯例,新宫嫔在正式拜见过皇后以后,内务府便可将宫嫔的绿头牌正式挂上,以待皇上召幸,当日晚上,楚君珣翻了昭然宫田嫔的牌子,垂恩玉辇便接了田嫔去了皇上的寝宫尚清宫,田嫔出身高贵,翌日便被赐号“端”,晋为五品贵嫔。
之后的几日,新宫嫔被一一召幸,召幸后有晋封的宫嫔唯有田涵如、柳眉儿和凌依依,封为端贵嫔、文婕妤和柔贵人,后宫风气攀高踩低久矣,一时间,昭然宫、流觞苑、含露宫炙手可热,皇后、庆妃皆有封赏源源不断送入三人殿中。
昭然宫曲和殿内,端贵嫔正和来访的何贵人随意歪在纱窗下的软榻上轻声交谈,不时浅笑几声,何贵人咯咯笑道:“贵嫔姐姐好福气,皇上疼惜姐姐,连小厨房都设了,这可是六宫主位才有的待遇啊……姐姐看这个小莲花饽饽,做得多精致啊!”
端贵嫔笑道:“馋嘴的小东西,吃就罢了,还贫嘴,既然喜欢,就多带一些回自己宫里,慢慢留着做花样子吧!”
何贵人拍手道:“好主意好主意,我就叫人绣在我新春装的襦裙上!”
端贵嫔摇头笑道:“你啊,真是拿你没办法。”
何贵人道:“难得姐姐肯疼惜冰儿,当然脸皮厚一点啦”说着顿了顿,轻声道:“姐姐,我想念母亲了,若是母亲在,一定亲自为我绣裙上的花样……”
端贵嫔忙道:“好了好了,好好的,怎么伤心起来了?”抿嘴笑道:“想见母亲还不容易?冰儿快承宠怀上龙胎,马上就能宣家人进宫。”
何贵人瞬时红了脸:“姐姐……”
“好了,我不说了,快瞧瞧还有什么喜欢的点心,我一并叫灵欣装在盒子里给你带回去。”
何贵人还未答话,只听见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从殿门口传来:“瞧这贵人妹妹多会精打细算,在贵嫔主子宫里连吃带拿的,倒省了自己的月例银子了……”珠帘一掀,上官婕妤的身影闪进殿来,笑道:“嫔妾给贵嫔主子请安!”
端贵嫔正坐软榻上,道:“方才还没见婕妤的身影,声音倒先进来了!”
何贵人忙忙站起来,行礼:“嫔妾给婕妤主子请安!”
上官婕妤扶着霓虹的手,大刺刺坐到何贵人的座位上,一挥手帕:“起来吧!”说完也不顾何贵人仍拘谨站着,就拈起小桌上的玛瑙葡萄放进口中:“贵嫔主子这儿的葡萄都比嫔妾宫中的甜些,想来皇上把最好的都给了贵嫔宫里了。”
端贵嫔淡淡一笑:“这并不值什么,婕妤要是喜欢,就带回去好了……冰儿,快坐下吧,都是自家姐妹,不用拘着礼了。”
何贵人福了福,坐在榻前的绣墩上,她仔细看着上官婕妤手里的帕子,叹道:“婕妤姐姐手里的帕子可是蜀锦的?看上去滑软异常呢!”
上官婕妤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帕子:“这是我带进宫来的,在家中用惯了。”
端贵嫔扫了一眼上官婕妤,端起手中的茶盏,道:“我乏了,灵欣,扶我进暖阁歇一会儿,妹妹们请自便吧!姐姐失陪了。”
两人忙起身送端贵嫔,说了一会儿话,也就各自散了。
暖阁中,灵欣拿着一对美人拳为端贵嫔轻轻捶着腿:“主子好像不太待见上官婕妤,她来了才不久,您就说乏了。”
端贵嫔取下发髻上的玲珑簪举在手中把玩,道:“宫中人皆知蜀锦珍贵,向来只是太后、皇上、皇后及六宫主位裁制贴身衣物所用,而上官婕妤却拿它做帕子,在宫中招摇过市,唯恐众人不知,这样的人,离得太近会给自己惹来祸端。”
灵欣若有所思:“如今主子您得宠,是该处处小心才是。”
“吩咐昭然宫上下,在宫中行走,须得谨言慎行,斟酌自己的举动,若是谁敢在外得意忘形,让本宫知道,必定以宫规严惩!”
“是,奴婢知道了。”
世上本无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在这是非复杂的后宫之地,上官婕妤用蜀锦做手帕的奢侈之事在后宫传开,众人当面皆称上官婕妤出身高贵,用蜀锦做帕正和身份,背地里皆嘲笑其愚不可及,不知收敛锋芒,简直是在为自己母家寻找烦扰。诸宫妃亦训诫各自内侍,不可与上官婕妤及其宫人过分亲近,以免东窗事发之时自己遭受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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