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觉

　　五行山，清寒师父门下弟子甚少，我都不明白，怎么其他师父可以收那么多的弟子，而师父却不那么做，我问师父，师父说，物以稀为贵，物以精为通，若聪明之人太多了，那怎么显得出我们润下宫的特地呢。

　　师父还说，收了我是他犯了迷糊。师父想我换地呆，可我若走了，雪千定然也会走，雪千可是师父惦记着的出色弟子，所以，我沾着雪千的光没被师父撵走。是了，雪千从不是爱玩爱疯的人，她只是随着我，让别人以为她爱玩爱疯，而事实是，无论什么雪千都比我更胜一筹，更胜许多筹。

　　她说了让无夕不得安生，便是真的要让无夕不得安生。

　　只一天，她便做到了。

　　只一天，无夕宫外人人上吐下泻，桃华竟然没有办法，看了一个病人后还晕倒了。紫昏忙着照顾她，白玘忍着痛苦跟着来了。

　　无夕宫外人人自危，嚷着是天难，天要亡他无夕。

　　只有我知道，这不是天难。他们只是吃了五行山特制的巴豆子，一般的巴豆子吃了不过是拉拉肚子，过不久就会好转，可五行山的巴豆子是一种刑罚，专为那些想杀不能杀，想留不能留的顽劣弟子而备，吃了会上吐下泻三十天，熬过去了是运气好，从此被逐出五行山，若熬不过去便会直接死去。

　　做出这种巴豆子的鼻祖，是雪千。

　　雪千打扮着我的样子，挨家挨户送去香糕，哄骗他们吃下。

　　这些，我是在雪千与良弓一起出现在我面前时，知道的。无夕人善良，容易说话，可也不至于什么人都相信，我自认不是所有的人都认识我，雪千是怎么做到？我看到她指间一枚血红色的帝魄情戒，良弓还伴在她身侧，我便明白了。

　　“雪千，你是夕不归的人？”

　　她的脸色忽变得惊怕，看着别处道，“我与夕不归此人，没有半分关系。”

　　“你的帝魄情戒明明是妖兰君后手上那枚。”我紧盯着她，两月前两国以人易人时我便见着妖兰手中有这戒子，我还未想的更多一些，雪千讽笑起来，踏着枯叶呲呲之声至我身前。

　　“谁告诉你，这样的帝魄情戒只有无朝有，你该不会忘记，朝如故也有吧，这枚便是朝如故予我的。”

　　她离我太近，清脆的笑声像是要刺破我的耳朵。我终于记起来，朝如故也有一枚帝魄情戒，只是还没来得及予我。

　　我躲开她，正好撞见良弓深邃的眸子，看不出何种心思。几日前，良弓还与我笑谈，如今就要硬生生敌对了么？我恍然记起，良弓给过我机会与朝如故说的，是我太在意自己的情绪而忘记了。

　　若雪千与无朝无半点关系，那良弓为什么要站在雪千的旁边？

　　良弓从来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即是知道我心间疑惑，也不说与我听，他不说便罢了，为何还要帮着雪千说服我。

　　“水千，你还是离开双生城吧，你走后，雪千自会治好无夕上下。你不用担心怎么离开，我会帮你的。”

　　他的表情太过淡然，我不觉以为，莫不是他见喜欢我不成，改去恋雪千。可雪千他就能恋成么？雪千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要我离开朝如故，更好的成全她与朝如故。

　　我看了看良弓，实不知能与他说什么，侧头凝着雪千的肩衫上的一朵莲，缓缓道，“你到底在提防我什么？我这几日做的还不够明显吗？纵使朝如故要我，我也不会要他。我之所以还留在无夕，不过是为了魔疫种子，你不是也说过，我来做这件事。必要的时候，杀了你与朝如故。你安心吧，我没有忘记，你怎么都是我妹妹，我会尽全力想到两全之法的。到时，我会离开的。”

　　我说完这番话，就欲走，却被雪千倏地拉住，我心里欣欣动着，以为雪千回来了。却听见她在我身后冷冷的话语。

　　“我忽然觉得这样不好了，我要你现在就离开。日日见着朝如故思你念你，我很是妒忌，你就这么想做我眼中的梗刺？哼。再说，以你的智慧，若没寻到法子，岂不真的是要将我与朝如故杀了。我还想与朝如故再长久些，我不在乎魔疫种子醒来的后果，我亦不信魔疫种子能带来什么灾祸。所以，你必须立刻走！”

　　此刻，我终于能明白师父看着我不争气时的胸闷，甚至比师父还要气结。

　　我回身就道，“魔疫种子的事你竟当假！我虽不如你颖慧，许多事都是你做好的，可师父的话有几分玩笑过，你不要以为自己受着师父的信任，便胡乱作为！”

　　雪千不以为然的踱回良弓身侧，“你如今只有两个选择，离开双生城以换无夕人的安全，还是留下来，与我为敌？”

　　我很生气这样陌生的雪千，不觉倔脾气又涌上来了，“我不会走，你如此逼我走，我偏不走。”

　　雪千面有愠色，不再说话，转身离去。良弓愁着眼瞧了瞧我，转身跟着雪千走了。

　　我是又气又恨又悲伤，回到女几阁，桃华还不见醒来，白玘急的脸都白了，全然忘却自己吃过巴豆子，我不禁啧啧，“白玘你这粗人，竟然会中招，也委实应该。”

　　白玘也不与我争辩，守着桃华汗滴直下。

　　紫昏纠着脸跑到我面前，“诶，你说你知道怎么回事，解药拿来了没有？赶快先救醒桃花姐姐。桃花姐姐怎么以身试药也会晕倒？这究竟是个什么毒啊？”

　　我无法与她言说，直接将袖中的药方子递给了她，“你去照着这些药草采来熬好，熬好了叫我，记得要熬无夕所有人的份量。”

　　我横下心，要痛痛一回就好。五行山巴豆子的解药实在不稀奇，也就是些止吐止泄的草草，可稀奇的是药引，这巴豆子是雪千做的，她知我不是心软之人，没得必要定不会拿自己的血出来救那些有过错的人，所以，她以我的血做成药引，制解药，再反推出的毒药。

　　紫昏听我说完，就急忙忙出去了，朝如故此时赶回。

　　“我去看了看无夕宫外的那些人，说痛苦却也不是那么痛苦，就是怎么也停不下来，水千，你找着解药了没有？”

　　我见他着急的样子，不禁怜心又起了，只得一再压着自己的手，不要有去触碰他的冲动。

　　“解药我已叫紫昏去做了，你不用担心了。”我转头看向桃华，有些心紧，“倒是桃华，我不明白，怎么她的症状与别人不一样？难道会是因为她是仙吗？”

　　朝如故行到榻前，只瞧了一眼，神色不安起来，我担心道，“怎么回事？很严重吗？”

　　白玘一听我的话，更加慌张了，握着桃华浅凉的手，抖得不得了。

　　朝如故只道，“桃华正受着仙谴，她□□中着毒，便没有自醒之力，一定要将她唤醒，否则她再醒不来。”

　　我一惊，上一回，明明是说一年之期的，怎会如此之快！白玘瞬刻瞪红了眼，小心翼翼的捧着桃华还是鲜艳的脸颊，嗓音不住的颤抖。

　　“不会的……华儿……会醒来的，她不会弃我的，她不会弃我的。”

　　他这样一说，我心里的气又升起来，是不是他们无夕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仗着女人喜欢他们，便肆意蹂躏女人们的心！却还要正儿八经的说些自己多么受伤的言辞！

　　我没法再在屋里呆着，我怕我再呆，对朝如故好不容易平息的念想，又要浮起来。

　　“我去看看紫昏好了没有，先让桃华姐喝解药，看能不能醒来，你们在这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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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紫昏时，她正背着满箩的草草，脸上尽是笑意，似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我暗自摇摇头，也只有紫昏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我佯装疑她道，“药草都采来了么？没少一样么？”

　　她果然立刻变了脸，“命主心愿我做不好，却也不是连个药草也采不好！”她嘟囔着腮颊，看着我，忽的又变了脸色，道，“我在采药草时找到个好东西，等你救醒了桃花姐姐，我就给你，所以你的解药一定得有效哦。”

　　我但笑不语，拿过她采来的药草，碾碎置入清水中，她在身旁悠来荡去，瞅着我像是怕我下毒似的，我没理她，从袖中掏出短匕，我掏的十分淡然，紫昏却被吓了一跳。

　　“你……你……你不是这么看我不入眼吧，其实我也不是与你非过不去，这些日，难道你没看出，我对你多友善么！”

　　我看她表情到真挚，只是这说的话……虫子也不敢恭维。

　　我不与答，直接将刀锋划向自己的手腕，那刀下的是快，准，狠，鲜血大滴大滴的落进水中，紫昏本已惊开的嘴张的更大了，愣了片刻，忙过来摁住我的血口子。

　　“你这是做什么！你想让我无夕人喝你的血，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我真的很无奈，只道，“这是药引，你放心，我害不了你们无夕人的，你未免太瞧得起我了。你快放开我，你摁着我我真的很痛。”

　　她有些惭愧的放开我，低着头不再说话，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我继续放着血，觉得身子有些虚脱了，才收回手，紫昏见我好了，忙撕下自己的衫子拉过我的手裹起来。紫昏，也是个挺细心肠的小姑娘。

　　我正欲吩咐紫昏将药熬好送给无夕人，我要去休息休息，就听身后雪千怜惜的声音。

　　“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

　　紫昏很是见不得她，我想回去看看雪千，却被紫昏扶着强制我不让我回身，这其实也不打紧，雪千踱步来我身侧，我以为她见我如此是心疼我了。

　　然，她附到我耳侧，低语道，“你猜，下一次，是巴豆子，还是断肠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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