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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翌日上午刑狱部
对于弥子瑕被姬元罢免司寇官职之事,还有一些人比弥子瑕更焦虑。那些人自然是以南楚褚师为首亲晋的士大夫们。他们一直仰仗着与晋国的关系而做两国贸易生意,他们大部分收益都在此。弥子瑕是晋昭公嘱托给他们让他们在卫国好好协助的人,他们也是公然与史鱼、王孙贾他们撕破脸皮力挺弥子瑕的。
本想着弥子瑕为人阴狠,又有些头脑,必定会让他们在卫国势力更加巩固,这些年弥子瑕也确实做的很不错,所以他们才如此心甘情愿追随他。可是眼下弥子瑕实在是太令他们失望了,毫无野心不说,现在落的官职都丢了。
此时他们正围坐在将军府中。虽说姬元要撤销弥子瑕的职务,正式公文还没下来,弥子瑕暂时还是在将军府待着。
弥子瑕本就打算一生效忠姬元,为官也是为了姬元,既然姬元不喜欢,那他不做这个将军就是。因此,他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把玩着案桌上的卷宗,看着满脸菜色正经危坐的南楚、褚师等人,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把卷宗往桌上一丢,言道:“你们一个个为何如此表情,昨晚赌输了不少?”
南楚随即开口:“这一切都是史鱼那老匹夫搞的鬼,大将军,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一旁褚师也一脸不忿:“史鱼那班所谓的贤良之士,向来跟我们作对,如今大将军你要是被削去官职,又有亲齐派系来接任,将对我们大大不利.....”
弥子瑕依旧邪魅的笑着:“你们很害怕?”
南楚:“难道大将军不害怕吗?你为了得到大王,不是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吗?怎么现在退缩了?”
弥子瑕沉下脸:“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这个?”
南楚还是继续说:“想想过去的十年间你干的事吧。你为了夺权呕心沥血。为什么?因为史鱼他们看不起你?还是为了证明你自己?还是因为我们教唆你?还是骗了你的缘故?都不是!! 这一切都在你心中。你想拥有更多的权利,你想大王离不开你!”
弥子瑕幽幽叹道:“你弄错了,我不是,我只是........”
南楚打断他的话:“你当初费劲千辛万苦得来的权利,为什么就能如此甘心情愿的送出去?你的爱慕之情呢?也打算放弃了吗?”
面对南楚的咄咄逼人,弥子瑕一沉声:“够了!!!!”
见弥子瑕真动怒,方才还激动的万分的南楚也只好收住话,但脸上的表情依然是不忿的。
弥子瑕环视了众人一眼,道:“大王既然如此决定,我一定会欣然接受。至于你们一直对弥子瑕的支持,我很感激你们。我知道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对不起,没能给你们。但你们不用太过担心,新的大将军肯定会在你们之中产生。”弥子瑕故意顿了顿,满脸不屑的笑,“是不是觉得现在有我没我都没关系了?”
听罢,一干人等俱是惊讶,惊讶过后又是一脸了然的笑意。尤其是南楚,更是得意到骨子里。这里除了弥子瑕,最有资格坐上大将军位置的就只有褚师,褚师这个人可比弥子瑕好控制多了。
同日刑狱部
弥子瑕来此找褚师看思齐被杀案的线索。
审讯交由肃清跟褚师在做,弥子瑕百无聊赖在刑部后堂的屋顶晒太阳,忽然看见齐豹与姬元新宠公子朝在私下密聊。对于此二人何时搅和到一起,弥子瑕颇感意外。慵懒的眼神此时变得十分警惕,不动声色的看着二人。但是距离太远,那两人又在极为隐秘的位子,说话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弥子瑕不得已只好慢慢靠近,忽然听到宋国二字,原本警惕的眼神,此刻更是流露出冷酷危险的信号。可能是思想太集中,踩碎的瓦片发出咔嚓一声响动,齐豹与公子朝顺势发现了屋檐上的弥子瑕。
弥子瑕阴沉的看着他们两人,一个纵身,从屋顶上翻阅下来,跳到二人面前。
看到弥子瑕跳下来,公子朝吓坏了,一转身朝门口跑了。这一招到让弥子瑕颇感意外,就那样看着人跑走了,他大概没想到还有人小孩心性到如此地步的吧。
再看,就只剩下同样吓一跳的齐豹。毕竟齐豹是个老油条,见惯了场面,很快满脸堆笑的说:“大将军,你好雅兴,跑到屋顶赏风景....”
弥子瑕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齐豹就也借故走开了。
三日后,姬元正式下旨,削去弥子瑕大将军之职,由一级卿大夫降至嬖大夫,也就是下大夫。但将军府并未收回,只是改了门楣,由将军府变成弥府。弥子瑕顶顶讨厌弥府两个字,却也莫可奈何。
空有士大夫之名的弥子瑕等于被架空了所有职权,终日百无聊赖,总呆在府中也闲的发慌。
思来想去,带着执雪做的美味点心,来到姬元兄长公孟絷的水榭。
公孟絷恐怕是弥子瑕见到的最不像皇室贵胄的男子,终日只知道闷在房间看书,话少,没功利心,无欲无求的样子。如果这里不是卫国王宫,弥子瑕倒觉得公孟絷更像清修的隐士。
也正是公孟絷这样性子,弥子瑕才能将他视为宫里唯一可以聊天的朋友。公孟絷对执雪做的小点心倒还有些喜欢,所以他又命执雪多做了些带来。
公孟絷比上次见到时脸色又惨白不少,虽笑着,却总让人担心他会随时消失。弥子瑕端着装着吃食的盒子,走到公孟絷榻前,放下食盒,公孟絷也披了件外衣坐起来。
“你的事我听说了,离开那是非之地对你来说也不坏。”公孟絷咳嗽两声,接着道:“本来知道你平安从平寿回来,我就打算去看你,可是又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出门……”
“大夫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来来回回总是那么几句,吃药,静养!”
“大夫既然这么说,你就安心吃药,好好养病。我现在空闲下来,也能时常得空来陪你。”
公孟絷抬起头,“我不怕死,我活着才是受罪,还会拖累姬元。”年幼时宣姜太夫人把控着朝政,一直拿自己的病威胁姬元,姬元为了他能得到最好的治疗,总是会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情。直到后来姬元一步步培植自己的势力,才让宣姜太夫人放权,可是因为自己无能,让弟弟独自承受这些,公孟絷一直深深自责着。
弥子瑕用一声叹息打断了他的话,“你活着,我才能找到聊天的人;你活着,姬元才能有个可以牵挂的人;你活着执雪做得点心才能有喜欢的人吃掉。你一定要安安心心活的长长久久。”
公孟絷笑道:“你放心,我这身体我知道,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弥子瑕也笑:“大哥你也该找个女子陪伴了。”
公孟絷摇摇头,不置可否,因为长期疾病缠身,他鲜少考虑过个人问题,只想着不给姬元添麻烦就行。
“如果是我,一定会选一个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人,就像你喜欢姬元,不是因为他是君王,不是因为他的权势,也不会因为他冷情心中只有卫国,而抛弃他。”公孟絷陷入沉思。
弥子瑕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其实他是很想抛弃姬元的,可是总是舍不得。
公孟絷看着弥子瑕问道:“认识你这么久,还没听你说过你跟姬元是怎么认识的呢?为什么会甘心这样待在他身边?”
弥子瑕一笑,“他是我少年时第一个结交的朋友,至于我为什么会对他这样,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他现在对你并不好!”
弥子瑕笑嘻嘻叹道:“他无论对我怎样,我都不管,只要他能按他预想的生活着,就是要我送死我也甘愿。”
公孟絷和弥子瑕一起看着窗外,阴黯的天气,檐前的滴雨声,一滴滴,一声声,人却无声。
对于感情的事,他们向来都有自己的见地,而那个见地只有自己知道,不能跟别人分享,就是你说了,别人也未必会懂。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弥子瑕看淡了很多事情。
公孟絷:“你怪过他先丢开你吗?”
弥子瑕:“怪过。”
公孟絷:“那你后悔过离开晋国来这里吗?”
弥子瑕:“后悔过。”
公孟絷:“那为什么你不离开?”
弥子瑕:“因为舍不得。”
那天晚上弥子瑕喝醉了,很晚才被肃清带回去。公孟絷不知道为什么弥子瑕会临走前把那个锦盒留给自己,但他看得出他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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