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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毕沅
和珅跟福康安在床上闹来闹去的时候，永璟的信也传到了刘墉手上。
刘墉放下筷子看信……眉头越皱越紧，本身就是一脸老皮，现在都快皱成苦瓜了。
王杰赶紧凑过来问：“刘大人，怎么了？”
“哎，”刘墉重重叹了一声，把信交给王杰，“毕沅已经见过十三贝勒了，他果然是发现了军饷之事，甚至，他还记录了军饷运输的渠道。”
“真的？可是大人，这该是喜事啊……”王杰不解地看信，脸色也严峻起来，“这这军饷居然是运到外蒙的……也就是说……”
“他们真的跟反贼勾结！”刘墉愤愤说完。
“那这么一来，这笔军饷就很难找回来了，穆素又什么都不肯说……”王杰终于知道，刘墉在烦恼什么。定罪容易，翻盘太难。
“其实，还有一件事……”刘墉看了看王杰，忽然起身，把王杰按在椅子上，“你先吃，我去找下王爷。”
被那两个坏心眼的家伙扣了两口黑漆漆的大黑锅，他都快被真的压成罗锅了……这次，他推他们俩出来顶缸，应该符合君子“礼尚往来”的道义吧？
此时和珅的房中——
对于顺治董鄂妃之间的恩怨情仇，还有他们延伸出的各种版本的狗血故事……福康安在跳下和珅的床的时候，捂着脸，碎碎念着做了总结：“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姓爱新觉罗……”
——丢人啊！
和珅蜷在床上笑得泪水莹莹，捂着肚子不断抽搐。
福康安狠狠瞪了一眼，对着发出响动的门努努嘴，示意他恢复常态，刘墉都找上门来了——肯定，不是来“捉奸”的。
和珅坐起来，正正神色，对着他眨了眨眼睛，除了那微微泛红的脸颊儿，完全看不出半分刚刚恶整人的苗头。
福康安默默腹诽了一句这狐狸果然演技卓越，也恢复了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给刘墉开了门。
刘墉看见他，松了一口气，却不露喜色，只是微微拱手，屏退左右，靠近福康安低声：“王爷，毕沅去了那边的驿馆，交代了穆素等人通敌的事实。但是，据说十三贝勒跟毕沅在房中长谈整整一夜，然后便下令将李桂官放了。”
永璟——阿哥之事他不方便也没胆大包天到在永璟的“案子”还暧昧不明的情况下贸然插手，所以思来想去，只能来找慧郡王帮忙。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清官的明哲保身——这件事，他根本没敢告诉王杰。
福康安果然皱眉了，然后，当着刘大钦差的面儿，脚一勾手一带，刘墉就感觉面前两道劲风忽然划过，“砰”得宛若炸雷两声，下意识地头皮一紧赶紧闭上眼睛……良久，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顿时无语：面前的门，关的死死的，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拒绝的嘲讽。
这是……明晃晃的鄙视啊……
明明是夏天，刘大人却觉得几道冷风从身后吹过，颇为凄楚。一地萧瑟中，刘墉努力沉静心气，甩袖就走——反正这事儿不归他就行！
而门里，和珅摇着头不赞成福康安的“任性”：“你就这么把刘墉关外面了？”
不说他是钦差，他可是这个出游济南的小队伍里最大的顶缸头头了，你怎么就这么放过了呢？
而且，之前他们刚刚接到循亲王的信，让他们留在山东，迟几天在进京，估计京城和蒙古那边，循亲王那帮人已经安排好了。刘墉可是个送上门的套话的嘴啊！
“少废话！”福康安凶神恶煞地跳上床揽着他的胳膊掐他的脸，搞得和珅一边躲避他的贱爪子一边小心别碰着他的伤口：“三少爷，和某又怎么得罪你了？”
“被你这么一折腾我都忘了！”福康安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因为这家伙急得失了态，“你之前那么着急要回京，可是这两天忽然不提此事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想‘救’的人，已经有别人救他了？”
和珅一边感叹这家伙生命力顽强，受了伤一只手不能动还能这么欺负自己，一边继续卖关子：“三少爷这么说，是猜到和某想救谁了？”
“永璟。”福康安冷笑一声，掐了一把，“明明是你耍了阴谋诡计，害他陷入进退两难怎么选都是骨肉分离的局面的，结果和大人还要巴巴地送上门去做这个救人的活菩萨……和珅，永璟那性子可是薄凉得很，他可未必会记你的好。等他哪天不小心知道了真相，定会恨死你。”
“还是那句话，告密之事，只要三少爷不说，十三贝勒又能从何处知道真相呢？”和珅依然笑得得意，宛若一切尽在算计中。
福康安的眸色却更冷了些，在这三伏天里，同样落入冰窟窿的，还有那颗依然不知忐忑难安的心：“和珅，你说过你是个商人，那我们就算算：永璟污蔑我阿玛，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做，你就帮我釜底抽薪还彻底反转了局势；还有，这次穆素‘谋反’的‘真相’……你算是送了我两个不小的人情，也递了两个不小的把柄在我手里——所以，接下来，你想要我帮你做一件价值不输这两件把柄的事？”
“三少爷聪明绝顶，和某佩服。”和珅依然微笑，但是比起刚才的调笑，已然没有半点温度，虚假得让福康安恨不得把他脸上这层伪装撕下来。
和珅却悠然继续：“和珅喜欢做生意，喜欢双赢，因为这样，两不相欠，而且大家都高兴。”
“好吧，做生意！”福康安依然维持着高傲的冷笑，但是手却在和珅看不见的背后攥得紧紧的——正是他那只受伤的手，肌肉用力太猛，伤口一阵阵抽痛，他却跟眼前人较劲，也跟自己较劲，硬是不松开，“那么为了公平，咱们一问一答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也可以反过来问我几个问题，怎么样？”
见和珅不说话，福康安咬着牙补充一句：“你不想说的，可以不必说，反正，半真半假，说一半留一半，借题发作……你和大人迂回的手段多的是。”
和珅忽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右肩，果然感到肌肉明显的紧绷……轻轻叹气，笑容不变：“三少爷请问吧。”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害了永璟又想救他？”福康安紧紧盯着那双漂亮的狐狸眼，虽然，完美圆润若黑珍珠，深邃得看不出任何感情——除了他刻意想表达出来的。
和珅想了想，诚实回答：“我并非害他，循亲王要对付叶赫那拉氏和舒嫔，我不过推了一把，助个势，讨个功劳；而永璟本人，还有永璂……我都不想加害。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挺喜欢他们的。”
重生一世，有些事，他并不想做绝，留下点后路也好。
福康安暗了暗眼神，继续问：“你原先想回去救人，可是现在不急了，是因为循亲王传信给你，说他愿意救人了？”
和珅微笑着摇头：“三少爷啊……和某有的时候真的怀疑，你在我身边安了探子。”
福康安嗤笑：“要是真有探子，我怎么会现在才知道，快回答问题！”
和珅耸耸肩：“没错，循亲王答应，尽力保下永璟。”
其实，他是把消息传给了皇后。不管怎么说，这位不知道从哪里还魂而来的“皇后”对永璟永璂也有些愧疚之情，就算立场不同，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么冤死在政治漩涡里的。
福康安点了点头，毕沅的情况跟永璟有些相似，永璟能跟他谈一夜，怕是循亲王手下那些特务故意放的空子，希望毕沅劝劝永璟，或者说指一条“明路”……算了，既然循亲王接手了，那就回京再说。
福康安想了想，挑起一抹高傲的嘲笑，右臂不由绷得更紧：“和大人，那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吧——国霖，去哪儿了？”
和珅确实一愣，忽然一下子倒在床上捂着肚子笑得无声而剧烈：“果然，知我者，三少爷啊！”直接说出福康安真正想知道的答案：“没错，我想让你帮忙的就是国霖的事。”
果然，和珅是收了这个心够狠、手够辣、计谋也够阴的富察国霖了，还打算把他安插在什么地方，做自己的得力心腹。
福康安没有多问和珅想让他做什么，这只狐狸的手段他已经摸得差不多了——温水煮青蛙，耐住性子熬一锅彼之砒霜吾之蜜糖，长得有多漂亮手段就有多阴险，等他露出底牌收网的时候，猎物便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儿。
所以，现在和珅必然不会交代他的最终目的。
福康安撇了撇嘴，挥挥手示意刑讯告以段落：“你问吧。”
和珅也不客气，学他一样上手——轻轻抚着他受伤的右臂的肌肉，让他放松：“第一个问题，傅恒大人，跟蒙古八旗军力的关系大体上断了没？”
“断得差不多了，再说，循亲王都把我阿玛扔进参谋部了，既不关兵部也不关军机处，蒙八旗的事儿跟我阿玛有什么关系？”福康安白他一眼，老神在在。
和珅点点头，跟自己分析的差不多，继续问：“第二件事，你跟豫亲王睿亲王之间……谈的如何？”
福康安答得依然很爽快：“达成一致目标，互利互惠，他们不介意我以私生子的身份做多尔衮一脉的继承人，我帮他们挡住八旗的压力。”
这点，也跟自己想的差不多，不过……本以为这小豹子还得再过几年才能拿下那两个老顽固，自己倒是再次小看他了。和珅在他胳膊上轻轻点了下，提醒道：“授人以权柄，终究不好。”
“我的生世也不算什么大秘密，而且，你以为他们没有权柄在我手上？”福康安再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把他搭在自己胳膊上打下去，“再说，你和大人这阵子不也是一直在授我权柄？”
和珅刚想笑着说“你跟他们不一样”……忽然一愣，什么时候开始，福康安已经在自己的认知里变得如此特殊了？
在福康安掐上来之前立即回过神，和珅话锋一转，眼里划过几道精光：“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问你前两个问题，你为什么又要回答？”
“问这种问题，你还真是狡猾啊……”福康安强行绷住高傲的面色，不让那只狐狸看出他心下的猛然一紧，故作悠哉地回答，“你问我阿玛，是想算计我又不想碰到我的底线，所以我也给你交个底；你问睿亲王豫亲王，是在盘算我手里的势力，以便重新估量我对你而言的利用价值——至于我为什么要回答，我能不回答吗？你都把套口张开了，也先斩后奏地卖了我大大的人情做诱饵，就等我钻进去了。你和大人可是朝中的大美人，大红人，前途无量，我也不能不识相对不对？”
——你的第三个目的，就是引我看清，你我之间，只能停留，也最好是只停留在相互利用的利益层面，对不对？
——你我信念不同，行事迥异，立场虽有重合但也有冲突，若是越界，利益的天平便会失衡。你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不想面对这种关系；当然，你不愿意，我也讨不了好。
简而言之，这只漂亮得“要命”的九尾大狐狸，就是在变相地警告他福康安，对和珅，可以利用，但是万万不可动心。
“三少爷果然是聪明人。”和珅听到这变相的“保证”，终于轻轻舒了一口气，但是心里却泛起一阵微微酸涩的复杂感情。
他对福康安确实似是有了些许不同，但是他和珅扪心自问，他无法信任福康安，能够交托于他的不足前世对霁雯或是青莲姑娘的十分之一。既然如此，那么，便不说相守，连相知，都会变成一场折磨彼此心力的笑话。
当然，福康安也不会信任他就是了。就冲小时候被自己坑的那一次，就够他防备自己一辈子。
所以，干脆，斩断这莫名的情思。
福康安跟自己，并非同一种人，但是朝堂之上，趋利避害的本能，谁也不多承让。福康安，也是这样想的吧……
可是，为何，心中还是会觉得，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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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和美人觉得不能放任这感情发展了，所以用了一种非常温和的手法快刀斩乱麻~
本来六一该加更“四十二章经之童生经”的，但是喵想吃肯德基的儿童套餐（喵成年了）……又不想糊弄一篇上来，所以妹纸们等到明天吧，喵先来个对子介绍儿童节番外好了~
殿试无对子，谁言对子折桂，桂落黄口，一代君主缘何对眼；
清国有乾隆，都道谷不生虫，虫在龙心，万世抽龙谁赶乾隆！
福康安快疯了：“皇‘阿玛’，你究竟还留了多少‘沧海遗珠’在这茫茫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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