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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穆素
相安无事睡了一夜，和侍郎的禁足令解除了，王爷也恢复了掐和大人折腾和大人的坏习惯——就是福康安现在只能用左手，不太顺手不说，还没轻没重的，不知道更惨一点的是福康安的贱爪子，还是和珅总是红扑扑的迷人的脸蛋儿。
另外，还有好消息，穆素，经过王杰和赶来的刘墉还有本地许多大夫的抢救，终于醒了。就是他被弓弦勒得太紧，伤了脖子，声带受损，说话会有些困难。
不过，这要没哑就行了。
还有一点，非常奇怪，经过刘墉和王杰跟大夫们的反复确认，这直隶总督穆素早已患了失荣之症，而且已经是晚期，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所以在水下轻易被福康安擒住了脖子。
刘墉、王杰才是真正的钦差，当然是他们负责审案。但是不管问什么话，穆素总是一言不发。
虽然根据扎泰、毕桦的交代，已经可以定罪了，但是这个情势仍然让刘墉跟王杰气闷不已。
午饭时分着两只清官拉得老长的脸喝酒生闷气，满桌素淡却不失丰盛的饭菜几乎一筷子没动，只一会儿，酒壶就空了大半……施施然进门的福康安跟和珅交换了一个眼神，难得礼貌地笑了笑，提出想去看看穆素。
刘墉行礼之后，摸了摸下巴，犯难了——人是慧郡王豁出命抓到的，自然不能见一面都不让，但是慧郡王这性子……
和珅仿佛看出了刘墉的烦恼，淡淡一笑，轻轻浅浅，却颇让人舒心：“刘大人放心吧，我会跟王爷同去。下官就是粉身碎骨，也会看住王爷不让他乱来的。”
最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听得王杰目瞪口呆，刘墉捂脸惨不忍睹——就算你跟慧郡王关系匪浅，用得着在我这老头子面前调侃吗？我刘大罗锅是正经人！
“和珅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如此编排本王！”福康安更大胆，直接伸手在和珅的腮帮子上不知轻重地一掐，看着他宛若半面妆似的半边红润含情半边疼得龇牙……心情好得不得了，拎着和珅就大摇大摆地往关押穆素的房间去了。
王杰看着他们相携离去，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合不上，筷子落了地也记不得捡，良久才身子一震，反应过来，义正词严地跟刘墉控诉：“和珅此话对王爷大不敬，但是王爷也太胡来了！他们这般行径，实在不符君臣之仪！”
“噗——！”听到“君臣之仪”四个字，刘墉一口酒全部喷到王杰脸上，一手颤抖地指着湿淋淋的驴子，一手拿袖子狠狠擦着嘴，摇头叹气弯腰跺脚……实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王杰啊王杰，你果然是我大清官场百年难见的奇葩啊！”
驿馆自然没有监牢，穆素所在的房间门窗上都钉了铁条，周围围了三圈侍卫——都是福康安用坑蒙拐骗的法子试过的，都不会蒙语。
表面上是防止蒙古方面传消息，事实上，和珅跟福康安默契地对视而笑——他们，跟穆素，蒙语都说得流利至极。
一室素净，只有一张床，一叠被子，一桌一椅一个空碗，看起来凄凉不已。二人进去的时候，穆素正坐在床边发呆，完全没有理会二人的意思。
和珅把福康安按到椅子上坐好，小王爷非常熟练地敲好二郎腿摆好气势挑起眉毛等着看戏，和珅微微一笑，好听的蒙语从唇边流出：“伊尔根觉罗氏可是咱们满族八大姓之一，又以瓦尔喀伊尔根觉罗氏这一支最为出挑。当然了，也就是总督阁下您这一支。”
福康安百无聊赖地左手玩扇子，继续听和珅坑人。
穆素还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和珅像是自谦般的一笑，摸了摸鼻子，低着头睫毛扇扇，看起来像个羞涩的少年：“同样是大学士，下官钮钴禄家的那位宣宝，呃，其实也就是下官的表叔，被皇上革职削爵赐死……您祖上那位则是无限荣宠，下官真是惭愧啊！”
穆素依然没有看过来，却身子轻轻一抖。福康安皱眉，开国以来，瓦尔喀伊尔根觉罗氏的大学士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只狐狸指的是哪一位？
和珅却把穆素这一瞬间泄露出的紧张尽收眼底，本来只是五分猜测，现在，已经是七分肯定，因此，谦逊之色更浓，但嘲讽之情也绽在唇角：“不仅如此，那位大学士的夫人，竟与世祖顺治皇帝的孝献端敬皇后是同名啊，这是多大的幸事啊！”
喂喂，皇后的名字不能拿来乱说的吧……等等，孝献端敬皇后（董鄂妃）不就是多尔衮的那位东莪格格吗？不就是……我家“祖宗”吗？
大清后宫的女子在玉牒上一般只记姓不记名，但是董鄂氏端敬皇后有一个流传甚广的名字……乌云珠？
所以……福康安抽了抽嘴角，他知道了，这只狐狸说的那位大学士就是伊尔根觉罗氏伊桑阿，他的妻子正是赫舍里氏乌云珠，一位著名的女诗人。
不过这也真奇怪，改名字就改名字呗，虽然满人女子同名不稀罕，但是东莪格格这身份明摆着不能大张旗鼓的，为什么非得改得跟个当时非常有名的女人相同的名字呢？
听到“孝献端敬皇后”时，穆素忽然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吼，福康安顾不上多想，赶紧站起来，没有受伤的左手挡在和珅面前，一双睁得圆溜溜的豹子眼也紧紧地盯着穆素：眼前这个“钦犯”全身肌肉便不断颤抖，满面恨色，双目血红，牙齿打战，拳头也攥得恨不得捏出血来，似是陷入了疯狂。
和珅看到这反应，已然十分明了，轻轻拍了拍福康安的肩膀，仍是蒙语：“出去说吧，反正，都是些说出来也没人相信的事。”
福康安点了点头，示意和珅先开门出去，自己继续紧紧盯着目露凶光，宛若嗜血饿狼一般的穆素，直到和珅完全闪了出去，才慢慢退离房间——刚刚关上房门，就听到屋里一阵沙哑却撕心裂肺的嚎叫，听的外面的人胆战心惊，宛若一瞬间从三伏天跌入了冰窟。
和珅面色却沉静如水，福康安走在他前面半步，却时不时微微向旁边瞟一眼和珅的脸色，心里做着各种各样的猜测。
等回到和珅的房间，关紧门，霸道的小豹子终于忍不住了，跳起来掐人：“喂，你到底什么意思？这跟我家‘祖宗’有什么关系？”
和珅扒拉下他的手，拉着他坐到床边，按着他的肩膀，很是认真地看着他的眸子：“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能不能保证，不告诉别人这是我说的？”
福康安本想笑话两声你和珅何时也学会这么慎重了……但是对上那双清澈动人却又深邃不见底的眸子，不禁褪去了傲慢无礼的恨人模样，不过也只有一瞬间，下一秒便恢复了轻狂，很是轻佻地挑了挑和珅弧度漂亮的下巴，调戏道：“怎么，不信本王？”
“王爷值得和某相信吗？”和珅扬着好看的下巴，微微动了动妩媚的眉骨。
“嗯，现在提问题是我。”福康安微微动了动手指，带着薄薄的茧子的手指划过和珅细嫩的皮肤，心道手感确实不错。
和珅只感到脖子上一阵瘙痒，不由缩了缩脑袋，心里微微埋怨：这臭小子不是左手不好使吗，怎么欺负起人来就这么得力？
和珅宛若被欺负了的狐狸一般，缩脖子躲痒痒的可爱模样显然娱乐了这坏心眼的小豹子，因此便大发慈悲地回答问题了——当然，如果忽略手还是放在人家下巴上的姿势的话，到底是练骑射的啊，胳膊悬空这么久，居然不觉得酸！
福康安想了想，挑着眉毛，更显得英气逼人：“我会不会往外说，得看你乖不乖。你这狐狸心眼儿太多，我总得搞清楚，你为什么平白无故送个把柄到我手里——要么，这件事我说出去也没什么；要么，你有别的打算。”
和珅还被人捏着下巴调戏，只能摊手投降，蔫坏蔫坏地学他的动作，挑了挑细长的眉毛：“王爷果然聪慧过人啊，和某佩服。第一点，您说对了，说出去对我没什么大的影响；第二点，您也说对了，我确实有些关于您的……特殊的打算。”说着，狡猾的眸光从福康安的眉角扫到下巴，似乎是个精明的商人，对着自己的商品待价而沽。
福康安抽了抽嘴角，狠狠一捏他的下巴才放开手，瞪了他一眼：“你也可以说我都说错了。”
和珅揉着被捏红了的下巴，却压不住生疼而出的泪泡儿，眉目含情哀怨不已地回瞪：“喂，你到底还要不要听？”
“现在比较急的应该是我吧……”福康安看他这模样，心中更是警铃大作，表面却再次轻佻地划过他的脸蛋，“嗯，爷就给你个机会，说吧，要是抑扬顿挫些，音律得当些，一波三折些，爷说不定还能打赏你点银子。”
你当我唱戏的啊！
和珅气闷地一扬脖子，枕着手臂躺到床上，翻过身子背对着他：“算了，我不说了！”好心没好报，这小混蛋！
福康安不满了，干脆也盘腿上床，戳戳他的背：“喂，喂！”
和珅闭上眼睛装睡，一动不动，不睬他。
福康安转了转眼珠子，怀着挠他痒痒的坏心思干脆往腰上戳，但是左手不大方便，对着那宽大的袍子一戳……空的？
“和珅你的腰究竟有多细！你还是不是男人！”
福康安更憋屈了，直接贱手再下移一点儿，不只是戳了干脆狠狠掐了一把，果然把美人狐狸掐的直接蹦了起来，和珅捂着刚刚被掐到的地方咬牙切齿，双颊飘霞：“你小点劲儿！”
“谁让你不睬我？”福康安翻了个白眼，恬不知耻地凑近他，拍了拍粉嫩嫩的脸蛋，“美人儿，别不理人，大爷我还等你说书呢！”
和珅对比了一下自己跟单手的福康安的战斗力……还是决定，君子斗智不斗狠，转了转水汪汪的狐狸眼，拍下他的手，笑得简直坏到骨子里了：“那我说了啊……我猜，东莪格格改的名字并不叫乌云珠，而传出乌云珠这个名字……恐怕是因为，当时宫里确实有一位乌云珠。”
福康安一开始还当听评书似的优哉游哉摇头晃脑，可是听到一半就瞪大了眼睛，待和珅说完，福康安全身僵直，宛若见鬼一般，良久才阴阴惨惨地飘过来一个眼白多眼青少的怒瞪：“你的意思是，他虽然没像传说里那样抢了弟弟媳妇，或者收了个秦淮花魁……但是他抢了臣子的……”
和珅一把捂住他的嘴，故意贴着他的耳朵，深深吸气、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句：“闭嘴！”
福康安被这耳畔的一声惊雷震得脑袋嗡嗡响，简直是雪上加霜的打击，弄得这可怜的小王爷差点儿坐不住，摇摇晃晃好一会儿才甩甩头，把满脑子飞舞的星星全部赶出去，回过神来单手掐和珅的脖子，赫赫磨牙：“你故意的！”
“谁让你掐我！”和珅毫不畏惧，直直瞪回去。
大眼瞪小眼，狐狸对豹子，眼神间电闪雷鸣或是融会贯通了良久，福康安先白了对方一眼，缩回掐着对方脖子的左手，和珅直直躺下，福康安单手撑着趴在他旁边，附着耳朵小声问：“喂，你确定？这种事可不是能开玩笑的？”
和珅眨了眨眼睛，简直就像坑了人之后得意摇尾巴的大狐狸：“我说了，这只是我的‘猜测’。”
“你……”福康安气闷，但是心中怀疑更甚，这都几百年的事儿了，和珅这个年纪不该知道也没有渠道知道……循亲王或者绵爵婵儿就算知道，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吧？
可是，以和珅的性子，若是没有把握，绝对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而且，若是这是真的，穆素的一系列疯狂到莫名其妙的行为，尤其是他针对青莲，命不久矣也要“谋反”……倒是可以解释了。
和珅看着兀自托着腮帮子变脸的福康安，知道他肯定纠结了……其实，自己前世主管了内务府，自然接触了许多宫内旧物旧事。
事情，只要发生了，就会留下痕迹；人，只要存在过，也总会留下印记。
就是不知道，是在冷冰冰的物什中，还是在人心里……
想到这里，和珅轻轻浅浅地笑了一笑，其实他还有个更大胆更虚无缥缈的猜测，那个穆素……说不定，跟自己一样，也是漏却了一碗孟婆汤的大幸也是大不幸之人。恨确实会铭刻在血缘中，但最蚀骨的，永远都是恨的源头。
穆素的房里，把自己蜷成虾子状的人死死捂着脖子，咳出一口口血，却强撑着不发出声音……
他恨顺治，恨多尔衮，也恨那位所谓辅佐三皇的孝庄文皇太后……他们都是站在权力巅峰的人，可以肆意玩弄别人的感情乃是生命，尤其是顺治，孝惠、孔四贞、佟月桂……都是他为那个女人竖的挡箭牌罢了，连蕊仙也是……
蕊仙就这么死在了那个冰冷无情的皇宫里，只留下一个供人茶余饭后说道的隐晦难言的名字……
他早知道，病已经无药可救了，可他就算要死，也要带着那些混账的后代，和这个冷酷的王朝一起死！
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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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作者有话说放在脑袋上，本章神展开，各位自行避雷= =！
失荣之症，就是癌症，颈部的癌症。
《少年天子》里面的董鄂妃居然叫乌云珠（清代著名女诗人的名儿，又名蕊仙），废皇后竟然叫娜木钟（历史上博穆博果尔他妈的名儿）……雷得喵外焦里嫩啊，于是没下限的喵又开始瞎掰了……艺术高于生活，电视剧对喵来说是生活，是生活……
咳咳，所以，大家知道我要神展开什么了吧……默默捡块砖头自己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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