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殇

　　突然间“砰”地一声，一人撞开了院门，叫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正是赵破奴的声音。
　　去病皱了皱眉，沉声道：“破奴，你三更半夜的，鬼叫什么？”望向随后而来的伊即轩，问道：“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伊即轩将手中一柄长剑递给去病，道：“你自己看。”去病接过剑，只见月光照耀之之下，剑鞘闪着黑幽幽的光芒，剑身大约四尺来长，毫不起眼，翻过剑身，只见剑柄上另一侧赫然刻了一个“霍”字，拔出剑来，剑刃亮得刺人眼目，看来打造得还没多久。
　　伊即轩道：“傍晚时我见霍忠手下几个人慌慌张张，鬼鬼祟祟向后山奔去，好象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我心中奇怪，就去探了一下，却发现后山翠谷的悬崖上不知何时从中裂开了一条大缝，缝中光芒外射，里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堆了无数珍宝和兵器，这把长剑就是其中之一，我是趁他们不注意时，悄悄从中取出来的。”霍忠行事一向谨慎，却能被伊即轩趁虚而入，看来去病的这位大哥倒确实非同小可。
　　去病点了点头，沉吟不语，我心中雪亮，暗道：看来这个山洞便是紫绡她们口中的“密窟”了，霍无忌不仅将回魂香藏在其中，原来还同时藏了无数的珍宝和武器，紫绡她们从洞中取走回魂香时，兴许是忽然遇上了什么事，临走时匆匆忙忙，未曾将洞口封得严密，被霍忠觉察了，所以这等慌张。忽然间想到：紫绡走得这么匆忙，到底是为了什么？霍无忌擅长使毒，难道她。。。。心中猛地一跳，暗道：不过伊即轩也没说在洞中看到尸体什么的，看来紫绡没出什么事，又渐渐宁定下来。想道：霍无忌在洞中私藏了这么多的武器，那是为了什么？难道他竟然是想。。。。。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
　　公孙无忧一直站在我的身后，没有看到剑柄上的刻字，这时见去病沉吟不语，上前一步，问道：“怎么了？”去病将剑递到公孙无忧手里，淡淡道：“这长剑是霍无忌私造的。”公孙无忧惊道：“什么？无忌他私造兵器？他为什么这么做？”仔细看了看手中的长剑，良久，方才苦笑道：“他是要起兵叛国。”
　　去病忽然开口道：“大哥，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伊即轩道：“霍忠效忠霍无忌，一直与我们不和，但这次事情非同小可，我已经派了我们的‘舞风’，由四弟陆支带领，与霍无忌的‘幽云’一起，将整个后山封了起来，所有闲杂人等，已经收拾干净，消息绝不会泄露出去。”伸出手掌，自上而下，斜斜劈出，做了个“杀”的手势。
　　我心中一颤，看了伊即轩一眼。没想到他外表一派温文儒雅，行事却如此狠绝，却又不得不暗叹他的行事果断，要知叛国之罪一经落实，依大汉律法，便是株连九族之刑，伊即轩这样做，乃是为了不放过一个活口，让霍无忌叛国的消息传不出去，只是如此行事，未免太过狠毒了一点。
　　公孙无忧脸上也有些不忍之色，叹道：“无忌他私造兵器，又囤金练兵，已越行越偏，他。。。他怎能如此傻！”仰天长叹。
　　伊即轩忽然道：“霍无忌甘以墨飞做饵，诱使乌孙国王子臣服于他，胁迫乌孙国王听从他的调遣，自然也是为了给自己找到一个得力盟友，但我大汉国兵富力强，乌孙国国力再强，也只是西域小国，他想依靠乌孙国来对抗整个大汉，不异于以卵击石，以霍无忌之能，不应当想不到这一点。”公孙无忧苦笑道：“仅凭乌孙国一国之力自然不行，但再加上匈奴，那便够了。”当下便将前一晚我与他在紫绡居所的后院中偷听听到的霍忠他们的谈话说了出来。
　　伊即轩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不奇怪了。”
　　公孙无忧长叹一声，不再说话，去病也是沉吟不语。
　　过了良久，去病方才开口道：“今晚之事，大家不要跟任何人说。”拍了拍赵破奴的头，说道：“尤其是你。”赵破奴委屈道：“为什么是我？”去病道：“因为你的嘴最不牢。”不理赵破奴忿忿不平的表情，向伊即轩道：“大哥，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伊即轩沉吟道：“霍无忌既与匈奴有结盟之心，他这次远赴西域，多半便是与匈奴王商议叛国之事，一旦两下达成协议，对我大汉实是莫大威胁，只是他此刻根基未稳，与乌孙国结盟的计划也还未能实施，虽有他亲自训练的‘幽云’亲卫队，人数也不过千人，与我们的‘舞风’不相上下，不足为惧，不过为防万一，我们还应当向平阳长公主和平阳侯再借一部分兵力，以为万全之策，相信以长公主与我们霍府的交情，不会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去病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当下商议已定，见夜色已深，各自回房休息。
　　迷迷糊糊中，只见霍无忌走到了我的面前，笑道：“墨飞，我离开你这段日子，你过的好么？”我惊道：“你要叛国的图谋已经被人发现了，你还敢回来，不要命了么？”霍无忌笑道：“你这么紧张，是关心我么？”将头凑到我的耳畔，轻声道：“你忘了我曾跟你说过，总有一天，我要凭我自己的努力，让你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人，你想，一旦有一朝我能够坐北朝南，君临天下，你伴在我身旁，试问天下间，还有谁能有你的尊荣？”我忽然间脑海中一闪，失声道：“你这样做都是因为我？”霍无忌笑道：“你果然聪明。”低头便向我吻来。
　　我心中剧烈一跳，惊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抬眼一望，只见自己正拥被坐在床上，全身已被冷汗浸透，窗纸上映出班驳的树影，原来天已大亮，适才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抹了抹额上冷汗，细细思量，仍是心有余悸。
　　突然间窗格上“笃笃”数声，一人轻叩窗棂，在窗外轻声道：“墨飞哥哥，你醒了吗？”声音清澈见底，是赵破奴的声音。
　　我定了定神，说道：“是破奴么？我醒了。”房门“吱呀”一声，赵破奴推门进来，见我正浑身脱力地瘫坐在床上，惊呼一声，跑到我床边，拉住我衣袖问道：“墨飞哥哥，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我勉强一笑，说道：“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赵破奴“哦”了一声。
　　这时仆妇听到房中声响，早端了水进来，服侍我梳洗完毕，又端了早餐进来。我奇道：“不是一起吃吗？”赵破奴道：“二哥他们今天有事，早吃过了。”忽然间凑到我耳边道：“墨飞哥哥，吃完了我们去骑马吧。”我见他如同孩童般纯澈的面庞，心中蓦然涌起一股暖意，笑道：“你大哥他们现在都这么忙，你怎么有空闲来陪我？”赵破奴愤愤道：“大哥他们嫌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什么都不要我干，我气不过，只好来找你。”我笑道：“现在局势未明，我们贸然出府，恐有不妥。”赵破奴急道：“跑马场就在府中东侧，在我们的‘舞风’卫队巡护范围之内，不会有危险的。”不待我吃饱，就蹿上来拽住我衣袖，把我拉了出去。
　　霍府的跑马场十分广阔，清晨的阳光直照下来，让人心旷神怡，我和赵破奴尽情策马跑了几圈，这才渐渐停了下来，我见赵破奴端坐马上，清晨淡淡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虽然穿的只是寻常布衣，但满脸青春洋溢之色，再有□□白马一衬，更是英气逼人，不由暗赞了一声，暗道：青罗若能嫁给了破奴，到也不会委屈了她。心中一阵欣慰。
　　忽然间天上“啊，啊”数声，我吃了一惊，仰头向天上望去，只见蓝天白云之下，有只像大雁的鸟正从离我们头顶的数十丈处拍翅飞过，奇道：“这是什么鸟？”赵破奴没好气道：“还有什么，这是霍无忌饲养的‘万里回归雁’，专门用来传信的，他平时视若珍宝，这个时候飞回来，肯定没什么好事，看我打下它。”一扬手，一粒石子向天上飞去，只听“呀”地一声惨叫，那大雁被石子击中，一个倒栽葱，从空中直坠下来，掉在了离我们脚边不远处的草地上。
　　我见这“万里回归雁”比普通雁类要大上一些，脚上好象缚了什么东西。赵破奴走过去，俯身捡起“万里回归雁”，将缚在雁爪上的薄绸取了下来，哼哼道：“我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打开薄绸，才看了几行，忽然间笑个不停，跑到我身旁，笑道：“墨飞哥哥，你快看，有个思春的人写给你的情书！”我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接过薄绸，只见明黄的绸面之上，写着几行极为工整的小篆：
　　“塞外风光，满目苍凉，不知时光飞逝，两相分隔，竟已历数月，思念实深，心无所系，惟使鸿雁传书，锦帕寄情，以稍解相思之苦。但问君：别时君体有恙，此番可康健否？
　　秋已渐凉，君当爱惜己身，亭台水榭风重，不宜久待，切切！忌在其外，勿须挂怀，北雁南飞之际，即忌回归之时。
　　东望长安，惟见云山莽莽，群峰阻隔，两相难见，唯祈祝君平安喜乐，体健福长！”
　　笔迹虽工整，笔锋却极为狂放，在明黄的薄绸映衬下，其一勾一划，似乎化为了一把把刀枪剑蕺，字里行间，铮铮交鸣，正是霍无忌的笔迹。
　　赵破奴笑道：“墨飞哥哥，看来霍无忌人品虽不怎么样，对你却还算有几分情谊，巴巴地从几千里外送一封信给你。”我默然不语，望向天际瞬息万变的白云，暗道：他既然只是将我当做一颗棋子，为什么又要给我写这样情致绵绵的书信？唉，他就像这天上时刻变幻不停的流云，不管认识多久，仍是让人难以猜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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