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我把青春弄丢了（已出版）

　　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后，芒生开始掰兄弟们的事情，说金链子老七过两天就要结婚了，没有办法，那个女的怀了他的孩子。现在的女人真可怕，为达目的什么办法都能想出来。又说老二比较沉默，不大合群，以前坐过牢，被监狱长的大女儿看上了，监狱长死活不同意，结果大女儿跳楼自杀了。不料小女儿也看上了他，监狱长怕惨剧重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女儿嫁给了囚犯。但是老二根本不喜欢这个，尽管两人生儿育女一同生活了十多年。总是觉得很郁闷，经常地在外头吃喝玩乐不回家。老婆也知道他的心思，却也无所谓，只管每月收生活费养孩子伺候老人。又说老四最风流，四十老几了都还不结婚，也不跟女人同居，只找小姐。说什么养个女人太累，麻烦事多。小姐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么你呢？”我听得不是味：“看来你兄弟的感情都不怎么称心啊？你没受他们的影响？”
　　“我？开玩笑！从来都是我影响别人。”芒生颇自负：“茶怎么样？”
　　“陈茶，有点受潮。”我没让他心里好受。
　　“哦？我们是粗人，还真品不出来。要不叫他们换壶？”
　　“算了，都不是些正经喝茶的。有好茶没有好水一样喝不到好处。”
　　“嗯，商人嘛。改天我送你套茶具，你自己在家慢慢享受。”
　　“谢谢了，我居无定所，要这些东西干什么？搬两次家就砸得差不多了。”
　　“你现在住在那里？”芒生好像等的就是这句。
　　“跟朋友一起住。”
　　“男的女的？”芒生的语气象在私窥。
　　“当然是女的。”
　　“那我去做客方不方便？”
　　“地方小，怕你没地方落脚。”
　　“没关系，偶尔去看看你，顺便给你做顿饭。跟你说啊，我手艺好得很，红案白案都有两下子。”
　　“我朋友做家务也是一把手，谁的活儿都瞧不上。”
　　“看看，就是不想叫我去。”
　　“我从来不往家里领人，尤其是男人。”
　　“什么都有个第一次吧。”
　　我笑了一下，没回答。
　　“什么原因？是不是眼光太高？”芒生挺直了后背。
　　“习惯问题。”
　　“有件事跟你说，要是他们问起来，你就说还在念书，念文学。”
　　我知道，我现在的工作见不得光。
　　我笑笑：“这里头没有空调是不是？”
　　“冷吗？你穿得有点少，要不要我把外套给你？”芒生准备脱衣服。
　　“没那么过分，一会儿就走。”
　　“去哪？晚上我请你吃饭。”
　　“不了，下午要开工资。”
　　“一月能挣多少？”
　　“也就是两千左右吧。”
　　“怎么会？我听说干这行的一月至少挣四五千。她们是不是还有别的服务？”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拔尖的。天道酬勤嘛！人家挣得多是有原因的，替人值班，觉都睡不好。像我这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能挣个饭钱就很知足了。”
　　“真没有其他服务？”芒生仍不死心：“不对吧？我有一次问一个小姐，她说桑拿里什么都有。我也觉得，都到了推油的份上了，还差那点？”
　　我装无知：“哦？这个可就不清楚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没法说。”
　　“冒昧地问你一句：你有没有这样的客人？”
　　我瞅着他，直到逼得他眼神闪烁不定。
　　“哦！别生气，随便问问，绝对没有怀疑的意思。既然咱们要交往，什么事还是弄明白点好。”
　　交往？真好笑：剃头担子一头热！
　　但是我没有否认，因为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事：温水煮青蛙。对方就好像那只青蛙，令我很不爽，很想杀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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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三点的时候，小姐们的情绪彻底沸腾了。
　　听说每次开钱都这样，兴奋、躁动，看来钱真有魔力。
　　“怎么回事？再不开银行就关门了。”
　　“要不就先放在六哥那里？”
　　“万一携款潜逃怎么办？”
　　“你这是瞧不起六哥。六哥一月多少钱？还瞧得上咱们这点？找个小姐推个油都不够。”
　　“哈哈，就是，人家六哥挣的，找小姐能累死。”
　　六哥的工资早已不是秘密，基本上每十天开三四千，一个月至少有一万块的进账。
　　“最有钱的还是秦总。”有小姐感慨：“我有一次亲眼看见秦总来送小费，扔出两捆，包里还有三四捆，是酒店和宾馆那边的。所以人家说能用钱砸死人，一点都不是吹牛。”
　　刺探军情的终于带来了好消息，说是看见秦总的车了。
　　所有的钱都从老板手里过。
　　于是，小姐们开始三三两两去前厅的办公室开小费。
　　这是我第一次开钱，还是上个月下旬的小费。桑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压单子。月末只能拿到第一个十天的单子，以此类推。
　　拿了钱回来的小姐又开始跟六哥抱怨克扣的事：“怎么又要换工作服？这是桑拿，又不是模特队。工作服再好看也不如光着，那些色狼眼光都是射线，他们管你穿什么，只关心里头穿没穿内衣内裤。”
　　有人起哄：“六哥，要不咱们穿比基尼上钟吧？绝对回头率高。”
　　“只要一个月给我保证五个点钟，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成天跟一帮女人混，六哥早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的好功夫。
　　“要是没有五个点钟怎么办？这不是逼良为娼吗？”
　　“不这么治治你们，那还了得？出去听听，外头都是怎么说的：夏威夷的小姐牛气冲天，一个个跟圣母皇太后似的，客人花了钱，还要受你们的气，高兴了就跟客人说两句，不高兴了，就跟欠了你们二百吊似的，哭丧着个脸，摔摔打打地。经常地，进门看见客人不怎么顺眼，居然能说什么：怎么样，给你换一个吧？撂下客人就走了，弄得客人莫名其妙。最恶劣的是晚上值班的，睡得迷迷糊糊就进房间了。头发跟鬼似的，半个钟下来，眼睛都没睁开，客人嫌弃力气小，她能说什么这是古代传下来的美人拳。我就不是客人，要是叫我碰上你，我偏要大力金刚手或者是摧心掌，怎么了？打死打伤打残废我乐意，凭什么花钱叫你们享受？这还是轻的，有些人居然数落客人，怪人家白天不来晚上来。笑，还有脸笑？最最可恶的是，某些人竟然要求客人给她让地方睡觉！真是岂有此理！我就弄不明白，到底谁是客？人家送钱来了，还要跟你们低三下四，有你们这样的吗？”
　　“那些男人犯贱有什么办法？他完全可以反对啊，没人给他们装辔头！”小姐们总有话应对。
　　“都是惯的！都给我小心点，别叫我抓着。”六哥恶狠狠地警告。
　　丁宁叫我一起开钱去。
　　“你能开多少啊？”安徽妹大声问我。
　　“没有你多。”丁宁抢了一句。
　　“收入也算是个人隐私，怎么能随便问？”出了门我低声说。
　　秋蓬突然插进来，吓了我一跳：“这些人懂什么？连老公都能换着用的，还讲什么隐私？”
　　秋蓬这话是有缘故的：之前刚走了两个小姐，因为一个客人。这两人都跟一个男人有染，因为客人点钟时不能兼顾，结果二人起了冲突，竟至于互相谩骂，最后大打出手。六哥盛怒之下把二人开了。
　　穿工作服的小姐是不能从正门出入的，去前厅只能经过女浴区。
　　出了小姐房，经过休息大厅，下楼梯，再经过一个小的休息厅，就是男女浴区了。
　　还没下楼梯就听一个男人在直杠杠地吆喝：“干什么，真得逼死俺是不是？你也太狠了，连口气都不让人喘。”
　　我探头想看，却被丁宁扯了一把。回头看她直摇头儿。
　　“谁？”我感觉到了她的胆怯。
　　丁宁硬是把我推进浴区。
　　“才开五百？”丁宁数着自己的票子，眼睛却瞅着我的手上。
　　“可以了，加上扣除的，也有八百多。这才十天。”头一次攥住这么多钱我不禁有点激动。看来选择这份工作是正确的，轻松自由不说，挣的钱足够交学杂费和生活了。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月就可以租间自己的房子了。跟辛苏住在一起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行啊，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就没有这么清闲了，趁着能干的时候替闺女赶紧攒下念大学的钱。你等等，我上去拿包。”
　　在浴区换衣服时，丁宁拍拍我的肩。
　　“替我把书包拿下来，我就不上去了。”我冲她背影说。
　　穿上外套后才感觉室内的温度有多高。我掀开帘子进了休息厅。
　　那盘棋还没有下完，刚才说话的中年人拈着棋子的手还在犹豫。
　　“你麻利点行不行？叫你认输又不是磕头。”阴气森森的年轻人狠歹歹地骂了一句。
　　年长的似乎对他有所忌惮，闻言果然就要弃子了。
　　我截下了那枚走到半路的黑子：“你听他诈唬。你这棋还没走到绝路上呢。”
　　两张惊愕的脸同时抬起来。
　　“是你？”我认出来了，那个年长的正是那天在香格里拉见过的辛苏的朋友顾老二。
　　可是顾老二却不认识我。
　　“是挺霸道的。”我关心的是那盘棋：“不过还不能一手遮天。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再厉害也有弱点。下棋如同攻心，要是心理上先输了这盘棋也就完了。”
　　一边捡着棋子，我一边教顾老二：“喏，你现在再认输还赚了他半个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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