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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
三年后,春初,阳春三月,杨柳抽绿。
紊朗山涧所在南边已北,邻近澜江,澜江如同一道划界线,划分是南北,紊朗山涧是最靠近澜江的地方,江边与山涧中间有个镇子,滢芦镇。紊朗山涧中有家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庄子,霖风山庄。
此时此刻的霖庄内,庭院花开满堂,一片片粉白的桃花开的正艳,六角凉亭被包裹在这样的景色中,如同世外仙境。
“啪!啪!”黑白两色围棋,在棋盘上不断变换着位置,或黑多或白多,杀的难解难分,两人对弈玩的不亦乐乎,当然认真下的成分很少,双方偷子的情况很多。
“当年吕商反水,背叛师门,杀界惨遭灭门,世人都当杀界自此消失。”耿柒落下一枚白子,唇上勾着笑意,“江湖上大大小小十几门派遭牵连,然而,他们是不是太低估了杀界?百年的基业岂是他们能连根拔除的?”
“他们所灭不过是水面上的,很多事,不是五殿之主,是不会知道的。”欧阳愁落下黑子,绞杀一片白子,“吕商自以为聪明,知道我爹娘的存在,却不知我与雪的存在。”
“这水面下的事,你又知道多少?”耿柒笑问,白子落时偷了两枚黑子。
“你也知道当年我还小,爷爷又很少于我提起,我知道自然比你多不了多少,我只知道……”他沉默了一下,落子,“杀界很早前的潜入了南武林,早到他们想不到,那些暗点只是隐匿起来,如何启动,这可要问咱那师父了。”
“五殿,玄珞为主,十二门,三十六所,七十二点,数千细作。”耿柒举棋思考,“我知道的也就这些,详细的真要问师父了。”
“嗯,有一个半时辰了吧?”欧阳愁没头没脑的问了句。
“嗯,快两个时辰了。”耿柒点头。
“柔丫头。”欧阳愁叫秦柔。
“干嘛?”小丫头坐在一株桃树下,头也不抬,捣鼓着她的瓶瓶罐罐。
“去把小紫放出来。”他说着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盒中。
“哎!”秦柔应了声,起身往兵器房跑,三年中,房紫龄已经会拆各种各样的东西了,无论多复杂的机关盒子他都能拆开,现在葛顾让他把拆的都安回去,这不就把自己锁兵器房里了,葛顾说过,什么能从里面打开并不破坏机关,那么他就是天下第一偃师。
耿柒眉一挑,“不下了。”本应是问句,却十分确定。
“雪快醒了,嗯。”欧阳愁伸了个懒腰,听到桃林中有细碎的声响。
侧耳听去是小铃铛的声音,声音忽近忽远,侧目望去,粉红色的桃林中几道扎眼黑影一闪而过,随后铃声传来,很是细碎,桃林中一株据说有上百岁的桃树上面坐着名少女,怀中抱着只很胖的大白猫,右手抚着猫背,猫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左手抬举在半空中,细长的手上带着只特别的手环,五指上分别带着指环,每个环上绑着不同数量的小金铃,指环都被细链牵引最终连在手腕的金镯上,形成一个奇怪的手饰,她的手指一动金铃便响起,所动的手指不同所发出的声音便不同,五指起伏金铃轻响,轻细成曲,林中黑猫时动时静,时快时慢。
“清的驭猫术这两年到是炉火纯青。”欧阳愁赞赏的看着陆清予。
“呵,三年呀,大家都长大了不少。”耿柒发出嘲笑不明的声音,也许当年没有那场无妄之灾,他们不过是父母膝下调皮的孩子,不过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而如今呢,他们只能咬紧牙关日夜苦学已求自保。
“大师兄二师兄!”秦柔拉着房紫龄大呼小叫的跑来,一边跑一边嚷嚷,“小龄子找到好东西了!”她这死孩子就是不肯叫房紫龄师兄。
“喔?”欧阳愁看着小丫头一手拉着房紫龄,一手里挥着本看起来很沉旧的册子。
“是鬼爪的兵器谱!”小丫头兴奋的叫着,她为什么这么兴奋?当然是这本以为遗失的兵器谱就这么出现了,她当然兴奋了,当初他们几个将整个庄子都翻便了找了足足半年都没找到,就因为葛顾一句话,不知放哪去了。
“小龄子,你在哪找到的?”耿柒就不明白了这东西是藏哪了,让他们找不着?
“架子倒了。”房紫龄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几人正疑惑,他接着说:“最里面的那个架子下面,好象是垫角来着。”
几人无语,此时此刻他们特想轼师,那个白痴!有拿古集垫柜角的么!
葛顾在屋里猛打喷嚏。
“小龄子,你想做做看?”欧阳愁翻了翻图谱,说实话从工艺上看并不难,但是难就难在材料上,当年的鬼爪用了可是百斤玄铁淬炼提纯,可见对材料的要求极高,对于房紫龄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而言,是不是太难了?
“想试下,师祖炼的那只鬼爪大师兄将来用着还成,可小师妹是女孩子用着定不合适,我先改改画图,让师父给收集玄铁,这样一来怎么也要两三年,到时要是顺利的话也就是两三年就能制好。”他说的头头是道,还真不能让人把他当孩子来看。
“那就试试吧。”欧阳愁把图谱交给他,当初他们找图谱也是因为他太爷爷制的鬼爪不适合女孩子用才想要再打一副。
“你那宝贝妹妹不是快醒了么?还不过去?”耿柒调笑,结果招来欧阳愁一记眼刀。
他看着满院的桃花,微微一笑,“今儿点心吃桃花酥吧。”
“咦?桃花也能做点心?”耿柒怀疑,欧阳愁回了他个少见多怪的眼神,吩咐下人收集桃花,不要盛开的不要花苞,只要半开的,而他则去看妹妹了。
寒江筑,水榭楼台,小桥流水,说不出的精致,水中莲枝探头,到夏时必是莲香满院,香飘十里。
“大公子。”双发髻丫环对他行礼。
“你是……红药?”欧阳愁看了眼她头发钗垂着红缨络,还是有些不确定。
“是奴婢。”红药再次行礼,白芍红药是一对双生子,长的一模一样,没有半分差别,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人,若硬要说,那就是白芍右小腿上有块疤,还是小时候练功时磕的留下了个很浅的印子,就算知道这个分别,有谁好意思一见人家姑娘就掀人家裙子的,这不找打呢么!
“雪醒了么?”不知人醒是没醒,他只能小声的问。
“小姐还没醒,不过看时辰应该快了。”红药轻言,说到整个庄子中只有苏冰雪可以不管不顾的睡午觉,连葛顾都没这待遇。
“嗯。”欧阳愁点点头放轻脚步走入房中,桃花一般的幔帐,因门口溜进的风轻舞,屋内散发着女儿家的香气,雕花床上苏冰雪睡的安稳,薄唇微微勾起似是做着什么甜美的梦,桌上黄铜小香炉中点着艾草,味道十分的好闻,床边不远放着小火盆,火烧的并不旺,却也不熄灭,将屋里保持着一个舒适的温度,年少的杜仲在火盆边看火,小心轻慢的拨动火盆中的炭火。
初春怕冻,就是这天开始变暖时,才更容易生病,由其是小孩子贪凉一不小心就会染上风寒,所以他这么格外小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对于这点,欧阳愁很认同,不过说来只要是关系到他宝贝妹妹的,他又有那点是不认同的?
“少爷。”杜仲抬眼只对他一点头,他也只是一点头。
“雪睡的好么?”自从来到庄子后,苏冰雪时常被恶梦惊醒,哭闹的不肯一个人睡,让人搭过脉,说是受了惊吓,欧阳愁沉默了,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妹妹困在幼年时的记忆中无法自拔。
“嗯,很好。”杜仲轻点头,嘴唇上不自觉的勾出一抹笑。
听到他说很好欧阳愁反而有点小小的郁闷了,这是谁妹妹呀!怎么就跟你亲?我整日整夜的哄着都没用,你到好往屋里一坐,没事了!
杜仲当年是欧家老爷子亲点的欧阳愁的随从,比欧阳愁虚长一岁,可苏冰雪一出生就是一直被他带着的,原因?只因蓝庆儿是个非常非常孩子气的母亲,儿子几乎就没自己带过,到女儿这她自己到想带,可问题是!她完全不知应该怎么带!女儿哭了吧,她跟着也哭,哭的比女儿还厉害,结果是女儿不哭了眨着眼睛看着她哭,又赶上那时苏冰雪得了百日哭,这欧家上上下下说什么也不让蓝庆儿带女儿了,全府上下抱了个来回,也就奇了个怪了,就到杜仲手里她不哭,只要一换人,她是扯着嗓子可劲的哭!也就这样,杜仲从大少爷的随从变成了小姐的保镖加陪玩。
“哥哥……”苏冰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感觉有人在说话,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肚子饿了……”六七岁的年纪正是粉嫩可爱好玩的时候。
“雪醒了,来哥抱!”欧阳愁跑到床边抱起妹妹,“今儿咱做桃花酥,走喽!”抱着妹妹就要往外走。
小丫头伸出小手去够杜仲,“仲哥哥一起!”欧阳愁不免小醋一把。
到是杜仲大方,点头嗯了一声,好笑的看欧阳愁,眼中的意思是,那是你亲妹子,我又抢不走。
你敢!欧阳愁瞪他,抢我妹者!杀无赦!
种满桃花的庭院中,一块匾额挂在六角凉亭之上,笑春风,这三个字正应了一句诗,桃花依旧笑春风(注一)。
石桌上,桃花为馅做的酥点,配上清淡的碧螺春,到是个不错的搭配,几人聚在亭中,当然还有不用请闻着味就来的葛顾,他东西还没吃到嘴就被房紫龄拉到一边,说要玄铁之事,他满口应着目光却看着那一块块消失的酥点,等他们说完了,点心也没了,葛顾哀怨的看着房紫龄,这小子是故意的吧!
他的表情时在是太丢人了,几个丫环捂着嘴偷偷直笑,白芍看不下去了,给他添上一盘他才收起那幽怨的眼神,他咬着桃花酥,桃花做的馅里放了大量的糖,甜甜的,很是好吃,桃花中有一丝苦,他脑子一转,“愁,桃花是不是可以酿酒呀?”
“嗯。”欧阳愁给苏冰雪添着甜汤,不冷不热的应了声。
“那……”葛顾试探的开口,但,话没问完。
“我不会酿。”就被欧阳愁给扼杀了。
葛顾欲哭无泪,可怜的咬着桃花酥,眨着可怜的眼睛看着他,欧阳愁故意扭过头不去看装可怜的家伙,他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呢!会也是不会!
东风起,吹入庭院,飞花宛如雪,席卷而起,盘旋在庭院中,如那少女婀娜多姿的轻舞,似那少年豪情万丈的剑姿,映衬出亭中的幸福洋溢,时间仿佛可以停留在些刻,永生永世的记住这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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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桃花依旧笑春风】:去年今日门户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出自崔护《题城南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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