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番外之离国篇

　　进了书房，阿福早已候在里面。
　　“要你准备的事情怎么样了？”褪去外袍换了件罩衫，祁烨便坐到了书案前。
　　“全已经准备好了。”想了想，阿福忍不住道：“只是夫人若是怀疑……”
　　“朕本来就不打算瞒她。”抬手扫了一眼桌案上的折子，祁烨却是冷哼地放下了，寒眸睇着旁侧的窗格：“既然敢问朕要人还一副情深款款的摸样，那朕便不妨让大家看看他能情深到什么程度。”
　　阿福领旨正欲退下，耳朵却先一步听到有人走近，不由喝道：“什么人在外面？”
　　推门而进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明若。

　　“你先出去吧。”扫了一眼阿福，祁烨抬眸看着有杵在门楣有些拘谨的女子，不由放柔了声音亲自起身把她迎了进来。
　　“什么事？”揽着她的腰将她引向一旁的罗汉椅，祁烨一边给她倒了茶。
　　“是关于加加。”伸手默默地接过茶杯，明若迟疑了好一阵子才轻声道：“我想告诉他，你便是他的亲爹爹，可以么？”
　　这两日她都歇在祁烨的主屋里，下面的仆从当面着她的面客气，只怕暗地里便已经传开了。小章鱼自小就没有父亲的关爱，虽然在自己面前硬撑着，但她亦知道小孩子的心最是敏感。如果这个时候不说清楚，以后只怕会留下什么心结。
　　祁烨却没有立即应声，黑眸睇着她紧紧握着茶杯的手，半饷才道：“那你呢？若儿想要什么名分？”
　　明若闻言却是微怔，抬眸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她并没有想过……
　　祁烨却发力，扬手将她抱了过去，侧做在他的腿上：“不妨跟朕说说，朕心里也好有个底……”
　　明若闪着眸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男子却不放过他，伸手掰过她的下颚，细细地瞧着：“贵人？嫔妃……或是皇后……若儿若是说出来，朕现在便许给你，如何？”
　　心一怵，明若目光游离，却不敢正对那双咄咄的黑眸。
　　其实早前，她一直刻意避免去想这些事情，她根本就不期待回到他身边，这些事情自然又何从说起？
　　然而眼下她却容不得她再躲避了——加加既然要有父亲，那他的母亲和父亲总不能一直维持现在的关系……
　　或者换成任何一种情况，女人都应该毫不犹豫地说要当妻子，而且还要是唯一的妻子。
　　可她却没有这个底气……将心比心，对于眼前的这个男子现在的她连起码的完全敞开心扉都做不到，她又有什么资格要他对自己怎样呢？
　　沉默了半天，她终究落下了眼帘：“我不知道。”
　　祁烨抿了抿双唇，眸底不觉地闪过一丝失望。
　　房内的气氛僵滞地有些可怖，明若垂着眼，一丝丝苦涩却忍不住从心中逐渐地漫开。
　　她不是个好母亲，她给不来加加最好的衣食和未来……小章鱼自出生便跟着他寄人篱下，明明有身份尊贵的父亲……
　　她明明知道要与眼前的人搞好关系，自己的儿子以后才会有好的将来；明明知道她说哪些话会令那个人高兴，说哪些话，那个人会生气……可每一次，她又都控制不了自己，忍不住说出那些叫人生气的话来……
　　谁来成全她卑微的想念？
　　她只是想小章鱼在一个被人关爱的环境下长大，希望他有个爱他的父亲……
　　可她却甚至没办法讨好他……她说不出违心的话，亦做不到许下那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承诺……

　　恍然间，泪水已经决堤，顺着脸颊一点点地落下。
　　多么可笑，明明很早便知道哭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可是每一次到最后的时候，她便发觉自己剩下哭什么都不能做。
　　猛猛抽了几口气，明若想停下来，可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得更加的厉害。
　　朦胧中，她感觉到那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搂紧了自己在耳侧一遍遍安慰：“好了，朕不逼你，不逼你……”
　　明若垂着眼靠在祁烨胸前，鼻子却还是忍不住地抽着气，或许是太过的疲累，待到平复意识已经朦胧，居然便这么睡了过去。
　　俯首看过去，却见她眉头紧蹙，眼黛处染了些许黑晕，约莫这几日都没睡好。回想自己连日来的索取，她都忍着没有吭声，却或许是真的累了……是自己逼她得太紧么？
　　可按她这掉链子的性格，他又怎能全由着她的性子？
　　何况有些事情，他亦是纵不得她的。
　　轻声叹了口气，祁烨起身抱着她回了寝屋。
　　“明日早餐把那孩子也带过来一起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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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过来，已是天黑。
　　见祁烨不在，明若却是松了口气，起身稍稍收拾了下就去了小章鱼的房间。
　　其实离着也不远，却是个颇为幽静的小院儿，带着几间耳房，显然是给侍候的丫鬟仆人用的。到了安临以后，身边的侍从明显地多了许多。
　　“娘！”推开门，加加却已是等久了，迈着两只小短腿呼呼地凑到自己跟前。
　　明若心一暖，抱起他亲了亲：“吃过晚饭了么？”
　　加加摇摇头，圆鼓鼓的眼睛一闪闪地看着明若：“加加等着娘来一起吃。”
　　看着儿子满脸期盼，明若心中晃过一丝感伤，却还是立即收拾了心情，和和乐乐地跟孩子吃了顿晚餐。想来跟着服侍的仆从们应该也很尽心，明若本想给孩子修修指甲刮刮耳朵的，仔细一瞧却已经全部打理过了。便叫人送来热水给孩子擦了擦身子再洗了洗脚。
　　小章鱼已经好久没有收到过这样的待遇了，半眯着眼睛挨在娘的怀里，任着娘服侍，心里甜甜地。
　　只是当明若将他抱到床榻上准备睡觉的时候，看着娘有些疲累的容颜，小章鱼还是忍不住轻声道：“娘喜欢祁大人吗？”
　　他知道这几日娘都歇在祁大人的房间，小章鱼虽然小，却也知道男的和女的只有是夫妻才能睡在一起的。就像学士府里面的管事伯伯和嬷嬷他们……然后再睡几个月便会有小宝宝了。
　　明若听了，正欲给儿子盖上被子的手却停在了空中，迟疑了半饷才开口：“加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小章鱼没料到明若会风马牛不相及地提到这个，下意识便想说：反正不是祁大人呗。但话刚要出口，脑子一激灵，不禁从床上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娘……不会就是祁大人吧？”
　　明若却点点头，含笑道：“就是他了……以后记得改口叫爹爹。”

　　“可是……”小章鱼却慌了手脚，只觉得脑子嗡嗡嗡地响，思绪也跟着罢了工地飞了散了。
　　其实，在心底里，他偷偷地描绘过好几次的……他的爹爹……
　　虽然大家都道他死了，但每一次他总忍不住想着那人或许还活着，总有天会来接娘和自己，从此过上很好很好的日子……
　　他的爹爹，一定比威武大将军还要高大，比大学士还要博学，他会像张叔那样给儿子做好多好多的风筝，会像王伯那样把儿子架在肩上跑来跑去……然后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跟那些笑话自己的人说，加加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他既有很疼他的娘亲，也有很疼他的爹爹！
　　可是……是祁大人……
　　那个如天神般出现在他眼前的人……学士府的那一幕他记得清清楚楚，他走向人群，大家都敬畏地看着他……连平时脾气最火爆的李伯，也乖乖地跪在那里。还有大学士……大学士也是恭敬地在一边陪着。
　　可是……
　　“怎么……加加不喜欢爹爹？”看着儿子面色苍白，明若的心不由一紧，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在了怀里：“从此以后，就有两个人疼加加了。”
　　小章鱼却缩得更紧了，闷闷道：“加加只要娘……加加只要娘便够了。”
　　“傻孩子，有爹爹不好么？”明若哄着他：“你爹爹可有钱了，以后加加想要什么便可以问他要。”
　　小章鱼还蜷着，默默地听着却不吱声。
　　“你爹爹还会下棋，打猎……加加不是在学□□吗？你爹爹这个也很厉害的……”
　　“真的？”小章鱼耳朵一竖，终于来了点兴趣……然而转眼间，却又脸色一黯，抿着嘴缩了回去。
　　“到底怎么了？”看着儿子反常的表现，明若不由有些担心，转而抚着他的头发，柔声道：“跟娘总好说吧。”
　　被娘这么一说，小章鱼两只小手却抱着明若更紧，垂着眼帘，半天才沙哑道：“爹爹已经不喜欢加加了。”
　　“怎么会？”明若却笑道。
　　小章鱼却猛猛地摇着头，他记得的，当时自己尿裤子，祁大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次加加那么丢脸，爹爹一定不喜欢加加了。”
　　“傻孩子。”明若看着叶加，却忍不住有些心疼。这孩子其实很敏感……想着不由道：“这没什么，你爹爹那么做是因为他以前被你爷爷也这么吓过，当时他可也尿裤子了，所以加加不用觉得丢脸。”
　　“真的啊？！”听到这么劲爆的八卦，小章鱼便来了精神，脑袋一抬，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明若笑了笑，食指放在了嘴边，轻声道：“不过这个可是秘密，别说出，否则你爹爹会不好意思的。”
　　小章鱼想想也是，当下便猛猛地点了点头。
　　“娘是怎么认识爹爹的？”躺在枕头上，小章鱼却没有什么睡意，乌黑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明若。
　　看着儿子一脸期盼，明若的心中不禁一叹，将情绪收拾了好一阵才缓缓道：“那天的天气很好，娘跟着娘的一个朋友去你爹家拜访，结果娘在你爹家的后院迷路了……”
　　“爹爹家的后院很大吗？”
　　明若点点头：“很大……然后你爹爹就出现了，娘看着他腰上佩的那块玉佩不错……”
　　“娘……你怎么能这样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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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地，小章鱼的眼睛慢慢地垂了下去，小嘴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明若含笑抚着他的的后背，却见他小脑袋一搁，往自己怀中又凑近了些。
　　看着儿子安详的睡颜，明若的心情却是千回百转。
　　妈妈要怎样才能让你永远都那么无忧无虑地生活？
　　深深叹了口气，睁着眼，却是一夜无眠。

　　第二日，阿福早早便过来请人。
　　默默瞥了眼举着梳子嚷嚷着要给明若梳头小不点儿，侍卫对明若道：“大人请夫人和公子一起去用早膳。”
　　“娘。”目送着阿福离去，小章鱼却有些焦急，一头扎进了明若的膝窝。
　　“又怎么了？”看着突然撒起娇来的儿子，明若失笑着将他举起抱入怀中：“不想见爹爹？”
　　“太快了。加加还没准备好……”两只小手抓着她的腰侧，小章鱼垂着脑袋猛地一阵摇头……任明若哄了好一会儿才抬眸巴巴地看向自家娘亲，呐呐道：“加加每次见爹爹，都好丢人……糗死了。”
　　明明他很能察言观色，很能讨人欢心的，但是每次对着祁大人……对着那双清冷到仿佛能弄穿一切的目光，他所有的骄傲和长处似乎都长了翅膀飞了，有的只有深深的自卑。
　　看着自家儿子在那边患得患失，明若却忍不住有些哀叹。她家的小章鱼，只怕是想极了能得父亲的喜欢吧？
　　“放心，加加那么乖，你爹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轻抚着孩子的额头，明若道：“不过你拿这副晚娘脸对着娘，娘可是要把你从楼上丢下去了。”
　　“真的？”小章鱼却还是有些迟疑：“爹爹真的会喜欢加加？”
　　明若笑着点了点头。
　　小章鱼这回真信了，乌黑的眼睛亮亮的，弯成了月牙儿，双颊上还有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娘，加加穿过年时候娘给加加做得那件红衣服好不好？大家都说加加穿那件衣服最好看了。”
　　明若苦笑，却也跟着照办了。

　　抱着小章鱼来到主屋，祁烨正在内间批着折子，淡淡地道了声“进来吧”也未抬头，便由着母子俩进了屋。
　　明若穿过正厅，偌大的八仙桌上各色菜肴已经摆齐。绕开屏风走到内室，男子正坐在桌案前写着字。
　　小章鱼有些好奇地侧头望过去，却见那人修长的五指提着玉笔，挥毫间落纸却有如云烟……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样的气势呢？小章鱼看着，禁不住有些痴了，却猝然见那人收笔抬头，默然地看着自己。
　　爹爹……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两下，小章鱼巴巴地看着祁烨，却终是抵不住那目光中的淡漠，默默地又缩回了明若的颈窝。
　　被小章鱼紧紧地环着，明若甚至能听到那噗咚噗咚地心跳声，她能感觉到他现在的挣扎和紧张，还有那微微却又强烈的期盼。
　　其实她更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甚至比她的孩子还要更怕他。可是……
　　“相……相公。”双手紧紧地抱着小章鱼，明若挣扎了半天，终于从嘴里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却比蚊子还轻。
　　其实她昨日便想好的，她不能再祁烨或者祁大人这般的称呼他了……这孩子子是那么的敏感，至少要让他相信，自己的父母是相互喜欢的。
　　只是终究是底气不足，感觉到男子的目光一怔，再悠悠地向自己这边望过来，明若慌乱地举起小章鱼：“加加，还不快叫爹爹？”
　　叶加脸色一白，娘啊，他还没缓过气来呢，他还是紧张啊！
　　然而大眼睛冲明若瞅了一眼，却发觉自家娘亲的面色比自己还苍白——难道娘也紧张吗？
　　回想着自家娘亲以往多不胜数的斑斑劣迹，小章鱼知道自己这回又得挺身而出了。可是……
　　抬眸偷偷地望向桌前的男子，却发觉他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走到了他身前。看着自己的目光柔柔的，全然不似先前的疏离。
　　“爹爹。”小章鱼的心一暖，忍不住便脱口轻轻唤了一声。那声音甜甜的，带着些许巴结些许讨好，还有一抹化不开的依赖。
　　睇着那张与自己儿时一摸一样的容颜，祁烨此刻的心思却是说不出地复杂。这个儿子，他并非不喜欢，只是既然生在了风家，过于的亲近和一味地纵容便不是好事。
　　“这世上没有人能做你的依靠。”这便是父王留给自己的话，那个男人从未抱过自己，亦未跟自己说过一句体己话。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祁烨伸手接过叶加，他能感觉到抓着自己肩膀有些颤抖的小手，亦能感觉到怀中孩子那明显要快于平日的心跳，星辰般明亮的眼睛望着自己，带着浓浓地眷恋：“爹爹。”
　　那张脸明明像极了自己，然而举手投足间的娇憨又像极了他母亲，只是这样的神情不知何时起便再也没出现过。
　　如同方才，明明本该是最亲密的呼唤，到她口中却如同石头般一个个蹦出，那张脸更是快哭出来的样子。
　　想着他便伸出手，将那有些微凉的五指紧紧地拽住。女子一惊，有些失措地看着他，却没有挣扎，任着他握着。
　　“饿了吗？” 祁烨却垂头，看向怀中的孩子。
　　加加见了红着脸，微微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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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只是早餐，但八仙桌上的菜肴却异常的丰盛。
　　除却鸡鸭鱼肉这些通常的菜色，甚至还有几碟河鲜，光是看了便让人食欲大作。
　　加加虽然是学士府的厨房泡大的，但毕竟只能接触到些下等的吃食，如今看着这些菜色，只觉的眼花缭乱。然当他眼尾的余光扫到桌子最右端那盘鲜溜溜地清蒸大白鲟时，那目光却定住不动了，当然他掩饰的很好。转眼再瞧了瞧白鲟旁边的大虾，也是他最爱吃的东西了，每次只有过年的时候，王嬷嬷才会开恩地给他们母子留上一对，娘总是让给自己……但小章鱼觉得，大虾再好吃，也是比不上娘的。所以每次他坚持着只吃一只。但现在……那可是整整一大盘啊！又只有他们三个人……那每个人不都可以吃上好几只？！
　　想着，小章鱼不由兴奋地暗自捏紧了小拳头。
　　却不料祁烨把他放在了最左边的位置——
　　呃！在这个距离，任凭他怎么伸胳膊，就是整个人横躺在桌上，都够不着那两盘菜啊！
　　看着自家桌前得糖水甜枣，糖水藕片，糖水……
　　两行热泪自心中划过，小章鱼戳着筷子，费了好大的气力才让自己只看着眼前的大碗，不再去看那些他看得见却摸不着的东西。
　　“开饭吧。”淡淡地道了一句，祁烨才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动了一口菜。
　　看着对面的男子动了筷，却是异常地文雅，每次都只是小小的一口……小章鱼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的吃相，看着却是有些呆了。
　　以前娘和他私底下的时候都是端起碗便猛猛地扒饭的，学士府的其他管事和嬷嬷也都是一样大口大口的吃饭……想着叶加不禁侧头看了下坐在靠西位置上的娘亲，只见她也是低着头，默默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那几盘菜……
　　爹爹一定很讨厌那种粗俗的吃相吧？想着，小章鱼不由地也跟着默默刨起了面前的几盘糖水……
　　明若有一口没一口地咽着眼前的食物，却也如同嚼蜡，尝不出任何的味道。
　　在她看来，一家人吃饭，菜色丰不丰盛根本就在其次，其乐融融有说有笑才是根本。可对着祁烨，却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见过太监在他吃饭的时候打了个嗝便被拖出去仗毙，她见过宫女因为在餐桌上落了根头发便从此无影无踪。
　　从那时起，她才知道他其实是很在意的，可笑的是相处了那么久的时日，她却从未察觉过……
　　抬眸看着自家儿子慢条斯理地吞着一颗颗红枣，明若的心情却是说不出的复杂。或许这样也好……免得莫名其妙便受了那人的厌弃。
　　不久，祁烨碗中的白粥慢慢见了底。按规矩，男主人若停了筷，那桌上所有的菜便都得开始撤了。
　　明若看着自家儿子只吃了几颗甜枣，还呆呆地冲着那盘没有动过一筷的白鲟发着愣，经不住便有些不舍。
　　趁着祁烨喝粥的当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支起了身子夹起一只肥硕地大虾便送到了儿子的碗里，然后即刻坐定小口地喝起粥，似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小章鱼却是惊到了，怔怔地看着躺在碗中的大虾，再看看一旁一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娘亲，小嘴扯了扯，却愣是没吐出半个字来。
　　只觉得眼眶酸酸的，两只小爪子僵了好久才默默地开始剥起虾壳。
　　感觉身旁男子的目光亦跟着往自己的方向投来，明若依旧低着头，默默地拿着勺子兑着亦快要见底的粥水。
　　“娘，”小章鱼却终于奋战完手中的大虾，高兴地举起来往明若这边送：“给你吃。”
　　这虾儿比以前他见过的那些都要大上许多，一边拨着虾壳，一边香香的汁水便不停地往外冒着，一定很好很好吃的。
　　娘一直也没吃什么东西，吃了一定会很开心，想着加加的小嘴扬得高高地，巴结地望向明若：“很好吃的。”

　　明若侧过头，却不敢再看眼前的小章鱼。怎么办，她又快要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给你爹爹吃吧。”深深地缓了好几口气，明若才开口，轻声道：“乖……”
　　加加却有些迟疑：不是他不会借花献佛，这大虾本来就是放在他面前的，他又一口都没吃……会不会是不喜欢？
　　可是……看着娘鼓励的目光，小章鱼的心中也升起了些许忐忑，其实如果爹爹愿意，他倒也是不介意给他剥虾的啊！
　　想着，他不由慢慢地挪起了脚步，走到了祁烨身前：“爹爹给你。”
　　祁烨却是不语，侧过头默然地看着小孩油腻的双手，还有两指紧紧捏着的虾肉。
　　男子有些寒凉的眼神让小章鱼萌生了些许退意，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慢慢被抽空，然而就当他垂下脑袋准备撤离了时候，男子却抱起了他，安置在自己的怀中，俯首吞下了他手中的那颗大虾。
　　“爹爹！”小章鱼黯淡的眸色瞬时又亮了起来，望着眼前的男子，带着几分讨好：“好吃吗？”
　　祁烨却笑了笑，举起筷子夹了一片白鲟：“再吃一点？”
　　小章鱼这时候却是连口水都流出来了，忙张嘴啊呜了一口便把鱼肉吞下。鲜嫩的汁水伴着细腻的口感在嘴中化开，一如他先前想得，不比他先前想象的还要好吃上许多。
　　祁烨看着，却是一口喂着他这个一口喂着他那个，竟全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饱了么？”终于放下筷子，祁烨柔声道。
　　小章鱼捧着大了一圈的肚子，抬眼见到祁烨冲着自己淡淡地笑着，心中不由暖洋洋地，猛点了几下脑袋，小脑袋便不由地靠到了男子的怀中：“爹爹对加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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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角微微扬起，祁烨摘下随身佩在腰间的玉坠，放到了叶加的手心。
　　温润的感觉从手心传来，加加侧头望过去，是一块翠绿翠绿的石头——爹爹用石头唬住了娘，现在又打算用石头来收买加加吗？
　　乌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那块绿石头，加加暗自腹诽着……虽然这块石头还挺好看的，但这是什么东西啊？老虎不像老虎，狮子不像狮子的……
　　“这是貔貅，除魔辟邪的神兽。”这回，却是明若给他答了：“还不快谢谢你爹爹。”
　　小章鱼窝在祁烨的怀里，又听着娘亲柔柔的声音，只觉得整颗心都漂浮在了空中：“谢谢爹爹。”
　　“还给你备了份礼物，”男子看着怀中的孩子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坠，嘴边的笑意不由更深：“等下让十夜带你过去后院。”
　　谈话间，精瘦的少年已经敲门而入，恭候在一旁。
　　原本他是没有名字的，所有的隐卫除了首领便只有代号，但被叶加一直好奇地问名字，祁烨便让明若想着起了一个。
　　明若并不擅长这个，只是看着他的形象十分像以前某日本动画片里的人物，于是便起了个和那角色一摸一样的名字。
　　“十夜哥哥。”小章鱼亲昵地叫了一声，看来是觉得这个名字相当的顺口。
　　一行人到后院，十夜早早地便把礼物牵出，是一匹幼马，双目炯炯，全身雪白见不到一丝杂色。
　　“是小马。”被祁烨抱着，小章鱼只觉得自己的心都酥成了一片片的。那马儿似乎也像是有灵性一般，冲他呼唤地方向望了过来。见到祁烨，似是十分亲昵，脑袋不住地往他手边蹭啊蹭。
　　“喜欢么？”用手把住缰绳，祁烨看着怀中的孩子，笑道：“你可以给他起个名字。”
　　小章鱼小心地探出小手在马脑袋上抚了抚，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是喜欢极了：“加加可以叫它阿白吗？”
　　马儿似是能听懂，当即嘶嘶了几口气，略表不满。
　　祁烨却道：“那便叫阿白好了。”
　　再扫了白马一眼，小马却是安分了。由着祁烨将他抱上了马背。
　　加加却急了，任着马儿再小，他那小短腿，根本不能似大人那样的夹住马肚皮。两只爪子死死地抓住缰绳，求救的眼光却也紧跟着一起投了过来。
　　“放松一些。”祁烨却抚住了他的手，扯过缰绳：“别拽的那么紧，看，应该是这个样子……坐正了……”
　　小章鱼被他手把手的一整，却是好了很多，只是……
　　“十夜会跟着，不会有事的。”祁烨一笑，却是扬手在马背上一拍。
　　阿白得令，当即撒开四只蹄子欢快地小跑了起来。
　　“哇啊啊啊啊……”小章鱼却根本没有准备，差点被马儿颠出去，一边紧握着缰绳一边惨叫不绝。

　　明若在一旁却是担心，跟着便要冲过去：“加加！”
　　“放心。”祁烨却止住了她：“不用担心，有十夜跟着。”

　　于是一个上午便听到小章鱼满院子的哀叫声，小人儿在马上一颠一颠，几乎有一半时间都被甩到了腾空。小章鱼可怕了，哪还能保持想象中的骑着白马玉树临风的潇洒状，求饶的放弃的哭爹喊娘的只要能说的一股脑袋都说了。
　　只是每次差不多要落下的时候，总感觉有外力把自己掰正了，再倒，在掰。
　　一上午到没真从马上掉下来，只是气喘吁吁，四肢散架，嗓子也喊哑了。
　　被赶到的明若一抱，两只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再醒来已是午后。
　　“饿了吗？娘给你去弄点吃的。”
　　“不。”小章鱼挣扎着起身，却是急急道：“加加要去骑马！”
　　“傻孩子，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要骑？”明若自己也是吃过骑马的苦的，自是心疼道：“再说马儿也要休息啊……”
　　小章鱼听了却是面色一白，声音也轻了下去：“那加加那么没用，阿白和爹爹会不会都不喜欢加加了？”
　　“小笨蛋。”明若却捏了捏他鼻子：“什么事情都要一点一点来啊，加加到你爹那个年龄一定比你爹爹还强的。”
　　“真的吗？”叶加听了抬起头，却没有什么自信。不过想到祁烨，他还是很开心的：“娘……爹爹不讨厌加加对吗？”
　　“恩。”
　　“那我们以后一家人都会在一起了？”
　　“恩。”
　　“娘今天还是跟爹爹睡？”
　　明若被他这么一提，却是一愣。
　　“加加还会有小弟弟和妹妹吗？”
　　明若一怔，低头却看到小章鱼一脸期盼的眼神。
　　“娘和爹爹睡一张床就会有小宝宝了啊。”小章鱼谈到这个却来了劲：“加加想要一个妹妹，就想娘跟加加说的豌豆公主那样的……加加保证每次睡觉前都帮她检查下床褥下面有没有豌豆！”
　　看着儿子急急的摸样，明若却失笑了。
　　小孩子果然果然是较真的……当日自己给他讲完了这个故事，第二天他便磨了七大姑八大姨借了十床被子和一粒黄豆，完了第二天光着身子拿镜子对着猛照，接着便跟自己哭着说他果然不是豌豆王子……
　　当时自己是怎么安慰着来着……对了，这世上只有豌豆公主没有豌豆王子哇。
　　没料到他居然一直挂念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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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小章鱼甜甜的睡去，明若的心却慢慢落了下去，默默地给他捏好被子，合上门。
　　二楼的廊道很深，却只通向一处，一如她余下的人生。
　　深吸了口气推开房门，不料门从里面被打开了，祁烨站在门缘，漆黑的眼眸望着自己，却是别样的深沉。
　　“皇上……”明若一怵，左脚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
　　听到这个称呼，男子挑眉，却是笑了：“怎么……儿子不在，若儿便要同朕翻脸了么？”
　　耳边的轻吐的语调是如此温柔，明若的心却是月沉，两只眼睛微微抬起望向眼前的男子，却立刻又慌乱地错开。
　　祁烨嘴角一扬，伸手揽过女子的腰，顺势关上了房门。
　　“你倒是说说……在你心里，朕算什么？……皇帝？丈夫？”挑眉凝视着怀中的女子，男子手上的力道渐渐收紧：“或只是你儿子的父亲？”
　　那咄咄的目光似要将她射穿，明若想挣开，却被他死死地圈在方寸之地，不由道：“皇上不喜欢加加么？”
　　男子抿唇看着顾左而言他的女子，转而却笑道：“他既是朕的骨血，朕怎么会不喜欢。”
　　“那你……”
　　“若儿，你公平些……若你开始便回到朕的身边，朕会看着他一天天在母亲的肚子里长大。”见她还要开口，祁烨却先一步打断了他：“看着他出生，朕会为他洗三，带着他登山祭天，朕会为他抓周，拜太庙；朕会教他如何明理，处事……再不济，也不至于看到一只猪仔便大惊小怪，看着一条鱼便差点落下口水，对着头畜生也能失了颜面。”
　　听着男子奚落的声音，明若忍不住道：“他还是个孩子。”
　　“他的确是你的乖儿子。不过朕现在也不妨实话告诉你……”男子看着她，目光淡然而沉静：“你要朕认同他，却还差得远。”
　　听着男子风轻云淡的评价，明若不由地想到了小章鱼那甜甜的笑容……想着便低下头，任着浓浓地苦涩在心中漫开……
　　“怎么……这样便灰心了？”感觉到女子低落的情绪，男子俯首，浅笑着看着她：“看……这当娘的便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朕又怎么指望能教得好儿子？”
　　“皇上……”明若挣了挣，她并不习惯这样的亲昵。
　　“怎么还是这个称呼？”微微粗了眉，祁烨沉声道：“早上是什么唤的来着？”
　　男子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脸上，明若感觉周边的每一次空气都透着化不开的暧昧，她其实很难适应，可是……她没有退路了。她不是当初不是天高地厚的女子，现在她既然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还期盼他看顾孩子……有些事情正如他所说的，便是义务吧。
　　轻轻吸了口气，她抬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小声道：“相公。”
　　祁烨却勾住了她的下巴，迫着她抬头看着自己，深邃的目光落在女子泛着潮红的双颊，纤长的五指却拂过她的发际，拨下了那只女子插在发髻的玉簪。顷刻的功夫，及腰的青丝便如飞瀑般地落下……轻吻着女子的颈项，男子随之伸手将她拦腰抱起，横放到了床上：“再说一遍。”
　　感觉身上的衣衫一件件地褪去，明若却是不敢去看那墨色的眸光：“相公。”
　　男子满意地一笑，扬手拉下了靛青色的帷帐，随之沉身进到了里面。
　　“放心，朕会照顾好你和加加。”

　　第二日转醒，祁烨却不在了。
　　“大人让奴婢伺候您用餐。”眼前的丫头名叫春儿，近日一直负责侍候她洗漱。
　　明若看着眼前日复一日的燕草羹，却是在提不起食欲。
　　不知为何，祁烨总是要逼着她吃这个……然而看着春儿热切的目光，她又能如何？
　　屏着呼吸将慢慢一盅羹汤咽下，丫鬟笑眯眯地接过空碗才又开口道：“大人还让夫人准备下，晚上同他一起去黄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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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键接触不良，打字速度继续下降。。。。
　　大家就闻点肉香吧，汤只有最后的时候才会有了
　　话说俺本来就不擅长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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