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透过人俑的双眼
Through Figure's Eyes

一个人被囚禁在什么样的躯壳里,只在于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雅,莹,树,绫,零 ┃ 配角:火,沙,行,游,花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透过人俑的双眼 Throug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231   总书评数:1 当前被收藏数:1 文章积分:148,669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幻想未来-童话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烂泥天国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2915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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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人俑的双眼

作者:1111111111111111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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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人俑的双眼


      透过人俑的双眼
      Through Figure\'s Eyes

      五年前的一场车祸带走了雅的一切,他的父母,他的妹妹,他想自由行走在阳光下的愿望。现在他只能躺在医院雪白的病床上,靠插管维持着生命。他可以转动眼珠子偶尔看一眼窗外随风摆动的树影,但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他不能支起自己的身体走到外面去,车祸后,除了眼睛,身体的其它部分就像生锈的机器,再也动不了了。那时他只有七岁,现在他都已经十二岁了,他的命运没有为他做出任何改观,他还是躺在那张病床上。
      这种情况下,他也说不了话。但是在那颗小小的脑袋中,他在想很多很多的事情,很多甚至是每天在他身边忙碌的漂亮护士和严肃的医师都不会去想的问题。
      医师和护士常常会坐到他旁边,跟他说话。有些只是故事,他们听来的然后再告诉他的,有些会是他们的隐私;雅会用动动眼珠来告诉他们他在听他们的故事,医师和护士也很喜欢跟他分享他们的秘密,因为没有多少危险系数,这是一个只会动动眼珠子,甚至不能发出声音的孩子。
      命运虽然没有为他做出任何的改观,不过偶尔还是会带来一些惊喜。在他十二岁即将结束那年,从隔壁的病房跑过来一个年龄和他相仿的女孩,而且从她的口中得知他们竟然在同一天生日,于是雅突然觉得她是一个直接可以开口跟她说话的人,于是他听着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的秘密的中途突然开口对她说道,“我会说话的,但是只会对你说,所以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女孩马上呆在了那里,像被钉在标本盒里的蝴蝶,十秒钟后,她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啊”的一声尖叫,然后夺门而走。

      在第二天他们共同的生日派对上,雅又看到了那个女孩。这一次他知道了她叫莹。莹见到他,看着他转动着的眼珠子的时候还是一幅惊魂未定的样子,那些医师护士明明跟她说,他不会说话,是一个秘密储存匣子。他们骗了她,绝对!她忿忿地想着。
      “嘿,你好!”不过莹还是在医师的要求下跟雅打了声招呼。而雅当然是一幅爱理不理的样子。
      雅觉得这个女孩非常的奇特,也许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她有些奇怪,也许应该用“特别”这样的词,不过他又不确定这样来形容她是不是准确。她像刚从少林寺出来的小和尚,脑袋上没长一根头发,光不溜秋的,而且她还时常忍不住去摸一下自己的光头。这一下子打乱了雅心目中对一个女孩的标准模式想象。
      雅在出车祸前,他的邻居家有一个女孩,年纪比他大一个生肖周期,但他们还是常常在一起玩。那个女孩也非常的奇特,不过不像莹,那个女孩的情绪像大海一样易变,乖张的让人害怕,一会儿非常亲近雅,一会儿又硬逼着雅叫她姐姐要不然不和她一起玩。雅有一次被惹的非常不高兴,甚至写了一封绝交书递给她。就在他把绝交书交到她手中的第二天,那场车祸就发生了。
      事后有个道貌岸然的年轻巡警告诉唯一幸存的雅,说肇事者是名惯犯,不是开车撞人的惯犯,是入室行窃的惯犯。那个贼在某户人家行窃后载着满车的赃物在限速六十的公路上以一百二的时速狂飚,巡警不得不在后头追他。他踩了踩油门,把仪表盘上的指针拨到了最右边,车子非常不稳地左漂右移的,他狂笑了一通,然后低下头去点燃一支烟,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无可避免地撞上仰面而来的车子了。于是在雅的父母在血泊中抽搐着的时候,那个入室行窃的惯犯就已经去见上帝了。
      “事后,我们在那个家伙的车子里发现了一叠的超速罚单,有字典那么厚...我估计那些罚单的总值要比他那辆破车还值钱...”那个年轻的警察说着低头点了一支烟,这样的动作让人非常的熟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有些悲伤,他咬着烟,说话的时候把尼古丁气体喷到雅的脸上,“那个家伙是我的哥哥,他叫火。”

      在雅和莹的生日派对后大概一个星期,莹宣称她将给雅一个大大的惊喜。第二天当雅再见到莹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能用原来的“奇特”来形容她了。莹不知道在哪找来了长长的假发,把自己装扮的像个小贞子。于是雅有些犹豫是否应该告诉她,她这样看起来有些恐怖。
      不过不用雅说,她自己也聪明的意识到了假发所带来的恐怖效应,而且她并不以此为耻,每次都半夜溜出房间去,戴上她的假发带上她的手电筒在医院的长廊上扮女鬼,于是雅每夜都能听到从门外传来年轻护士凄惨无比的尖叫声。
      当雅问及是谁给她假发的时候,莹说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实习护士给她的。雅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第二天这种预感变成了现实,他看见那已经长得落落大方的邻家女孩嘻笑着跑过来捏了捏他的脸,然后说,“终于过了见习期了!”
      这就是当初逼着雅叫她姐姐的邻家女孩。
      那天晚上护士和病人组成的奇怪组合偷偷溜进雅的病房,因为护士和莹商量好了作为给莹假发和手电筒吓人的报答,莹必须和她一起去唬弄一下雅;而雅则在此之前早就跟莹打好了照面,一定要报复一下这们姐姐。雅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主意。
      但莹跟着护士溜进雅的病房的时候,雅对黑暗中的护士高声喊了一下,“绫,看看你后面!”
      绫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正好看到戴着假发的莹举着手电筒从下巴往上把那张照的雪白的脸正对她。绫的反应跟当初的莹没有什么区别,“啊”的一声尖叫,然后夺门而走。值班的老护士到是非常肯定新来的年轻护士绝对是逃不过莹的捉弄的,“又一个受害者!”老护士抽了口烟,吐出雾气的时候喃喃自语。
      后来当绫回想起来,她觉得当初不是被莹吓到了;如果当当是沉默不语的雅突然开口说话也不会吓到她,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却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不过,突然有尊人俑跟你说话,就像《轮回》里那个玩偶皱着眉对你说,‘我们要在一起...’那么恐怖!以后不许做这种事情!”事后绫捏着雅的脸蛋教训他,而她自己呢则和莹每晚都在长廊扮女鬼吓胆小的年轻护士。于是每晚那名抽烟的老护士总会长吐一口烟雾,然后说,“又一个受害者!”

      从那时候开始绫就把雅称为人俑,因为雅真的就像人俑一样,“就像那些秦始皇的兵马俑一样,一动也不能动...”绫对雅的抗议一阵坏笑,“不过呢你这个人俑比较特别,眼珠子会动,也会说话!”
      这样挖苦人的话真的很难相信竟然能从一个护士的口中蹦出来,雅“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三流护士!”他冷冷地说,说得绫整张脸都暗了下来。绫刚要发作的时候,莹小心地推门进来,对冒着浓烟正欲暴发的“护士桑”说,“树医师叫你!”
      医师树是这家医院中最炙手可热的人,不仅让医院中老老小小的护士都春心荡漾,就连那些流连同性恋酒吧的男人都跟着慕名而来。绫的父亲是这家医院的所有者,绫刚进医院的时候喜欢恶作剧的绫的父亲便一本正经地拉了树去吃饭,然后用很认真的语气对他说要好好关照关照绫,“这家医院以后就交给你了!”听的树一愣一愣的。后来树听说了院长大人几乎把医院中所有的年轻医师都单独叫去高级餐厅吃了一顿,把对他说的话对每个人都重复了一遍。几乎每个人都像树那样的反应,一愣一愣的。
      绫的父亲就喜欢看年轻人这样的表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绫的性格就是从父亲遗传而来的。
      树叫绫过去,当然不是因为绫的父亲的一通捉弄。树是莹的主治医师,绫是莹的专门护士。绫像他父亲一样喜欢捉弄人,但在树的面前会显得规规矩矩的,这反倒让树觉得不自在。树当然不知道,这是绫想认真的捉弄一个人前所做的必要牺牲。知道绫这种习惯的人都会不自觉地一阵寒颤。
      “找我什么事,树...医师...”绫很有经验地微微地低着头装出一幅很拘谨的模样。
      树医师不自在地咳了咳,然后突然一脸严肃,“是关于莹的事情...”
      绫猛地抬起头,一脸惊讶的样子。

      “人俑大人...”莹戴着假发趴在雅的床边。
      “不要学绫那么叫我...”雅感觉到一阵无力。
      “...你说,我们慢慢地长大,童年是不是也会跟着关进一具人俑里面呢...”莹慢慢说着,更像是自言自语,不过她有转动了一下眼珠子询问雅。
      “...肯定就是那样的,那些大人不都是这样的吗,一个个都愁眉不展,脸上都是不如意的神情...”雅咳了一下,继续说,“我想他们的童年都关在了他们的人俑之中,就算隔着厚厚的躯壳大声的喊叫,他们也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再也不能再被解放出来了...”
      “嗯,我说啊,人俑大人...最近我感觉很累呢...”莹边说着边打了个哈欠。
      “都说了不要叫我人俑大人了...小鬼真不听话...”雅这样说着的时候,莹就已经睡着了。后来绫轻声推门进来的时候,两个小鬼都睡着了。绫非常温柔地把莹抱回她自己的房间。
      从第二天开始,莹就再也没走出加护病房,每天都是像吃饭一样定时的化疗。雅也没再见到莹,每次他问绫,绫总是摇摇头走开。一周后,雅又一次问绫的时候,绫突然俯身紧紧地抱住他,小声地咽呜着。那时候绫刚刚从树医师那里得知了莹在化疗的过程中死去的消息。绫去见了莹最后一面,莹细小的身体一片雪白,像一片霜爬满了她的身体,但她脸上的神情还是那么安详,就像那时候在雅的房间中睡着了一样。绫看着这样的莹,浑身颤抖个不停,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树医师站在门口,但假装没看见失态的绫,只是站在那里。雅没办法伸手去抚摸绫的脑袋安慰她,反倒尖声说了一句很失礼的话,“阿绫,你弄疼我了!”
      雅这么一说,倒是让树医师吓了一大跳,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孩子是不会说话的;不过,对于绫来说,她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悲伤之中,雅的话她好像完全没听到,反而把雅抱的更紧了。
      “疼...”雅正欲再次提醒绫的时候,发觉她的眼泪正不停地从闭合的眼睛隙缝中流出来,把他的病号服的胸口弄湿了一大片。于是他只好停下自己要说的话,听着她越来越响的啜泣声,默默地承受着她的重量,悲伤的重量。

      当时间过去了十二年,雅醒来的时候,四周黑漆漆的。虽然醒过来了,他还闭着眼睛。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是在约翰·马尔科维奇的身体中,他在透过别人的双眼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中他还是躺在病床上,床旁显示心脏跳动的仪器上只有伴带着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的一条直线。他看见绫抱着他像当初她听闻莹的死讯那样紧紧地抱着他,把他的胸口用自己的眼泪弄湿。一只手温柔地按着绫的脑袋,雅就住在这只手的主人的身体中。这具躯壳是他死后的天国。
      绫回过头来,满面泪水地看着这只抚摸她脑袋的手的主人,雅却从绫的眼眶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眼睛。“你还好吗?”然后雅听到那对眼睛发出的声音在心中响起,应该这么描述吧,他想着,他甚至不能肯定他们现在是不是有形状,是不是存在着。
      “莹?”雅询问道。
      树医师把视线从绫的身上收起来,看了看四周。四周围了很多人,别的医师护士,还有一些雅的亲戚。透过树医师的眼睛看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人,雅突然感觉这就像是上帝所在做的事一样。雅发现,在那些医师护士亲戚的眼眶中也不是他们原来的眼睛,有些人的眼眶中甚至是让人惊悚的黑洞洞,好像他们身体中还没有住进死去的人。
      打量完四周的树医师,回过头去重新盯着绫的脸,腾出另一支手擦拭了一下她脸上的泪水。绫眼眶中的那对眼睛继续对雅说话,“嗯啊,我是莹。”
      绫放开抱紧我的双手,起身紧紧抱着树医师,脑袋靠着他宽阔的肩膀继续哭,而且哭的更加厉害了。这让雅相当尴尬,因为他现在正住在树医师的身体中。雅虽然可以看见她,听见她的啜泣声,闻到她身上的淡淡的香味,却不能感觉到她当初那种代表悲伤的紧紧拥抱——不过树医师显然是感觉到了,他贴着绫的耳朵轻声说,“好疼啊,绫...”
      “绫让我尴尬极了...”雅对莹说。
      “我也是...”莹对雅说。

      零坐在他哥哥火的墓前,不务正业地饮着酒,任由对讲机里的同伴撕声力竭发呼叫他,最后那个声音终于挤出最后两个字“混蛋”,然后再也不响了。然后零丢开酒瓶,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火的照片,“还那么年轻啊,混蛋...”
      这时候的火也正看着自己墓碑上的照片,没有半点悲伤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早就应该死了,生前给身边的人都添了不少的麻烦,尤其是弟弟零。这时候,他把眼睛从零的眼眶中收回,转过身去背对着那个只有零的眼眶透出光亮的黑漆漆世界,他正坐在一辆货车上,估计就是他生前的那辆爱车——他老早就听别人说了,自己生前喜欢的东西都可以带到死去的世界去。这会儿,他的爱车正在沙丘上狂飚着,四周不时有绿洲一闪而过,这辆车真的行驶的非常非常的快,快到他以为在开飞机。火想,至少他在这儿不会撞到什么东西,天国是个开阔的地方啊!
      他也不知道这辆车要带他去哪里,只是日夜不停地跑着,他也不觉得渴,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看着这片没有惊喜的世界也不会觉得无聊,如果万一真有那种情绪生成的话,回身透过零的眼眶看一眼生前的世界仍会是件很惬意的事情。火就这样一直跟着感觉走,并且觉得应该一直听从这辆车的指示,一直走下去,他不相信有什么尽头之类的东西,只是觉得这样是在做正确的事情。
      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通过的路都会变成一片漆黑,变成虚无,回过头去看,唯一闪耀的东西就只有零的一对眼眶,他挂在漆黑的背景上,在他往前看的时候永远在他脑后勺位置上。现在火也不太肯定了,他的过去到底是如何的。

      零睡着了,墓地的风很大,最后又把他吹醒了。他拍了拍裤子准备站起来,却不想这时候刚好有酒劲上来,一个列惬,差点把火的墓碑撞断,也差点把自己的脖子扭断。不过,还好,没发生什么惨剧。不过那块墓碑还是比较惨,被零口中吐出来的污秽沾了一身悔气。零赶快用袖子把它弄干净,顺便再一次仔细地看了一眼火的墓志铭。火的墓志铭是这样的:沉睡在父亲身旁的货车大盗。
      零看了看旁边父亲的墓碑,他是什么时候死的?他琢磨着,不过始终没记起确切的时间。这时候脚边的对讲机又响了,“零...零...六点钟往生慢摇吧...往生慢摇吧...”.
      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夕阳如金,原来都已经这么晚了啊。他从地上拾起对讲机,然后跟对方说道,“明白!”
      对讲机那边片刻沉默,然后冒出一句“我操”复又沉默。
      零盯着对讲机看,这时候风更大了,好像这个墓地里所有的亡灵都想籍由风传递什么信息似的。零静悄悄地站立在金色的夕阳中,盯着手中的对讲机又看了整整两分钟。

      莹也不是很明白,她以为自己死了,可是却还是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这样的感觉很像是在做梦的时候,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有一种很真实的感觉,怎么都醒不过来。莹在漆黑一片中醒来,却还在梦中。她在一个新的时间起点,透过绫的眼眶看着这个过去她生活过的世界,它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
      因为绫的眼睛一直在流着泪水,所以莹看到的世界更加的迷幻,就好像是躺在水底看着被微风刮花的水面。一开始的时候莹就一直透着绫着眼眶看着那个本来她属于的世界,也没去管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是如何的,而且她也不习惯去打量一个像梦境一样的世界,当绫喝的烂醉,闭上了双眼的时候,沉浸在黑暗中的她等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转过身去看她的世界。

      慢摇吧里人头挤挤,光影变幻中,舞男和舞女的舞台前挤满了他们的观众。这时候的绫在一旁的柜台,喝的烂醉,紧紧地抓着树医生的风衣领子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然后终于睡着了。她在梦中还不停地用各种艺术形式来折磨自己,痛斥自己的无能,她要爬到阶梯顶端救一个着火的泰德熊,但是她爬的阶梯却变得越来越长,着火的泰德熊露出失望的表情,最后终于消失在阶梯的尽头。她没救到泰德熊,也没能知道它的命运。她什么也不知道,对于这个世界将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一点都没能掌握到,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做出什么反应,对于这个世界,她什么也帮不上,她感到绝望。
      零推着门进来的时候,他的同伴沙正坐在树医师旁边的柜台边。沙一只手在柜台上很有节奏地敲着,另一只手一直把一杯杰克·丹尼往嘴里送,他的眼睛拐了个弯,死死盯着舞动的妖艳的光头舞男,好像那是一条极其奇怪的鱼,刚从深海爬上来,准备进化成两栖动物。他已经听厌了身边那个看上去很强悍的女孩的啜泣声,幸好她现在已经安静下来了,要不然他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
      树医师郁闷的不行,怀里靠着碰不得的女孩,而自己又受女孩父亲的所托“要让她好好放松一下”...现在应该好好放松一下的应该是他吧!在一分钟前还为了保持清醒滴酒未沾的树,终于管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则和嘱咐了,他把风衣脱下来——绫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它,他把绫靠在他胸口的脑袋轻轻推开,把她按到垫在放在大腿上的风衣中,这回他两只手自由了。树叫了份量让酒保吃惊的烈酒,然后开始放松神经。等坐到沙的旁边的零喝完第二杯啤酒的时候,树已经一头栽在柜台上了。
      当零准备喝第三杯啤酒的时候,沙接了个电话,那通电话是局长派下来的夜巡任务。既然指名道姓地点到他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白天的时候在哪?”零问沙。
      “从一起车祸现场直接开过,去了沙滩,呆了一下午,躺在沙子中就睡着了,后来被风吹醒了。”
      “怪不得。”
      “说什么呢...这次你付钱...”沙戴好帽子出去的时候对零说。
      零看了看旁边倒在柜台上的两个不胜酒力的人,回过头去对酒保打了个眼色,“这次轮到他们了付钱了...”
      零指了指绫和树,戴好自己的帽子去追沙了。零走的时候顺便带走了沙喝剩的那半瓶杰克·丹尼。

      也许零已经忘记了,火这样想着,他和绫还有树的相遇。他们第一次在孤儿院的门口相遇,那天早晨年迈的院长准备出去散步,却被一阵响亮的哭声大合唱搁置住了脚步。
      老院长只是看着他们诧异地嘟囔了几声“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就把他们抱了起来。
      他们被放置到一张窄窄的婴儿床上,他们随便翻一个身就可以把从自己嘴中吐出来的二氧化碳喷到对方的脸上。他们的相遇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就从孤儿院中送了出去。零被送到了火的家中,成了他的弟弟,至于原因火也并不怎么明白,他从来都不太明白他父母所做的事情;树被送到了一个极想要个儿子的老夫老妻的家庭中,虽然这个家族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好,但是树非常的努力,考上了医学院;绫则成为了单身的大医院继承人的千金,本来被交到这位医院继承人手上的会是零的,只是老院长临时听到一些奇怪的谣言,说那个人是个同性恋,所以才一直没有结婚...“同性恋啊...”老院长琢磨着,“那可不能把男孩交到他手上...会被教坏的...”,所以,老院长就把零换成了绫,这就是零差一点变成大医院继承人的陈年往事。
      火想着,如果他们当初没有分开的话,说不定现在正在做着一样的事情,穿着相似的衣服,围着相同款式的围巾,头发都染成相同颜色的,打扮的像是对三胞胎,吵吵嚷嚷的一脸幸福样子的走进地铁入口,然后在黑暗中乘着高速的地铁,到达某种光明或者希望。

      零和沙差一点就真的去夜巡了。他们刚上车的时候,花打过来电话说到沙滩再说。因为花是局长的爱女,如果晚上真的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把全部的责任都推给花。在这种邪恶的念头的支配下,他们放弃夜巡,直接去了沙滩。他们到的时候,花正提着一打的啤酒等着他们。
      花打开一罐啤酒递给沙,沙摆了摆手从零的身上抢回那半瓶杰克·丹尼继续喝,花气愤地瞪了他一眼,把那丁啤酒递给了零,然后又为自己开了一罐,她丢开起子的时候看着深蓝的海面对沙说,“哥,你什么时候回去吃顿饭吧,老爸老妈...”
      “我天天在局子里见到那个老头子还不够吗?”沙稍稍提高了声调,一说到这方面的事情,他都是这种反应。
      “我操...你就不能假装乖一点吗...”花丢开刚喝了一口的啤酒,那罐啤酒根本没有挣扎的机会,重重地掉到地面上,被埋到沙粒中,也听不到啤酒从罐子中呜咽地流出。
      “...你不是早知道我跟他们水火不溶的吗...还...”沙咬着酒瓶重重地喝了一口杰克·丹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哪知道啊...”花处于一种疯狂的状态,拼命地捶打着身边的沙地,抓起沙子往夜空抛去。零和沙习惯性地去保护他们的酒防止被洒到。
      当时零确实有那种觉悟,乘他们——主要是花不注意的时候愉愉溜走,正当他准备把这种觉悟付诸行动的时候,花一把拉住他,“你想跑到哪里去啊...”
      “...这是你们的家务事吧...不管我的事啊...”零支捂着,“...是吧...”
      “是是是...是你的头...我们除了□□该做的都做了吧...”花狠狠地盯了眼零,那种眼神是一种高压电,被电到的人肯定必死无疑,“...要不晚上我们去开房让你成为我们家的人...你也来说说沙嘛,不要事不关已的样子...”
      夜色被他们挠的一团糟。

      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人想起我,莹想着。记得他们当初在玩“最后的最后我会做什么?”的游戏的时候,雅对莹说,“不知道最后的最后还有什么人会想起我,那时候还打算着做什么事情,是不是太过了点啊?”
      “我管你啊,反正到最后的最后我还是会跟我这条米黄色的围巾在一起了...”雅看着莹还有她的光头和搭在脖子上跟病号服极不相衬的米黄色围巾,突然把这种形象跟庄严地披着袈裟的和尚联系起来,想到这里他不顾差点被自己的咳嗽声淹死的危险,放肆地大笑起来。如果他的身体还能动的话,他肯定会伸手指着目标大笑的,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看起来莫名奇妙。
      “笑什么呢你?”莹莫名奇妙地看着雅。
      雅马上停下来,不再笑了,“...是没什么好笑的...”
      到最后的最后的时候,还有什么事情是值的做的呢?比如说那时候的自己为了活着而非常努力的再吸进一口空气,然后听着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慢慢远去吗?看起来到任何时候都不会是最后的最后的时候。莹这样想着,一直沿着围绕着这棵金黄巨树的螺旋阶梯上走着,她能一直往上着过去,或者走累了远眺一眼其它的金黄巨树。背后还是一如既往的一片漆黑,黑暗侵蚀着她走过的路;虽然看的到处方的大地,却看不了脚下大地,或者阶梯,低头看看,只会觉得自己站在一滩墨水上,踩在上面,动动脚还会发出一窜窜的涟漪。所以,只好一直往前,往上走去。
      雅告诉绫,他站在一片碧绿的原野上,望不到边际,身后是跟她身后一样的黑暗,回不去。

      绫的父亲从医院赶到慢摇吧,当摇晃的灯光把他染上各种颜色的时候,他突然怀念起了年轻时候的事情,不过这种怀念在还没真正发芽的时候就蔫掉了。他先把绫连同树的风衣一起抱到慢摇吧外的车子后座。然后又走回来,在树的耳朵上大声喊了一下“树医师”...树医师的反应好像是遇到了十级地震一下子跳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绫的父亲——他的院长大人,还是一幅迷迷糊糊的样子。
      对于医院的医师来说,院长的声音果然比这慢摇吧中噪杂的音乐更加让人振奋。院长拍了拍医师的脸,“醒醒啦...树医师,可以回家睡觉去了...我带女儿走了...”
      树“哦哦...”地应着,一脸疲惫的样子,事后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哦”什么。他看着院长走出大门的时候才突然惊醒,因为他刚刚认出那是院长。他扇了一下自己,然后喃喃自语,“...奇怪...我在这里干什么啊...”
      最后终于记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的时候,酒保已经上前来让他结帐了。“一共是...”酒保报出了一串让他目瞪口呆的数字,而他同时又记起自己的钱包在那件风衣口袋中。他一下子乱了,不知如何是好。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只好把那张卡递给酒保,酒保看着卡,“这里是不用信用卡啊....哦...你是医师?”
      树尴尬地点点头,“医师证先压在你这里,明天来付酒钱。”
      这回轮到那个酒保目瞪口呆了。

      雅现在回想起来,绫护士和树医生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虽然很别扭,但绝对是一幅漂亮的风景画。他当时是这么想的,如果我有将来的话,一定去做个摄影师,把他们都纪录下来。
      在莹过逝后,雅也不再说话了,也不想搭理绫的话题。第二天绫好像一扫之前一整个星期以来的阴霾,又变成以前那个古灵精怪的绫的时候,雅也变回了原来莹没出现时的那个哑巴雅。就算绫怎么逗他怎么激他,雅都不吭一声。树的回忆是这样的,他当时听的吓了一跳的那句“阿绫,你弄疼我了!”似乎是在距离那很久以后雅又开始突然说话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树再次听到雅的声音的时候早已经忘记了那时雅说“阿绫,你弄疼我了!”时用的是什么样的语气了。

      天气冷的几乎可以让人想象到南北极的形状。昨晚他们离开沙滩的时候就开始下起雪来了,像鹅毛般大小的雪花飘落下来,然后混杂在同样雪白的沙粒之间,深奥的就像一幅后现代作品。一直到中午过了十二点的时候,雪还在飘,到处都积满了厚厚的雪层。开始有专门的铲雪车开道的时候就已经就已经发生了好几起交通事故,像往常一样,这种情形下,零和沙总觉得生活过得很充实。
      他们一整天都赶这赶那处理着各处的小刮擦,追尾...有好几次也亲身体验了什么叫追尾——路面实在是太滑了,虽然铲雪车把雪铲开了,但由于风大,一吹这样的地面就结冰,一结冰就让所有刹车的车子玩完。
      十二年后,继续下着雪的时候,零再次开着车子在滑溜的路面上飘忽着,但不多时,他便比十二年前更加的忙活起来,毕竟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自从再次见到雅之后,莹觉得这个世界开始变得很奇怪。透过绫的眼眶所看到的这个世界中的人开始变得抽象,他们开始慢慢变成轮廓模糊的人俑——灰色的陶制的人俑,花纹古典的木头质地的,没有营养的塑料的,五颜六色的布拼成的...走道中,大街上开始走满了这样的人俑...雅则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在天国过上一夜,人间的所有幻象都会消失的吧!”
      “可是我的人间幻象过了十二年才消失啊!”虽然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人俑,所有的人俑里还是可以看到原来的眼睛,不属于人俑的眼睛。

      “医院继承人和巡警的恋情啊!”当时孤儿院老院长把零送出去之前听说了这样的奇闻异事,“同性恋啊...那可不能把男孩交到他手上...会被教坏的...”
      即使在他这个已经经历了风风雨雨的年纪,听到这样的事情也不免大惊小怪一番,不过大惊小怪之后,也没把这个医院继承人排除到人选之外。由于小孩交到了可疑人物的手上,老院长不免会道听途说地到处打听他们的现况,于是也听说了这对同志爱人出现了第三者,而这个第三者则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丧生,这场变故发生的时候这对医院继承人和巡警的同志恋情也就宣告结束了。那时候听说这场变故的老院长只是喃喃着,“断臂山啊!”
      听说后来医院继承人也不再玩这种出格的同志游戏了,专心学医,终于从医院继承人成了真正的医院院长;而原来的新鲜人巡警最后也爬到了局长的位子,紧接着成家立室。

      行从院长这个职位退下来,就把自己的职权统统交给了自己的女婿树;而游也早早地从局长的位子上退了下来,只是让他颇感意外的是,被推荐上去的新任竟然是他那叛逆的儿子沙...当初他只想着把他硬塞进局中做个文职人员,却不想他凭自己的努力做了十几年的巡警。

      零依然开着那辆车在雪路上晃悠着,他在想,这条现在被雪藏的柏油马路在夏天的时候,可以远远地看到依附在路面上因为酷热而生成的海市蜃楼,让路面看上去像是一面镜子,把天空,把经过的车子都映在上面。不过单单从感觉上来看的话,路面倒更像是被水浇湿了一块,可是当你的车子一驶近,路面还是路面,根本就没有湿过的痕迹,就像是一片奇妙的幻影,只是一瞬间吸引了你的注意力。现在是冬日,他一边开车一边想象着夏日的幻影,分了心。

      火在车上,看着渐高渐接近天空的沙丘,更近了一些,他看明白了,那不是天空,是一片倒悬的海,蓝的让人窒息。他想,这可能是天国的幻影。可是,这不是幻影——可能对于别人来说不是,对于来说那就是海,他的车带着他一起飞进了和金色的沙丘连成一条线的海之空。车子还是以原来的惯性斜斜地在海里越行越远,而此时的火却由于水的浮力开始在海里飘浮起来,他的身下,透过水层的金色沙丘像是扭曲的金色记忆。
      火抬头望去,头顶之上,那是一团亮光,摇晃着,他盯着它看了很长时间,突然决定应该奋力地向那团亮光游去,一直一直地往上游去,说不定那是现实的彼岸。

      沙一直因为父亲的陈年旧事而讨厌他,他总觉得游娶了他们的母亲,生下他和花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怕上帝不肯收留你吗,沙总是这样跟他父亲说话。在他们母亲的葬礼上他也这样对他的父亲说,只不过那句话的含义已经不仅仅是嘲讽游给他们的母亲——这个郁郁而终的女人带来的伤害,他现在觉得游给每个人都带来了伤害,不仅是他,还有行,他自己,甚至可能上帝也被他伤害到了。
      不过沙总觉得他这么讨厌游是因为他也如此的讨厌自己。他爱上了他的拍当,但这个男人是花,他妹妹的爱人。他不能伤害花,也不能伤害沙,所以他想他只能伤害自己而已,在无尽的绝望之中折磨着自己。沙想,行可能也是这样的,于是他也想,从此再也不碰任何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跟行一样。

      莹对雅说,最近感觉到身体特别的沉重,已经不能再往那棵金黄的巨树上继续爬了。她已经在原地休息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好像重力在指引我,这一刻开始要开始坠落。”莹对雅说。
      “你不是说下面是无尽的漆黑吗?”雅小心翼翼地没有选“绝望”那个词。
      “那也不代表那里没有希望啊!”莹说。
      于是莹也不听雅的劝告,把脚从阶梯上伸出去,开始让身体无尽地坠落。他的脸朝上,那些无数金黄巨树此时就好像一束束金色的光芒,在她坠落的同时源源不断地跑到她的眼睛中来。莹想,可能有时无限地背靠绝望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更多的光明。
      莹坠落的同时,雅就失去了莹的消息,这让他歇斯底里,像是犯了失心疯地愤怒。
      莹坠落的同时,雅也看着莹的人俑,绫也开始一点点的剥落,碎裂,化为尘土。不多时雅也觉得他的世界也正在坍塌。

      树记得行那次约他一起吃饭时说到要他好好地照顾刚进医院的绫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要好好照顾绫啊...那孩子啊,似乎是生下来就得了白血病才被丢到孤儿院门前...你可是这方面的专家,记得要好好照顾绫啊...”
      树现在才想起来,行虽然对其他的医生也说过“要好好照顾绫啊...”但没说过更加多余的话。当初莹去逝的时候,她如此的悲伤,树现在想起来那可能是一种不能掩饰的哀悼她自己的悲伤。而雅的再次离开,已经彻底让她不能再呼吸了,对于绫来说,可能他们的生命就是自己呼吸的声音。
      最终树还是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她慢慢地停止呼吸。
      现在他可以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痛楚了,他想起绫的老办法,怀里揣了瓶烈酒,跑到一座桥上去,站在路中央,一口口地灌自己,希望能多少淹死一些自己的悲伤。

      零想的太多,在开车的时候。于是他加快了油门,像驱逐所有的幻影。但是他还是禁不住想起火,想起埋在火身旁的那个父亲,他当时到底在想着什么呢,想着什么才让他分了神了,才让他冲向了大海呢?就是现如今他现在经过的这座桥,会是因为对他的母亲,那个教会了他和火如何抽烟的老护士的愧疚吗?

      行和游在墓地相遇,他们只是不约而同地去墓地去看另外一个人。他们把拿在各自手中的花放到那个人的坟墓前,然后注视着对方。

      花又叫了沙和零去那片沙滩。沙到了,只看到花在一口一口的喝着一瓶杰克·丹尼,当年是他坐在那里那样一口一口地喝。花一回头,看见是只有沙一个人,有些失望的样子,“他还在路上吧....”她说着又大口地喝了一口杰克·丹尼。

      零已经分神的太厉害了。当他看着拿着酒瓶站在路中央向他挥手摇着的树,有一瞬间以为那是一个死神,他分神的太厉害了,以为那还只是幻影,临到就在他面前了,他才慌张地大大打了一把方向盘。结果什么也没改变。他的车还是带着他和树一起冲出桥的横栏,向大海飞去。冰冷的海水会让他们窒息,不多时就会麻醉他们,让他们死在梦乡中。

      雅觉得这个无边的碧绿原野正在瓦解,生后的那片漆黑世界似乎也正在瓦解。原野从他永远也走不到的地平线开始慢慢瓦解消失,然后这种消失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他迫不得已向身后的漆黑世界后退,却不想那身后的世界早已瓦解成一片碧绿的海洋,他便一下子躺在了这片海洋之上。海洋的远处,火正从水面之下冒上来,而在原野消失成虚无的地平线,莹正迅速地向他和他们的海洋坠来...还有许多许多的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到这一片海洋....

      老院长透过老护士的眼眶看着这个世界,老护士的烟薰得他的眼睛掉下眼泪来,“难道我还是把零交给了一个同志吗...”
      老院长声声叹息,叹息完停下来又去看这个世界。他从老护士的眼眶中所看到的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改变,人还是人的样子,不是人俑,他又开始叹息,“看起来这个老女人会很长寿...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到所有人的天国呢....”

      起稿:06.08.04
      终稿:06.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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