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作品

　　但转瞬，那一点点痛苦又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陈扬自己也错觉地以为，它从来都没出现过。

　　将段天光领到一处隐蔽宽敞的地下室，毫不留情地把他往前一推，陈扬暗下了狠劲，面容却依旧如覆薄冰，淡定稳重，“先生要我交给你的。”顿了顿，“好好训练，先生很是器重他。”

　　“哦……咦咦咦？”以不雅叉腿姿势坐在地上的金毛男闻言诧异抬头，嘴上咬着一根漆黑枪管，口齿不清地嚷嚷：“不会吧？先生很是器重他？就先生那个从骨头里挑鸡蛋的性格？”吐槽在某人生寒的脸色中变小，金毛男讪讪地取下枪管咔嚓组装，“难道说……小扬你失宠了？”

　　陈扬面无表情地青筋一跳，抬脚碾碎散在地上的部件，对上金毛男伤心欲绝的眼神，居高临下地警告：“给我闭嘴！”

　　金毛男可怜兮兮地捂住嘴巴，委屈地点头。

　　这样一个很有卖萌嫌疑动作被长得人高马大的他做来，其效果让陈扬很想再赏他本人一脚。

　　压下怒气，陈扬冷冷地做最后陈词：“先生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妄加揣测的。”低眸看向金毛男，角度姿态不管怎么看都带上了杀意，与先前警告不同，金毛男知道，陈扬动了真格，“我不想在某天早上听到某个名为安杰的军火商死于非命，懂我的意思吗？嗯？”

　　金毛男飙泪花，“小扬你这算是深情表白吗……好意外啊，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陈扬面色发寒地盯着金毛男看了许久，冷冷扬长而去！“我不管了！”

　　金毛男安杰无奈摇头，“脾气还是这么差啊，怎么讨先生喜欢。”叼上一根烟，对着一旁安静得堪比空气的段天光招手，示意他过来，挑剔地拍了拍他的身板，啧啧有声地评价：“真瘦弱啊，压得住先生吗？”

　　段天光耳廓微微发红。

　　安杰没有理会对方的纯情，径直丢给他地上还未组装好的枪械，指了指另一边的靶场：“去试试手。”

　　段天光顺着安杰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几个高速移动的人形靶，心脏位置虽用红心标注出来，但在只有一盏昏暗白炽灯的情况下，还是不甚明显。

　　他蹙了蹙眉，尝试着瞄准，估算完角度误差后，开了一枪。

　　砰——

　　子弹仅擦过靶沿。

　　安杰点上烟，吞吐了一口烟雾，阴阳怪气地：“真不愧是先生看上的人啊。”他剑眉一竖，吊儿郎当的神色尽显，若有若无地透出鄙夷，“随便去大街上拉一个平头百姓都比你打得好。”咬住烟，手一摊，命令，“枪给我！”

　　段天光垂眸，把枪递给他。

　　安杰接住枪后，并没有马上射击，而是先在段天光的脑袋上溜达了一圈，“把眼低着干什么？大爷我有这么难看吗！”喷出一口辛辣烟雾，“想要先生正眼看你，就他妈的给我认真！夹紧双腿！收腹！挺胸！抬眼！”勉强满意地扫过照做的段天光，安杰利落地架起枪，校准误差，瞄准，食指微微后曲。

　　砰——

　　中心！

　　***

　　晚灯优雅地站在落地窗前，眼梢上挑，从幽黑睫毛下扇动出不清不楚的笑意。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居高临下地俯视，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没心没肺难以捉摸。

　　就像晚灯。

　　没有人会记得十年前他从血肉横飞中爬起来的模样，也没有人会记得那个模样精致，却大口大口吞食着鼠肉的少年，就连晚灯自己，也不大记得了——除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陈扬。

　　“小扬，你跟我多久了？”

　　陈扬沉默半晌，“十二年。”

　　“都这么久了啊……”晚灯低叹，轮廓镀上一层绚丽霞光，却稍嫌冷淡。他微微侧头，“小扬，你过来。”

　　陈扬依言上前。

　　晚灯顺势伸手拉住他的领带，动作婉柔地把他拉到自己眼前，不含任何意味地注视许久，微笑下令：“吻我。”

　　陈扬看着他，顺从地低身，亲吻上后者柔软的红唇，四唇相接时，晚灯敏锐地觉察到陈扬的手轻颤了一下，那个坚毅如山的男人，即使是把枪口抵上了他的太阳穴，也不曾恐惧半分。可是现在，他在怕。

　　手指轻巧地移开陈扬的脸，晚灯探出舌尖舔了下唇，笑，“你在怕什么？”

　　陈扬沉默。

　　晚灯架起一根烟，优雅地点燃，轻飘飘地吐出烟圈：“算了，你下去吧。”

　　陈扬僵硬地行了一礼，离开了办公室。

　　辛辣的气息流进肺部，神经被麻痹的错觉升起。晚灯依靠在落地窗上，唇角挑起一抹笑，高高在上地凝视下方。

　　陈扬是他成就出来的，安杰是他成就出来的，段天光是他成就出来的，他在段氏所有的亲信几乎都是他成就出来的。

　　一样的方法，一样的手段，却再没有造就出一个晚灯。

　　他成了最特别的一个人，成了被孤立的个体。

　　段景此生最得意的作品啊，成功得彻底。

　　冥蓝烟雾缭绕着晚灯的眼，那双总是如水晶塑成的眼睛此刻苍老得好像下一刻便要碎裂开来似的，深陷的锁骨优美延展，竟是少有的脆弱。

　　段天光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先生。”他低唤。

　　晚灯回神，略带诧异地瞧了一眼天色，微笑，“不错，你是第一个在天黑之前从安杰手下挣扎回来的人。”他弹去烟灰，语声极其温柔，“想要什么奖励？”

　　段天光摇头。

　　“随你，我不勉强人。”晚灯走向全屋中与冷硬设施全然不符的布艺沙发，随手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倾身倚靠沙发，命令，“过来。”

　　段天光过去。

　　少年的身体年轻颀长，如临风玉树，黑发被修短，使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如果他没被他所谓的成就，应该会更美吧。

　　玩耍着他修得碎碎薄薄的黑发，触感像是某种乖巧温顺的犬类，晚灯凝望他许久，忽然勾起单边嘴角，容光顿时艳丽到摄人心魄，“有没有经验？”

　　段天光懵了，“什么经验？”

　　晚灯缓慢凑近他，轻咬住他发红的耳垂，温热呵气，酥酥痒痒的感觉如针尖密集，一寸一寸铺展开来，段天光脸烧得通红，背脊僵硬地挺直。

　　窗外微风传送，凉意沁人。

　　紫红暮瀑泼洒进来，流泻在晚灯滑如凝脂的脸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像是古书描绘的喜食魂魄的山精鬼魅，抬眼低眉，无不牵动人心。

　　段天光只觉得心跳剧烈，一直练习稳然不动的手抑制不住地发抖。

　　晚灯捉住他的手，倾下身去亲吻，像绅士亲吻淑女一样的风度，“你在抖。”

　　段天光背脊挺得更直，全身僵硬着，“没有。”

　　“呵呵……”晚灯轻笑，稍带恶劣性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段天光下意识反问，随即猛地醒悟过来，滚烫顿如烈火燎原般烧至颊后！“……没有。”

　　“很好。”晚灯后仰，修长脖颈高傲显露，竟展现出一丝媚态，他微笑着，一字一顿，“那么，便做吧。”

　　段天光彻底懵了。

《失足青年的悲惨往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