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归程

　　即使基础训练很无聊，即使自己能力已远远超越前辈，即使暂时不能参加正选，手冢仍旧认真对待所有事，这是他的原则，哪怕…是学长的挑衅。
　　「你是左撇子吧！你怎么不用左手？瞧不起我？！」仗着自己年龄的高年级满面愤恨，脸色煞白。败北后的他们，气的浑身颤抖，拎起手冢的衣领大吼。
　　手冢沉默，无法接话。
　　看着手冢毫无表情，恼羞成怒的高年级扔出一句话，掷地有声。
　　「既然你不用，那就废了吧！」
　　无法控制自己的学长，拿起球拍就向手冢手臂砸去。
　　钻心的痛让手冢跌坐在地，狼狈不堪，可随之而来爆发的气势却呛的所有人为之一振。
　　冷冷地扫了一眼高年级的学长，手冢拿起球拍丢下一句「网球拍不是用来打人的。这种网球部，我退出。」决绝地走出场地，却被大和部长拦了下来，以未收到退社申请为由被莫名其妙地发去跑圈。
　　手冢虽无奈，却仍旧执行了大和部长的指示。跑到一半却被伤心的大石拦了下来，大石的质问，手冢无言以对，眼角扫过场中的不二，生气和担心的双重情绪从那双微眯的眼中流露，手冢更是无法正视。
　　「成为青学的支柱吧。」手冢永远记得大和部长当时说出这句话时，他所受到的震撼。虽然大和部长仍旧一脸的玩世不恭，夕阳穿过大和部长的发，在墨镜上微微反光，大和部长微笑嘴角上的棱角，透着认真和信任。那句话中蕴含的无与伦比的力量和感情冲击着手冢的心灵，流过四肢百骸，融入血肉刻入骨髓。

　　自从手冢接过大和部长那句话后，手冢与生俱来的强烈责任感和信念让手冢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他的责任，也是义务，不仅是他和大石的诺言，也是他自己的梦想。仿若有神助，身边逐渐出现各式各样的人。
　　灵活的菊丸，资料分析的乾，力量型的河村。他们都似被手冢的领导者的气质吸引。只有他…
　　不二周助。
　　那个对谁都很温柔的不二周助，永远都是笑意晏晏。
　　虽然看似平凡毫无特色，手冢却发现自己看不透他，看不透那双眯着的沁蓝背后隐藏的实力和感情。
　　谜。
　　直到有一天，手冢在热身跑圈时看到的一幕，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与不二练习的对手一不小心把球发偏了，在手冢眼中，那个纤细身影纵身一跃，手腕微扭，反手回击，那个不听话的小黄球乖顺地回到了发球者的手上。
　　整个回球过程堪称完美，毫无瑕疵。
　　在一片惊叹声中，手冢忽然意识到，那具小小的身体里蕴含着不下于自己的才华和能力。
　　不二周助，是可以和他并驾齐驱的人。

　　有一天，手冢忽然被不二叫出去。
　　「呐呐，手冢，我想和你比赛。」不二笑眯眯地发出邀请。
　　「唉？可是学长规定一年级不允许擅自比赛。」
　　「我们两个私下比嘛，不让学长知道。」不二渴望地望着他。
　　手冢左右为难，一脸不适。
　　不二看着手冢犹豫不决的样子，眉峰微蹙，秀气的脸有些沮丧。
　　手冢看着不二的难过的表情有些不舍，思及自己手臂因为上次被学长打伤，不想贸然答应，可心里也有想要与不二一较高下之意，便一口应承。
　　不二瞬间舒展的脸庞，喜悦到无法自已，一把握住手冢的双手，确认着约定。
　　纤细带着点婴儿肥的手微凉，柔软的指腹滑过手冢的手背，细微的薄茧却带来温暖的触感。手冢看着和自己交握的小手一怔，竟忘了回答。
　　不二以为手冢不回答即使默认，轻快的跑离，离开时还回首给了手冢一个幸福的笑。
　　于是在那天下午部活结束后，不二兴致勃勃地准备着和手冢认真对决。
　　6-0。
　　不二就这么不可置信地看着结果，看着手冢在对面痛苦的捂着手臂跪倒在地。
　　被欺骗，被羞辱，被轻视的愤怒瞬间涌向心头，不二抓着手冢责问着。
　　手冢看着不二的眼睛，那一片海如今像暴雨来临前一样深沉，波涛汹涌，夹杂着不甘，失望，愤怒，担忧和伤心。复杂交错的感情像线条织入书页，色彩彼此渗透。手冢迷惑，近乎灵魂的碰撞令他无法理解那纷繁表象覆盖的真相，一向高傲的他第一次低下了头，道歉。
　　「等我伤好了，我们进行一场真正的比赛。」
　　手冢这么对不二许下第一个诺言。
　　之后好几天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让大石和菊丸深感不安却也摸不着头脑。
　　手冢很难过，自己伤害了不二，却不知能做些什么挽回。
　　又是一个上学的清晨，他还是孤身一人在去学校的路上，映衬在朝阳微光下，秋日特有的萧索感渐渐逼近。忽然感到有人拍他的肩膀，回头，是笑得温和的不二。
　　「手冢是去学校吗？一起走吧。」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不二邀约。
　　「嗯。」
　　从此，平静的上学路开始有了他的留恋，两道小小的身影也成为手冢记忆里的一道不可磨灭的美好风景。

　　很快，第一次期末考即将来临。
　　对于手冢这种什么科目都全力以赴的人来说，期末考就像课外练习。
　　对于不二这种什么科目都一点即通的人来说，期末考就像现场作业。
　　对于大石这种什么科目都脚踏实地的人来说，期末考就像平时测验。
　　对于菊丸这种什么科目都临阵磨枪的人来说，期末考就像世界末日。
　　已经和菊丸组成双打的老好人大石和同班好友不二，不得不经常担负起监督菊丸复习的任务。手冢也经常在菊丸各种郁闷的发泄声中听到大石低沉的安抚和不二柔声的劝慰。
　　手冢忽然有点羡慕菊丸，那种被人包围，关爱甚至保护的享受。手冢从小是由曾经是警官的爷爷带大的，爷爷的严苛和严谨也彻底地遗传到了手冢身上。无言无声的爱是爷爷的习惯，那双有力的大手不论奖惩都是那么坚定。
　　手冢明白爷爷，可手冢忽地就这么陷入一丝脆弱，希望身旁能出现一个人，不是客套的寒暄，不是讨好的赞美，不是嫉妒的讽刺，不是崇拜的期冀，而是就那样最简单最直接最真诚地表达出对自己的鼓励、支持甚至是…
　　「呐，手冢。」
　　手冢回头，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不二，手里还拿着给菊丸准备的辅导资料。
　　不二定定地注视着手冢，手冢回望不二，视线胶着，手冢就那么对不二产生出一种眷恋。
　　要加油，还有…我相信你。
　　手冢确定他从不二眼中看出这句话，即使不二未曾言语便转身离开。
　　何时开始注意他？何时彼此竟会如此相知？连自己都不清楚。他的一举一动都刻在他的脑海里。
　　不像自己那样近乎苛刻的自我要求，他总是淡淡然的，对什么都是一脸无所谓。
　　不像自己那样冷冰冰，他对谁都是冬日阳光般的微笑。
　　不像自己那样每件事都全力以赴，他一切都是适可而止。
　　不像自己……他……
　　原来他和他有那么多的不同，南辕北辙，背道而驰。
　　不经意间发现的一个与自己完全相同又完全不同的灵魂，毫无理由毫无保留的倾心。狭路相逢，终无处可逃。

　　考试结束后，进入国中的第一个暑假生活正式拉开帷幕。手冢曾经想在最后一天在学校的时候询问不二的联系方式，却觉得太过唐突，在不二疑惑的眼神中欲言又止很多次后，还是说出简单的道别和祝福。
　　手冢没有看到不二眼中的失望和失望后的淡然。
　　又到开学，林荫道旁的展览版就像去年开学一样，两个相同的名字高高在上，和其他人仿佛就是两个世界。
　　手冢国光，不二周助。
　　依旧是满分和一分之差。Top.1和No.2的格局就这么在两人无声默契中融入众人心里。
　　高处不胜寒，手冢不明白为何不二没有与自己携手而立。

　　国二，手冢在送走了大和部长后，毫无悬念地成为了青学网球部新人部长，而大石也因他的努力得到肯定成为了副部长。网球部又来了两个新人，桃城和海棠。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亦敌亦友，倒也算是惺惺相惜，互助成长。
　　似乎有什么发生了，有什么改变了，却又一切如旧。
　　不二的才能很快被发掘。天才不二周助的称号很快便传出青学大门。不二却依旧淡淡然地笑着，站在自己的身后，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手冢曾经想过，他多么希望不二和自己能像桃城和海棠一样彼此激励，能并肩而立，承担这风霜岁月。但似乎心底里又不是这么想的…手冢模模糊糊地察觉到什么，却只能任由其如细沙从手中滑落，随风飘散。
　　不是没想过再约不二一战，以完成当年的约定，但不二似是而非的敷衍答复，闪躲的眼神最终让手冢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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