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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二) 等闲拜日晚,夫妻犹相疮
胤禛站在八贝勒府的门外,直到莫姚的身影消失在二门。
一对一的关系总是简单明了,有时候距离太近一时看不清楚,等站得远些,冷静下来,答案便会清晰可见。可若是再多一个人,无论无心还是有意,多少都会让原本简单的关系变得复杂。
莫姚在浴池里渐渐下沉,直至水面淹没头顶,醍醐灌顶原没有什么实用的依据,水无孔不入地侵入身体,即使快要缺氧也不愿出来,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午前追出门的时候,胤禩便把莫姚丢了,再没了办差的精神,满京城寻了半日,才得了莫姚回府的消息。进屋的时候,正瞧见林芝抱着莫姚换洗的衣服要送到屋后的浴房去。
莫姚洗了澡,用了些牛乳就想上床休息,又怕睡不着,拿过案头的《增广贤文》,近日正读到“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还真是有够讽刺,近若枕边,心隔千山。书里夹了两页签纸,一页是莫姚做笔记用的,还有一张皱巴巴的薛涛签,像是被人用力握皱又抚平了,签上寥寥一行,“须信道,缘情寄意,别有知音”,是要表心迹么,却没有落款,董体行书流畅和美,风华自足,又不像出自胤禩的手笔。
风吹开了门扉,院门外的黑暗里分不清是树影是人影,林芝还在院子里站着,莫姚紧了紧外袍,吩咐道:“落锁吧。”
子时刚过,莫姚在沉睡中被人吵醒,院门几乎要被人拍碎。
“主子,九爷送贝勒爷回来了,贝勒爷醉得厉害……”
曾有调查研究表明,人从深眠中被唤醒相当于醉酒一次,宿醉般的头痛几乎让莫姚的起床气一触即发,双手在太阳穴上反复按着,强打精神。
胤禩甩开胤禟的手,跌跌撞撞进了正屋,瘫倒在软塌上,烂醉如泥就是眼前的写照么,莫姚讨厌醉酒的男人,若是再借酒闹事更加不可原谅。躺着的人突然坐起来,强拉莫姚一块坐到榻上,握住莫姚的手再不放开,反复唤着,“姚儿”。
女人总是容易心软,莫姚一手回握住他,一手接过青梅递来的碗,“我在这,先把蜜水喝了。做什么去了,喝这么多酒?”后一句却是看着胤禟说的。
胤禟还来不及解释,胤禩一挥手,余下的半碗蜂蜜水都洒在莫姚身上。替他擦过水渍,莫姚才起身想去换衣服,好歹胤禟还在这里,又被拉着手,只听见,“你又要走,半点不对心思,转身就走,从来不解释,也不听人解释,总是旁人的错,你却总是对的。”
食指压在太阳穴突跳的神经上,又是一阵头疼传来,莫姚转身,“你没醉么。”
“醉了,若不是醉了,绝不敢说格格半点不是。”爱一个人原就是卑微的,额娘就是如此,低落尘埃,兀自等待,静待花开。胤禩一直觉得自己也可以为莫姚奉献一切,可以无视皇阿玛的责怪,额娘的忧心,周遭的冷眼怪语,为她倾尽所有,为她专情守一,原来自己还是做不到无怨无悔,无欲无求。
或许这才是莫姚一直单身的原因,一个人生活的时间太久,养成了独立的个性,不得已的强势,绝不勉强的性格,最终留在身边的那些朋友都有着善良和包容的特质,像是可以大额透支的信用卡,任由莫姚透支关爱,可毕竟是有上限的。反省是要心平气和的,眼下却不适用。
“原是委屈了贝勒爷,想是这样的委屈绝不止一日,还有什么不满的,今日不妨都说了,省了日后没有机会,我洗耳恭听就是了。”
双方的态度强硬,强强对话,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胤禟不得不出手,“这是说的什么话,天这么晚,都早点歇了,有什么话明日好好说。”
“今日不说透了,恐怕贝勒爷满腹的苦水会呛到自己,还是倒出来好。”
“今日不说,明日也许人就到了天津,大江南北任君遨游,任性妄为原就是格格的真性情。”
胤禟只觉得大开眼界,这两个人仿佛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说话刻薄,不留情面。
“你不是问我做什么去了,撂下差事不办,揪着心满京城找人,却是白费力气,有人两两相伴,喝茶谈心,好不惬意,就不知还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莫姚自问与胤禛算是偶遇,光明正大,“你想清楚你要说什么,他是四哥,我是弟媳,我们不过是偶然碰到,何况大街人潮往来,有什么不可见人的。”说话疼痛突跳着窜上眉梢,让人睁不开眼,莫姚手扶着书案,推倒了一地的书。
胤禩一步上前捡起落在地上皱巴巴的薛涛签,举到莫姚眼前,“你倒说说要偶遇多少回,四哥与弟媳才能以知音相称,你与他相识已久,只怕是情缘早定。想来我的字入不得格格的眼,他倒是一手董体绝妙,连皇阿玛都要夸赞的。”
莫姚才品出胤禩如此这般的缘由,自己万想不到那字出自胤禛之手,又是如何轻易登堂入室到了自己的睡房,真是百口莫辩。
“九弟,你看到了,她这算是默认了。”胤禛的心思胤禩早知,莫姚心向何处胤禩从不怀疑,此刻的沉默却刺激着胤禩的神经,嫉妒几近要将理智淹没。
原来还知道自己在这,可是胤禟还没完全理清顺序,管老四什么事。
该死的头痛,莫姚才觉得此刻是什么都解释不清的,“我什么都没做过,有什么明日再说,表哥,明日还要上朝,你先回去吧。”
酒醉后的歇斯底里什么都阻止不了,眼见莫姚也要出门,胤禩大喊着,“你又要走,是去找他么,或是还有别人,老十三还是老十四,就是老九当初,”一个人从幼时就学会了忍受且习惯忍耐,郁积在内心的痛苦也好,愤懑也罢,就像深埋地下的沼气,不断聚集,发酵,一旦遇见火苗,便会不可逆转地宣泄,放任地燃烧,直到燃尽自己,灼伤旁人,嫉妒不过是这个炮仗上的引子。
胤禟猛然转身只喊了“八哥”两个字,莫姚蹿到胤禩身前,“如今分明是你对我有所不满,与旁人何干,我是什么人,你不知么,如今秋后算账,是觉着我对不住你,还是阻了你的前程,当初就不该到皇阿玛那里求这门婚事,就该让我指了胤祥,再不济十四也不会似你这般鸡蛋里挑骨头,再不解恨,那年就该让我死在野狼口里,一了百了。”挨不住疼痛,莫姚用头使劲地敲在门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再说下去,害怕自己要用尽一生的恶毒。
“表妹别再说了。”胤禟是这里唯一还清醒的,知道莫姚说的都是气话,可还是对她的话起了心思,牵扯老十三和十四,怎么就没算上自己。
胤禩的酒此刻算是彻底醒了,背脊冒着冷汗,依着莫姚的性子,再说下去,让自己写休书也不是没有可能,“你不必走,我走就是了。”
从蜘蛛侠数到金刚狼,从喜羊羊数到灰太狼,再找不到治疗失眠的偏方,莫姚浑浑噩噩睡到了晌午,听见青梅进屋,就坐了起来,“外面是有人在哭么?”
“没有,主子没休息好,怕是听错了。”
莫姚觉着就是没睡好,自己也不至于产生幻听,下床就要出门,青梅眼见着拦不住,跪在院门口的梅儿也赶不走,才说了实话,“林芝和门房一个小厮让贝勒爷绑在马房,就要打死了,梅儿跟林芝一块进的府,她是来求情的。”
丫头和小厮?私情?怕是撞到胤禩枪口上了,也不至于要打死,莫姚头还是疼,手抚在额上,“怎么了?”
青梅也是从竹马那里听来,胤禩今日退朝跟胤禛起了争执,回府没走正门,瞧见门房小厮和胤禛府里的下人背地里悄悄递东西,小厮又把东西交给了莫姚房里的丫头林芝,就被胤禩半道截了。
隔着一进院子,就能听到哀嚎,西边的草料房里,小厮已经晕了过去,林芝蜷缩在草垛上痛苦地呻吟,衣服上的口子分明能看见流血的皮肉。
莫姚冲着院子里的胤禩喊道,“够了,我们俩的事,犯不着为难下人。”
胤禩没有理会莫姚,伸手递过去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莫姚认得那瓶子,是太医院李太医专治头疼的药膏,还有一张薛涛签,签上写着,“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董体行书,没有落款。
嫉妒蒙蔽了双眼,心里只会充满怨恨,胤禩径直走到屋里,拿过侍卫手里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被凉水浇醒的小厮身上。莫姚却再听不见哀嚎,听不到这世界的声音,全世界只剩下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胤禩,偏执,狂暴,愤怒,痛苦……
“傻子才争吵啊落叶是树的风险
……
满意你爱的吗有何新发现
……
小心啊爱与不爱之间离得不是太远
吞下寂寞的恋人啊试着辛苦的去了解
却是遗憾少见有谁如愿真是让人不甘心啊
越是相爱的两个人越是容易让彼此疼
疲惫了放手了不值得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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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一歌,本章背景音乐为莫文蔚的《寂寞的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