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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反了你了。”张逸山什么时候被人当众撂过面子,尤其这人还是外人认为的他的“干儿子”,这让他的老脸怎么挂得住。当下一拍桌子,对两个土匪道:“带他回去,把他那套衣服好好整一整,明天早上我要是看不见他,你们该明白什么后果。”
两个土匪连忙答应了,就要上来拽金燕西,去被他一下子甩开,听他脸红脖子粗的大吼道:“小爷说不去就不去,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去。”说完转身就走,竟是浑然不管后面的张逸山气急之下,会不会真的枪毙了自己。
“这……这混账王八羔子。”张逸山真是气极了,身子都颤抖起来,副官见状不妙,连忙尿遁而去,剩下张逸山在这里沉着脸想了半日,忽然往门外走去,正好看到郭西北走进来,他便冷冷道:“你派人去把那臭小子给我捆到刑堂吊起来,妈的,我们可能还看走了眼呢。”
“啊?发生什么事了?臭小子?大哥你是说阿金?他这几天挺老实的啊。”郭西北惊讶的问,他知道大哥其实一直挺关心金燕西的,不知道这一次金燕西是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让老大发这么大的火,还要用到刑堂,天知道那地方都多少年不用了,现在好像都改成仓库了。
“你不用问,这小子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按照我说的话去做。”张逸山听见郭西北帮金燕西说话,脸色更阴沉了。于是郭西北也不敢再问,答应了一声就带着几个土匪往金燕西的住处走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白雄起为什么会到东北来?他不是总理吗?怎么又会当上国防总长?是兼职吗?什么时候他的能量竟然变的这么大了?
金燕西没有回去耕地,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消化这个震惊的消息。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抱着双腿坐在椅子上,想起那个飞扬跋扈的男人,他痛苦的几乎要揪扯掉自己的头发。
绝不能被他知道自己现在竟然落魄到在鸿雁山上给一群土匪干活,谁都可以知道,但绝不能让他知道。要是还逼我,我就一头撞死。金燕西的目中射出强烈的仇恨光芒,自己的父亲就等于是被那个混蛋给害死的,想到当初自己不但无力为父亲报仇,还低三下四的向白秀珠求婚,金燕西就后悔的恨不得立刻死去。
不管怎么样,曾经的污点是永远都抹不去了,这辈子靠着自己,恐怕也不可能给父亲再报仇,但是他决不会再让白雄起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更不可能去大帅府在他的面前低三下四。这时候的他并没有意识到,在土匪窝里吃苦受罪了几个月,听多了那些杀生取义舍身成仁的故事,看惯了这些表面粗豪却快意恩仇誓不低头的汉子,他的思想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是在被掳之前,他的骄傲就绝对不可能撑住他那一身软骨头,也许到时还会反复想办法巴结白雄起,以期抱住那颗大粗腿呢。不然他当日也不会在父亲身亡之后,还厚着脸皮去和白秀珠厮缠在一起,还向人家求婚。
门外忽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金燕西猛然抬头,看到郭西北和几个彪悍的土匪走进来,他戒惧的站起身,却咬紧了嘴唇不说话。
“阿金你搞什么名堂?大哥让你去大帅府你就去呗,又不是没去过。还当众顶撞大哥,结果怎么样?你快点儿,快点儿去给大哥道个歉,就说你是一时糊涂,明天答应去帅府,这样大哥消了气,可能还会饶过你,不然可不是我吓唬你啊,大哥这一次动了真怒,你再不识好歹,有你受罪的,到时候可不是让你挨几顿饿就完事儿的。”
郭西北是在来的路上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还以为是金燕西当众顶撞惹恼了张逸山,他性情耿直憨厚,所以这才好心提醒,却没料到素日里少言寡语,对他们逆来顺受的金燕西这一次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一双眼睛竟流露出些怨恨神色,一字一字道:“我说过我不去,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去。”
“那就没办法了。”郭西北叹了一口气,一挥手,,身后的几个土匪立刻上前,用麻绳将金燕西给五花大绑起来。
“你们……你们干什么……有种就打死我,反正打死我我也不去。”金燕西大吼着,被几个土匪押往刑堂,郭西北在后面叹气摇头,心想你还敢叫,真把大哥惹毛了,你以为他不敢毙了你吗?越想越觉得担心,便挥手对一个土匪道:“把他的嘴给堵上,平时也没看他有多少话,这会儿嚷的跟英勇就义似的,吵得人脑仁疼。”
土匪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从袖子上撕下一块破布就塞进金燕西嘴里,推搡着将他押到刑堂后,绑住双手手腕吊在了横梁上。
即使是被掳上鸿雁山,虽然吃的苦头不少,但是像现在这样被吊起来刑讯还真的没有过,金燕西就坚持了一会儿,便觉得两只胳膊好像是要被生生撕扯了去一样,痛的他咬紧牙关,春寒料峭的时节,额上的冷汗却汇聚成了小溪,打湿了额前头发,然后“吧嗒吧嗒”的滴在地上。
门忽然被打开,他费力抬起头,就看见张逸山面沉如水的踏进来,他身后是郭西北和鲁文华,还有赵老爷子,再然后是几个土匪拿着皮鞭,杀气腾腾的分两边站立着。
金燕西的心一哆嗦,看了一眼张逸山,又垂下视线。
“你小子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来鸿雁山是干什么的?”张逸山坐在椅子上,双目灼灼的盯住金燕西,沉声发问。
“我……我就是我,一个落魄子,鸿雁山不是我想来的,是你们抓我……过来的,当初……当初我是在回城的路上……被你们抓到……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来鸿雁山,只不过没有逃出去……”金燕西断断续续的回答,一开口,就痛的直吸气。
“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怕见白总长?”张逸山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心里的猜测,不过金燕西今天的举动实在太奇怪,他身上担着几千兄弟的性命,宁可小心驶得万年船,也不想因为意气用事而毁了这鸿雁山的根基。
“谁说我怕见他?”金燕西大吼:“我恨不得杀了他。”
“那你说,你和他有什么仇?说出来我就放了你,不然的话,臭小子,你还没见过我们鸿雁山土匪的手段吧?今天我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张逸山一鞭子甩在石砖地上,竟然冒起了一串火星子,看的金燕西眼皮跳个不停,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要告诉这群土匪自己的身份吗?已故总理金铨的第七子?金燕西自嘲的笑了笑,心里却是涌动着无尽的悲凉和无奈,他摇摇头,心想这是自己到现在仅存的一点儿尊严了,这样没用的自己,就好像一只存在于世上苟且偷生的蝼蚁,有什么脸将父亲的名字说出来呢?那对他是一种玷污。
看见金燕西摇头,张逸山的脸色倏然沉了下去,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好半天他才转头对身后的土匪道:“扒了他的衣裳,给我狠狠打,什么时候打的这个兔崽子招供了,什么时候再去找我。”说完便扬长而去。
走出不到十几步,蓦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张逸山心疼的一个哆嗦,脚步顿了一下,却是没有回头,深吸了一口气,就继续大步往前走。
郭西北看出了他的心疼,的确,他知道大哥没认成这个干儿子,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恼火,但是这个金燕西天天沉默寡言的,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心事,他就不止一次听到大哥念叨,说那小模样儿怪孤单可怜的,他想着大哥年近半百,心里是渴望着有这么个儿子吧,也难怪这时候会心疼,因此想了想便道:“大哥,要是他一直不招供,你真要打死他啊?你看看他那小身子骨儿,恐怕没到一百鞭子就送命了,何苦呢?稍微惩罚下就行了,我觉着他没什么问题,要是有问题,上次你要认他当干儿子,那是多好的机会啊。”
张逸山沉声道:“不能掉以轻心,咱们在鸿雁山上置办起这么大一个身家,不容易啊,几千兄弟的性命呢,可不能因为一个冒失丢掉了。你说那次认干儿子的事情,哼,军师也说过,这三十六计里有一招叫欲擒故纵,难保那小子不是为了故意取得咱们的信任而玩花招。要不然,他怎么就不敢去见那个白总长?还有上一次在大帅府,他要是耍点花样,也未必就不能逃了去,他怎么还是乖乖的和咱们回来?”
赵军师笑道:“这话倒是有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他从来都胆子小,骨头也软,不敢在大当家的面前耍花招逃走也是正常的。”说完却听张逸山冷笑一声道:“既然骨头软,就没有不招的道理。”
这下众人也没话说了,想想大哥这样小心也没错,只盼着金燕西能早点醒悟,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了,以大哥平日对他的另眼相看,也许还能保得住一条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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