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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车
实打实掉在地上,腿很痛,抽着凉气,将脸埋在草丛里。他从树上轻轻飘下来,伸手扶她。顾惜痛得不想动,死赖着不起来。他手上使力,把她的肩膀摆正,并轻轻将发丝上的草拿掉,冷笑:“你终究开始忘记了,看来这把记忆之锁开始发挥法力了。”
顾惜抹了一把,手上竟是亮晶晶的水痕。
他静静看着她,脸上无甚表情。
夜空中一声凄厉的鸟鸣划过,她连忙向上看去。
他冷冷道:“你以为把头扬起来就能让眼泪不流下来?”
顾惜吸了吸鼻子,瞅着他咧嘴笑,“我终于看到你的脸了。”
那管笔挺的鼻子,那淡淡的眼神,那乌黑几乎溶于夜色的长发,那一袭衣袂飘飞的黑袍——
“我见过你!”
顾惜流着口水笃定地说,“我一定见过你!我绝对绝对见过你!”
她捧着脑袋,一阵阵眩晕,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
他眉头一拧,眼底白雾翻滚,轻喝:“别想了!仙界的无极至尊记忆锁岂是你能简简单单冲开的?”
顾惜捂着脑袋,痛得浑身打颤,“你说那些劳什子我一个也听不懂,我只知道,我活着,就是为了在这里撒播颓靡花粉,收获种子的!”
他冷冷看着她。月光下,他的眼寒气四溢,似冰潭,深不见底。终于,他伸出两个指头,在她额前一抹,轻声道:“睡去。”
她便陷入无边黑暗。
黑暗中,一缕白烟如云似雾,氤氲缭绕,有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传来,伴随着哐啷啷的枷锁之声。
一张眉清目朗的脸从黑暗中闪现出来,他看上去极为痛苦,他说:“惜儿,我去寻你,却被父王抓回,他将我关在北极仙冰下……惜儿,原谅我的无能为力。”
他知道她的名字,可她却不认识他。
“别想了,越想头越痛。”一阵很好听的声音传来,似有一种魔力,顾惜感到一股浓烈的倦意袭上来,渐渐昏昏睡去。
**
丞相寿宴,宾客尽欢,把酒高歌,众妾争艳。
厅堂极大,立柱二人合抱粗细,男宾铺熊皮席,女客和孩童用丝织席。
用很矮的长条案几,菜品简单不花哨,整头猪整头羊那样上。男宾说着祝寿的溢美之词,行酒令,赏歌舞;女宾娓娓细谈,不时矜笑。
虽热闹,可顾惜依稀中觉得自己是见过大世面的,没觉得场面多么壮观。
隐约记得在仙界的时候,每逢宴请,那个场面,那才是相当的壮观。那家伙,那场面,仙旗招展,仙山仙海,仙娥霓裳飞舞,众仙觥筹交错,靡靡仙乐,曼妙吟唱,有时还会请上多年以前大闹天庭的野猴子来闹上一闹,以增加趣味。
此番丞相寿宴随宏大,但比仙界,那是小巫见大巫了。
子进盯着她,“姐姐今天一直出神,饭菜不合胃口吗?”
顾惜摇头,他又问:“红菱说昨晚她看到有个男人抱你进了你的寝室,他是谁?”
她不回答,他又追问一遍,她才说:“红菱半夜不睡觉起来瞎溜达什么?小小年纪别听女人嚼舌根子。”
他似乎放下心来,“子进谨听姐姐教诲。”
半晌他高兴地问:“姐姐心中应该只有我吧!”
说完他把着酒杯,走到高欢面前给他敬酒去了。
顾惜拿眼睃来睃去,终于找到杨愔,以及杨愔身后的女人们。
这个朝代的女人喜戴“敝髻”,就是各种各样的假发髻,百花髻、凌云髻、芙蓉髻,倒是梳头的时候省了功夫,可是看上去就觉得别扭,有些假发髻那么大一坨,扣到眉毛的位置,压的脖颈低垂,累得满脸通红。
脸上妆容怪异,有的额前黄灿灿一片,是为“贴花黄”;有些双腮嫣红,是为“晓霞妆”,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妆容。
她们还喜穿翻领长袍,脱掉后里面是长度仅到屁股的宽袖短衣,下身穿裤腿散开的大口裤子,颜色不一而足,看上去个个苗条动人,长得都差不多。
顾惜没分析出这群女人里哪个是子进的姐姐。
其实不论哪个是杨愔的妻子,都比她长得好看。
顾惜情绪低落无比,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高澄踱步走过来问:“仙子因何事不高兴?”
她说:“丞相天寿,开心都来不及呢,哪可能不高兴?”
他凑上来,喷着浓重酒气,小声问:“此处可有我的知己?”
这时顾惜恰好瞧着杨愔拿眼看向这边,那月亮般美丽的脸啊,让她的心一阵颤栗。
她慌忙低下头,手忙脚乱,酒杯咕噜噜滚到桌下,而且还不过瘾,一直滚,滚到一个鹿皮靴子旁。悲催的不是酒杯,而是像个狗一般在地上跟着爬的高澄。酒杯停下时,他的嘴恰好几乎贴着那双靴尖。
靴子的主人娇滴滴问:“世子,怎的这般不小心?”
顾惜再看向杨愔,他正低头饮酒。
他身后的一个穿鹅黄短衫的女子对着她轻蔑一笑,继而对着杨愔的耳边小声说着什么,边说边笑,杨愔下意识看向她这边,面无表情。
半晌,见那女子还不停休,他便张口轻叱一句,那女子这才讪讪住口,并不忘再狠狠剜顾惜一眼。
这时子进敬酒完毕回来,推推她道:“你去看一下哥哥,怎的跟傻了似的,一会被爹爹看到,又要挨骂。”
众目睽睽下,一个艳装女子笑得花枝乱颤,高澄像被施了法术般,痴痴傻傻站着,口水已经流到衣襟上,湿了一小片地方。
艳装女子四处顾盼,不期然对上娄女士的眼,立刻敛了笑,提起裙裾婷婷袅袅走了。
顾惜扯回高澄,他还兀自傻了一般,口中念念:“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丞相高欢已经略有醉意,与高敖曹、斛律光、司马子如、慕容绍宗、刘贵等爱将Hight到拿起筷子敲着碗,边敲边唱。
娄女士已不露声色瞧了这边几眼,目中有警示的意思。
顾惜手忙脚乱带高澄出了中堂。
他挣扎着:“仙子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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