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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记忆
子进问:“姐姐你怎么了?脸黑一阵白一阵,看上去特像轴画上的黑白无常。”
顾惜生闷气。
月老不是没给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把握。
现在只想唱一首歌:“听说爱情它来过。”
子进狐疑道:“姐夫走了,并不失礼数……”
等等。
顾惜说:“姐夫?”
**
窗棂外,月上树梢,只一弯柳眉似的。顾惜头昏脑胀,哀叹她可悲的爱情,还没开始就已经夭折了。
遵彦,大名杨愔,年龄二十五岁,出身弘农望族,官至散骑都尉。身材欣长,能文能武,善清言,美音质,风神俊悟,容止可观。六岁学史书,十岁学《诗》、《易》、《左氏春秋》。
小时候上学,学馆前有棵李子树,李子熟了落到地上,唯有他一动不动,专心读书依旧。他的叔父看在眼中,大为惊奇,以为人才,之后命人专门在杨府竹林旁修建一间房子,并且把吃饭用的家具全都换成铜制品。
这件事情,后世作为典故“竹林别室,铜盘重肉”来专门教育孩子。
顾惜对着“种植手册”上的一行行字,觉得很纳闷:为什么那些孩子都要等到李子熟了落到地上才去抢?换做她,为了不使李子落地,一定在未成熟之时,给摘个一干二净。
这个手册真是宝贝,性格却奇突,应是奉了旨意。
顾惜问关于遵彦的资料,结果它一字不出,她换个方式,问可以在遵彦心上撒颓靡花粉吗,它便说我要思考,顾惜说,你别思考了,直接把资料给我,它想了想说,只能出现此时以前的,她说好,它上面便刷刷出现那么多字。
……孝庄皇帝杀尔朱荣,杨氏一门参与,尔朱氏族人将杨氏灭门,杨愔恰好外出,免于一难,自此每餐只吃咸菜白米饭,打仗时冲锋在前英勇无比,世人对儒生刮目相看。
尔朱一族尽灭,大仇得报,愔回家安葬父兄,隆冬严寒,赤脚行于积雪,号啕痛哭。
愔有博才,高欢喜之,将一庶出女儿嫁给他。
最后总结:此人性子温静韧和,种植,极难,请三思而后行。
顾惜叹口气,合上手册,托腮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眼神黑影一闪而过,有一瞬挡住了不算亮的月光。她起身,快速追了出去。
天空澄碧,月华幽暗如水。
顾惜仰着头,看坐在大树杈上的黑衣男子。
有风,他的头发随广袖袍带轻舞。
“你到底是谁?”
没指望他会回答,她只是随口问问,好像除了以这句意外,没有更好的开场白。
这个上次在世子府说了许多莫名其妙话的人,他有着说不出的熟悉,这超脱于世间的气质不是一般人有的,而她遇到这种精品的话,一定会有印象的。
“我是谁?”
他望着天,淡淡地道:“我是谁呢?我是一个寂寞的人。”
“寂寞?”顾惜琢磨着。
“是寂寞,很寂寞。”他长叹一口气,“我寂寞了很久了,久到我都不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寂寞,因为何事寂寞。”
顾惜莞尔,笑出声来,“真是怪人,连寂寞都能说出那么多歪理。”
不打算攻击他,因为她没有任何胜算,最重要的是,这一刻,她也觉得很寂寞。她也学着他,很用力叹口气,看着自己的脚指头——她赤着脚,没穿鞋子。
“你上来。”他说。
她抬头,看不见他的脸,“我上不去。”
他冷笑。
顾惜只觉得人影一闪,一个起纵,她的屁股稳稳落在树杈上,后背妥妥靠在一个坚实的背上。低头看下去,原来这棵树这么高。她一阵眩晕,忽然发现自己下凡之后竟有些恐高。
她身子摇晃一下,手臂接着被一只大手钳住,“真没想到,你也会怕高。”
抓住树干上一个小枝桠,她晃了晃道:“好了。”
他松开手。
一时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自己不怕他。
天地之间,好生寂静。
顾惜瞧着天,脑海中一片空白。
“已经忘记了,对吗?”他忽然说。
“忘记什么?”
“忘记该忘记的。”
“我不懂。”
“你开始有喜欢的人了。”他说,“杨愔,是不是?”
顾惜不说话。
这人怎么会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不过,都不管你是谁,你凭什么来过问我的事情?我怎么了?我难道就不能有喜欢的人吗?真是怪人。
如果他正脸对着她,她一定给他一个老大的白眼。
“本来长得就丑,再翻白眼,那丑就无法形容了。”他说。
“你到底是谁?”他果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激动顾惜差点掉下去,只好死死抓住手上的枝桠,用僵硬的脊背来表达她的愤怒之情。
“你还记得燕帜吗?”他没有回答,反倒问她。声音平静如常,在夜色中幽幽传来。
“燕帜?”顾惜脑仁有些痛,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又记不清在哪儿见过。
他冷笑,“星翎呢?”
顾惜舌间轻轻念着:“星翎?”
他哼笑一声。
顾惜心里怅然若失,像是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想不起到底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只讷讷地问:“你是人是鬼?”
他伸手过来,握在她抓住树桠的手上。
一股温热突兀地传过来,她的心跳蓦地像是即将停止,“你做什么?”
他抽回手,冷冷地说:“鬼有那么热乎的吗?”
“那,你是仙?”
他不答反问:“你呢?你是人是鬼还是仙?”
“我……”顾惜想了想,“当然是仙。”
他低低笑了,“你来丞相府做什么?”
“我……”她使劲想,“播种颓靡花粉,收获种子。”
“谁派给你的任务?”
“收获种子做什么?”
“你记得你从哪儿来吗?”
“你记得你喜欢过谁吗?”
“你记得谁喜欢过你吗?”
“你……”
他每个问题,都会留一段时间容她思考,有的问题,她依稀有印象,但好多问题,她迷迷糊糊,记不太分明了。
顾惜在风中凌乱。
这么一个她从没见过面的男人,不知身份的男人,跟她背靠背坐在大树上,对她像审问犯人一般来了个连环十八问,而且好多问题都是她听不懂的。
顾惜慌乱又崩溃,情急之下一起身,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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