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结局的结局

　　一．

　　春日最好的便是午后的阳光，温暖得让人觉得美好。夏日太阳是亮眼，只可惜太过炎炎，让人平地心浮气躁。冬日的也不错，不过总以一副善良的面容给人们带来脸上的灼热，显得有些虚假。唯独春秋两季，阳光再倾泻，也没有太多弯弯肠子，不禁就能让人生出好感。

　　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浑小子。也不晓得他这些天过得怎样？载之离开的第二天，我便偷偷由着艮寅带了出来。那家伙竟是一点也不知情。其实这样也好，他本就稚嫩，铁定是要大哭一场的，我又怎好处事？倒是辛苦了艮寅，天刚亮就带着我像逃命一般“逃出生天”。与载之不同的是，他离去时蒙了面纱，避免殃及之祸，我却是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我明白的，这是他们希望我重返不会迷路。若是尚有时间，我应该会去探望他们。不过，李凌志这浑小子应该早就忘了我吧？

　　“小丫头在笑什么，这样温柔？可是想起了心上人？”手上浇花的动作瞬间便停了下来，眸里浮过一丝无奈。我慢慢转过身，看到来人这才笑道，“于婶可不能乱说，若是旁人听到了，指不定就不敢上门求亲了。这无后为大的罪名我可不敢当。”可是，我一生注定罪孽深重。我苦笑着低头敛去心里的愁思，这才假意放下浇水壶走了过去。

　　“小姑娘口齿伶俐，我这老太婆可说不过你。”于婶一边打笑一边将手中端的汤递给了我，“我们今儿个炖了些鸡汤，想着多了也是浪费，这才给你送了过来，你可得好好喝光，免得让我们多费钱。”

　　我闻言没有多话，只是从她手中接过，带着于婶坐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

　　我是清楚于婶的好心的。于婶与于伯伯都是心地极善良的人，听说我一个人在这边住着，总是打着由头就送东西过来，生怕我养不好自己。鸡汤熬得极好，一看便是下了功夫。我一口一口啜着，偶尔的目光流转到她的脸上。她已经四十五岁，听闻过些天就满四十六。虽说穿得简朴，可内里的气质却不像个平凡人家出来的。前些天有听邻居说起，似乎她本是大家闺秀，却因心有所属不想枉从父母之命，这才与恋人私奔至此。在她们那样的时候，于婶这样的行为真是大胆得不行。可就因为如此，我反而更是崇敬这样追求自由追去真爱的她。要知道，女子在人们心中总以男人的附属品为主，就连我，也总是被给予“薛纬家的小姐”这样的名头。

　　嘴角噙了一缕笑，我作势啧啧了几口，这才将喝尽的碗递了过去，“于婶家的东西越发好吃了。”她一直注视着我的充满慈爱的眼光又浓了好几分，“小丫头少来打趣我们。如果当真好吃，你怕是早早就去了我那屋子蹭食了，还会呆在这处，等着我送上门？”

　　“我才不会那样厚脸皮呢。”我假装转过头去，心思一转，又回头摇着于婶的手晃了起来，“于婶都不知道，我每次浇花锄草都是在等着您给我送东西的。若不是于婶人好，我心里那些个馋虫子早就窜出来表达对我的不满，叫嚷着让我跑到您屋里要吃的呢。”

　　“小丫头，刚吃完饭说这样的东西做什么？”于婶摊开我的手掌心，很轻柔地打了几下，“下次再乱说，我便邀着我家老头子棍棒伺候了。”

　　我的脸一下垮掉，满是委屈，“于婶真是不善良，这样欺负我。”

　　“好了好了，别装了。也不像。”大抵是我的功夫不到家，她愣了一下，就笑出了声来。我只好耸耸肩，偏偏头望了过去。

　　母亲早逝的早，这些天来我已将她视为半个母亲，自然用不了那些个虚假表情，没得让人心寒。

　　“对了，刚才收到了你的信，你瞧瞧看。”她从怀里掏出了信笺。我道了谢接了过来，没有着急打开，只是与她说着闲话。好一阵唠叨，她又吩咐了几句让我仔细关上门窗注意自己的话，这才推门离开。

　　将于婶送出去，我将门闩锁好，这才走到石桌前坐下，拆掉信封看了起来。

　　“孩子，前些天载之回了家，一切安好。虽然我与你穆伯伯听你说起他似乎无碍，却到底无法真正放下心来。这次终究是安了心，却又不晓得你是否安好？请相信，你之于我，始终是比你母亲稍低一点的存在。原谅我将你母亲放在首位，可你也懂得你母亲对我的意义。

　　不知道你与载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你若是执意留在镇远我也没有意见。毕竟，它还在穆军的掌控内。对于你的安全，我还算放心。这几天我正学习大不列颠语，大抵过些阵子便能与你说道几句了。听闻他们的医术很好，你可有意愿再出去一趟，也好让我多个念想？当然，这不过是我的建议，采纳与否都在你。如若不愿，也无妨。

　　大概是老了，这些天总想起你年幼的时候。孩子，无论怎样，最后两年回来吧。要记得，你的快乐才是我最大的盼望。”

　　二．

　　父亲果然懂我。像是初知我喜欢上他，就没有结局一样。睿智得仿佛掌控了我命运的走向。只不过，我再去一趟大不列颠又如何，难不成他们还知道如何解除诅咒？到底是关心则乱，竟连这样的道理都忘记了。

　　我将信重新叠好放入信封，把信封内那块玉佩妥帖地挂在了胸口，这才起身走回了屋里。把信封放在了首饰盒的最底层，我这才关门朝街上走去。嘴角沁开一缕温暖的笑意。

　　父亲，很抱歉我的个人感情也让您如此操心。分明可以长伴您左右，却任性地因为不想再惦念他远离您。请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等到应该回来的那一天，一定向您致以我最真实的歉意，然后陪您老去。尽我所能，陪您老去。

　　“瑾依？”我愣了一下，算是适应了这个新名字，这才转过身来朝声音望去，“您是？”好像有些印象，却不够熟悉。

　　“瑾依忘了吗？你刚搬来的时候，于婶把我带去你家搬东西。”我恍然，这才打量起这个大男孩。请原谅，他的确是个大男孩模样，没有因为大家庭磨掉的天真，骨子里透着一股子干净的味道。

　　“不好意思，这些天脑子过糊涂了。”我认真地道歉。毕竟，他当初的确帮过我。我虽不是点水之恩涌泉报，却也不会无情到将帮助我的人置之不理。

　　他笑了几声，笑声里都在诉说没关系，“我又不是大人物，不记得很正常的，没关系。”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径直看着他。他大抵发现了，双耳有些泛红，像是不好意思，“瑾依是要逛街吗？”

　　我若不是要去街上，何必出门？这男孩还真是可爱。“嗯，怎么了？”

　　“你这些天一直没有出门，恩，我是说”，他挠挠头，这才说话，“要不我带你熟悉一下？”我闻出了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味道。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一直呆在院子的，但毕竟人家是好意，没有拒绝的必要，“好啊，多谢了。”

　　“啊？”他瞪大眼睛望着我，好像很吃惊我会答应。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兴起戏弄他的心，“原来刚才是敷衍吗，所以才会说得那样不痛快？”然后转身，眸里闪过一些失望，摇摇头作势要走。

　　“诶，诶”，身后传来快走声，不多久，他便拦在我前面，“没有敷衍，没有敷衍的。”很焦急的解释，好像生怕我将他排除掉我的世界。镇远，还真是一个让人心情平静的地方。连人心，都干净好猜到这样的程度。安宁，平和，但愿这个边陲之地，会一直如此。

　　“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我对他笑笑，“请问，现在可以带我去逛逛吗？”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对了，可不可以请你先带我去一趟太升银行吗？”

　　看他点点头，我偏头示意他开路，等到他往前走了几步，这才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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