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结局的结局

　　一．

　　外面吹着风。凛凛地透过身体将被包裹得不好的一颗破碎心刮得更加没有形状。我随着往日的步子一点一点迈开，想要如好久以前的从前，追上他，找到他。

　　薛席衾没有欺他瞒他，薛席衾依旧对他全番珍惜。我要告诉他，我必须告诉他。就算罪无可恕，就算全天下都抛我弃我冤枉我，他也不可以，不可以如此污蔑我。

　　眼泪从眸中窜出，一串一串落在地上，融成一体。风刮得越发疾了，身子有些不堪承受。埋下头，我继续朝那个我鲜少涉足的地域走去。模糊间，好像谁将我一把拉住。我死命想甩开，无奈毫无气力。

　　“薛席衾！”很气我不争的语气，又有几分希望我坚强的味道。

　　我猛然抬起头，满面凄楚地看着李谋翔，“放开我，放开我！”不停的喃喃只剩下一种不可明说的企盼。我明白，我不是在求李谋翔放我离去，我是求捆我的枷锁能让我脱身。至少，让我不要这样疼。

　　“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薛席衾，你给我清醒一点。”他的手掌微微用力，迫使我抬起头。脸颊正对着风口，呜呜的风声变成刺刀割入身体，成为铭记。

　　“席衾，席衾”，流悦一下抱住我，口中连连唤着我的名字，“我们去找他，去解释。不怕，不怕，他不会不要你的，不会的。”

　　不会，不要我吗？我茫然地望着她，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他的疏离，“不会的”，我终于脱口而出，流悦大抵以为我在接话，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欣喜，“他不会要我的。他从来没有要过我啊。”仔细听，语气里竟带上了几分天真。

　　流悦的神情变得越发怜惜。我有些不明白，到底没有多言。为什么要怜惜？他本来，就不曾爱过我。这样，又有什么好稀奇？因为不曾爱过，所以满眼看到的都是我的不是，双耳听到的都是对我所有的误解。他情愿这样冤枉我，也不愿相信他心里的那个人才是当真不值得他爱。他情愿说出那样的话，也不愿面对沈相惜的太过无情。

　　我像是彻底了悟一般，理解地点点头，“原来，不是他的错，也并非我的不对啊。”错的，是天命。我的红线被牢牢系上的时候，月老忘了把另一头交给他。也或许，这根线就是错的吧。所以，连月老都没有办法责怪了。我苦笑了几声，缓步走到了流悦面前，“流悦，让他恢复记忆，放他离开吧。”我将流悦落在耳畔的鬓发挽在耳后，语气里全是认命，“我真的，谁都不怪了。”闪在眸里的晶莹彻底落了下来。

　　“席衾？”侧开身子慢慢往回走，身后传来流悦小心翼翼地探问，我没有回应。

　　二．

　　他的记忆恢复了。就在前几天。听说，依旧是用幻草做引，至于其他，我便不知道了。从那天开始，我再不愿出屋，只希望一天一天守在这方小院，再不识故人。听说，那幻草很珍贵，所以流悦之前才一直未用。听说，治疗的时候他咳出好多血，李凌志吓得连连跑到我这边叫救命。也还是听说，他半个小时后便走了。

　　走了？好啊。薛席衾终于可以，不用面对那样狠心的穆子瑾了。真好。原以为，我可以真的做到不奢求不妄想，原来还是不行的。单单他这般冤枉我，我已经无法承受。那沈相惜还当真有福气，竟能得到他这样的宠爱。这样，盲目的在意。

　　我将旗袍上的暗扣一颗颗扣好，从腰侧，直到颈下。手指微微抬起，却又放下了。走到菱花镜前，模糊间我只看出今天穿的是青色。好像，是一件没有任何样式的服饰。我想了想，挽着头发钗了一只玉簪。

　　我还记得，这是前些日子流悦送来的。那天天气极好，我也是穿这样的衣裳。正打扫屋子的时候，她推门而入。然后？没有然后了。笑着把玉簪给了我，就说要去收拾草药了。时间，还真是禁不起熬。望着镜中的自己，我小心地伸出右手慢慢抚上镜子里的自己。眉头微微皱着，觉得有些陌生。

　　“姐姐，姐姐”，门外传来大声的呼唤，我没有理会。偏偏头，终于将右手又安分地放在腿上。

　　门砰地被推开，李凌志叽叽喳喳的声音出现在耳畔，“姐姐，你是不是要走了？你要和穆大哥一起离开是不是？你连我也不要了对不对？”

　　很没有逻辑的三句话，我听得有些愣。转身看过去，才晓得他有多失措。我们不过相处几个月，他竟已这样舍不得吗？果然是个孩子。我将他拉到身旁坐下，“我，不和他一起走的。”是的，不与他一起。一起做什么？听他热嘲冷讽，再给心上添几分痕？没这个必要。

　　“你不走吗？”很小心翼翼地探问。

　　“要走的。只是，不与他一起罢了。”我摸摸李凌志的脑袋，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不打紧的事情。

　　“你还是不要我了？”他一下拂开我的手，很别扭地不再看我。

　　我摇摇头，起身蹲在了他面前，“凌志，你还小，不懂得什么叫做不要。姐姐没有不要你，你这样可爱，怎么舍得不要？”凌志，不要是不稀罕的意思。比如我之于他，就是不被稀罕。

　　“那，姐姐留下好吗？”他的一双眼珠子充满了期盼。

　　我缓缓摇头，“姐姐总会离开的。这个地方，属于凌志和凌志的爹娘，不属于我。”这个地方，是李谋翔和流悦爱的见证，我怎样居住，都只能成为路人。所以，这里不属于我。

　　我伸出双手握紧了他，“可是，凌志长大了可以来找姐姐的，姐姐一定很欢迎。”

　　“真的，姐姐不是讨厌我才决定离开？”

　　我终于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微笑，“不是的。等凌志来找姐姐的那一天，凌志想和姐姐一起多久就可以多久。”

　　“拉钩。”他一下子伸出右手，小小的指头弯着，像是在许诺。我慢慢将右手的小指头勾住他的，内心充满真诚。

　　大抵是感觉到我没有说谎，他没有再纠缠，笑着望着我，像是在记住我的模样，免得下次不再记得。过了一会儿，突然就大叫起来，“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怎么了？”

　　“娘让我叫你过去。娘说穆大哥要走，你一定想过去的。”后面一句话被他说得有些不确定。

　　流悦应该是告诉他，我是想去看看的吧？只是他一听到我也要走，便扑过来了。我摇摇头，告诉他没事，这才关上门跟着他往外走去。

　　我的确是想去看看。他回去之后，我定然是要选择与他不再相逢的模式。我已经想好了，等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去求爹爹叫他过来。再看他一眼。至于这中间的分分秒秒，就算了吧。

　　他爱谁，或者不要谁，就从他离开这里的那一刻彻底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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