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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四公子
一言莫名。
“我是四公子的人?甚么四公子?”我听罢不觉蹙眉反诘,不知周郎所言何意。他冷冷一笑,伸手指了指我的颈项,略着不悦地回道:“明人跟前不说暗话。你身怀袁四公子的私印,莫非还想否认不成?以我周公瑾的眼力,如此末微之物,岂会错识?”
袁四公子的私印?他说的难道是、郭嘉予我的那枚玉印?我不由地愣在了原地。惊疑不定地伸手摸了摸胸口,那玉印儿好端端地坠在衣里,温润、冰凉,仿若凝脂。“你怎知它是袁四公子之印?”我略一羞涩,低语问道。
周郎皱了皱眉,眼里漏出了几分不屑。“要知古制有定,唯诸侯王、公、列侯方用白玉。中二千石以下、至四百石皆是黑犀。这般上等的玉料岂是人人能够用得?更何况这上头还有四公子的名谓。往昔我曾得幸见着过几回。”他说着他异样地笑了笑,似是有所遮掩,“伯符携你自临湖归来的那日,我无意得见,震惊不小。急忙买通医者、瞒着众人,偷偷留下了你的性命。”
“你认得四公子?”我沉默了半晌,不着声色地问道。
“袁绍的嫡四公子、袁买虽然极少露面,不似他那三位兄弟划地为界、各自为战,但他在袁氏里头的实力却非同小可的。不少文臣武将、世家大族都和他有着莫逆的交情,也不知是如何打点的。甚至有人传言,他才是袁绍真正倚重的承嗣之人……不过,这些年来,就连他的几个兄弟也得不到半点有关于他的消息。好奇四公子生死行踪之人,可不单单只我一人。”周瑜面色阴沉,眼神却有些浮动,似在算计甚么。
为何郭嘉会有袁四公子的私印?莫非是预知了今日之事,故找了能工巧匠私刻伪印、留下后手?莫非他与那位传闻中的那位袁四公子竟有甚么瓜葛?莫非他就是、四公子本人?……我迅速思量,一连串的疑问如潮水般涌到了我的眼前。周郎见状,心领神会地笑了:“予你玉印之人身在何处,我不欲知晓。不过妄图探究之人,不少。如今袁四公子的印信,重现人世,必会引得一番相争、头破血流……故而无论将你送给袁绍、还是三位公子的其中任一,都可谓是一份难得的大礼,不是么?所谓识货者得之,若能善用,这可是一枚千载难逢的绝好之棋呐。”天下一局!我幡然醒悟,猛然意识到或许这些也是那郭嘉算计中的一步。要知四公子的重现天日,势必造就袁氏一族乱从内起,兄弟相猜、父子互忌。如此一来,不啻是为曹公平添了几分胜算。只是为何江东、周郎会为曹公资力?
“你是想问我为何甘受摆布,要将你送去河北罢?”心思浮动,果然逃不出周郎的火眼。他轻轻一笑,道,“曹公势弱,便要扶他一把。我们孙氏欲制衡曹、袁,不愿一方独大。”我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这般避重就轻的言语或许能骗过不少未经世事的孩童儿,但对于我,却不抵用。
“张昭怕是很难对付罢?”周郎闻言面色一变。娇美如画的脸上猛然掠过一丝狰狞,转瞬即逝。再顾首时,他看我的眼神却已迥然不同了。
“……既然你也并非愚笨之人,有些话我不妨就明说了。如今拜你所赐,伯符亡故,江东无主。虎视眈眈之人不在少数。环伺皆敌,不易应对。我周公瑾若想要继续立足此间,就不得不拥立孙权,甩些手腕儿了。”
“果然,孙策之死,你也掺合其中了。难怪他会防不慎防,大意如斯。”周瑜阴郁默然,我却惨然一笑,道,“如今周郎若想坐稳江东、铲除异己,势必四下求援、假人之手。将我送往河北,不但可以交结袁氏之人、求得北地助力,又送了曹公一份顺水人情,将来必能捞回。如此一石二鸟之计,行来不费吹灰之力。庐江周瑜真不愧是江东一璧,人中翘楚!”念叨着个中的细节,才发现利害之处环环相扣、丝丝入微。我不由地出声感叹,大小难抑:天地难量,人心叵测,当真是何其相似。
“人中翘楚?”周郎听罢皱紧眉头,不屑地撇了撇唇,冷笑道,“区区公瑾,怎担得上如此称谓?真正的人中翘楚,实是那个将你、我逼到这步田地的幕后之人罢?我们始终,都是他的棋子,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过是一群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罢了。袁四公子,果然可怕!”
“这么说来,你曾见过袁四公子?”事到如今,已不必对他客套。能得周郎这番赞叹,我不由地对那袁四公子存了几分好奇。
“有过数面之缘。”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勉强挣扎着坐起了身。才看到窗头早已爬满了初夏的嫩叶、斑斓油亮,煞是喜人。周身的伤势似乎比料想的要轻了许多,不过数月之内怕是仍不能行动自如。周郎面色一黯,沉吟了半晌,缓缓地说道:“记得是年游学,有一回我与伯符同行,却与四公子乘船偶遇。言谈投机、援引知己,便月夜泛舟、沿江而行。那时四公子喝得酩酊大醉,歌到兴头,突然指着漫漫江畔,对我、与伯符说道:‘莫看那何进、董卓相继秉政,他们不知若不破去布设于赤壁的困龙大阵,汉祚的气数是尽不了的。刘氏真正的气脉,并非是徐州境内的云龙山。’我与伯符皆不知他所言何意。追问之下,他便信口为我们讲诉了一段前朝往事。”说到此处,周郎忽然微微一顿。眉关紧锁、眼眸含笑,似是又回到了当年那无忧无虑、不晓人世冷暖的时日。一声蝉鸣,几许静谧。
“前朝往事?”
周瑜未及继续,却忽而转口问道:“汉初策士、留侯张良在高祖问鼎后,曾功成身退,于南方云水之乡修赤松之道、习黄老之学一事,你可曾听闻?”我闻言一怔,轻笑着点了点头,回道:“周郎莫忘了我张暮乃是留侯张良的十一世孙。虽亲爹早夭,传承有失,但有关先祖的这些事迹,却大抵还是知晓的。听说在那之后,我祖仙道未就,却为吕后所邀,又重食了人间烟火……莫非袁四公子所述的那段旧事,竟是与我祖相关?”
“正是。照四公子之言,留侯此去并非求仙问道,实是于西楚布阵设法,翻覆龙气,接续大汉千年之祚。”
“我祖既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遇黄石、得天书,化繁为简、推奇门一十八局,沿用及今。想必定是精于术数、易学,擅度天道之人。会有此举,并不出奇。”要知正统之朝开国伊始,大多都会暗自作阵、以应天命:不是重迁祖坟,便是择穴葬亲,以图龙脉承嗣、风水衍道,借此庇荫子孙,传至千秋万载。不过因了阴宅、墓地,忌讳昭然,故而历来行事皆是秘而不宣的。所以听到这一说法时,我并不觉得有何怪异。求仙问道,实是上佳的藉口。更何况,黄天法术中亦有此道流传,指不定这些都是得自我祖的。周郎微微颔首,自也赞同我的言语。“的确如你所言。只不过按着四公子的说辞,似乎那困龙大阵的阵主,即埋在太极穴中之人,却并非是高祖刘氏的宗亲、族眷。而是张良自个儿的爱侣、朝氏。听说为求大效,还是活身入葬的。”
“活身入葬?尚未身死,就将之活埋?那、实是太过残忍了。”我不觉掩口失语,一时默然。这等邪法虽也曾听闻,但却想不到真会有人施之为用。要知活身入葬又名“启鬼窍”,需得以至亲、至爱之人为药,迫其惨死聚怨,方能牵引天地之气,乃是见效极快、荫蔽之力巨大的道法阵局之一。传说能在数年之间,定夺乾坤、逆天施命,求官得官、求财得财,与一般的葬经、葬理截然不同。不过相应的,其反噬之力也甚为可怖:非但施术方士自身难免有性命之虞,还将延祸子孙、累及无辜。绵延百年,久久不息。故而此术虽负盛名,却为人不齿。不至绝境,但不至有人施为。周郎意外地瞥了我一眼,随口和道:“那日伯符听了,也和你道出了一模一样的说辞。他素来暴虐无常,却端的磊落自恃,不屑借力于这些手腕儿。但是那四公子,却说出了一句令我至今记忆犹新之言。”
“他说了甚么?”
“他说、天地不仁,万物刍狗。若他就是那张良,欲图兼济天下、扭转乾坤,也会行事如斯,不徇私情。”周郎心有余悸地低声轻道。那时的情景仿若又重现在了跟前。只这一言,我便料定那袁四公子与郭嘉之间必有牵连!如此熟悉的调儿,除了他以外,我不知还有谁能这般若无其事、轻描淡写地随意道出?若郭嘉并非他的本名,难不成他真是袁绍的四子、袁买?……一瞬间,夏色尽失,眼前黑羽飘浮,乌鹊乱鸣,我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着他的沙场、阵势之上。提剑刺去,血泪交融、心绪错综,满眼尽是莫名的颤动、与恐惧。于我而言,他、到底是甚么人!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或许只有像袁四公子这样无私、无情之人,才能辅佐成就逐鹿、问鼎的大事罢?”周瑜叹了口气,幽幽地叹道。不甘、茫然之色,溢于言表,隐隐之中,似夹了几许懊悔。也不知他究竟是在冀望、倾慕些甚么。“东施效颦,不过是缘木求鱼。我周公瑾虽极力法效,但这辈子恐怕是学不像了。伯符之事,难不为意。”他留下了一言,便悄然离去。唏嘘之情,仿若寒蝉。唯此片语,我对他的恶意似乎顿时去了大半。
伯符之死,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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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将袁四公子与郭嘉两个毫不相干的历史人物联系起来其实主要有两方面原因:
1、郭嘉二十岁之前身世成谜。在世家豪强成风的东汉末年,几乎没有亲眷的记载。
出仕曹操的十几年间,南征北战,但一直只任军师祭酒(相当于参谋、幕僚)。官职从未有过任何变化:即便是毫无建树,没有功劳亦有苦劳罢?由此可见,曹操若非对他心存忌惮,就是他的真实身份必然有所蹊跷。(至于赤壁曹操哭奉孝,那是借死人的面子绕着弯子骂活人的政治策略、帝王权术,并不能凸显郭嘉在曹氏当中是否真有地位。)
PS,卷一是根据场景随机划分的,
所以不要问啥长短差距很大orz多谢
2、众所周知,曹氏能在官渡得胜乃是趁了袁氏内乱的间隙。论实力,曹、袁不可同日而语。若无袁氏内应,他是难以达成这项胜利的。另,袁绍有四子,但四块封地却只给了其中三子、及外甥高干。末子始终没有在正史中露面,仅止在乌桓时提到。(当然,史界对其末子的存在与否尚有争论,但陈寿三国志中明确有所提及。)
基于以上两点,方有了这不切实际的联系,笑~毕竟只是小说尔尔。
至此,整个儿故事也到了一个关键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