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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之死(三)
沈黯觉得有点奇怪,同僚们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那种带着惊讶和探究,又有几分嘲弄的眼神让他浑身不舒服。
他不着痕迹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玉笏端端正正握在手中,紫色官服整洁,金鱼袋也好好地挂在腰间,没有什么不对劲,那他们在看什么?
刚刚在朝上,皇帝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三分笑意,这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纠结于这个问题,下朝之后还得赶去净心庵调查,再者他与那些人不算什么深交,他们的态度如何他不在乎。
待他从平阳门出宫的时候,一眼便看见立在马车旁的李洛。
今天的她换回了女装,穿着一袭湖水绿的绣兰花交领襦裙,腰上束着同色腰带,恰好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乌黑的长发被挽成堕马髻,上面插着一根珍珠步摇,圆润的珍珠在阳光下散发着温和的光泽。
她从来不会挽髻,总是直接把及腰长发梳成马尾辫,衣服也是怎么方便怎么穿,从来不喜欢那些层层叠叠的华服。
沈黯看惯了她清汤挂面的样子,今日突然见到打扮后的她竟觉明艳照人,一时移不开眼。
可是李洛很不适应这种造型,总觉得束手束脚。
但沈黯的神情好像是惊艳?!
不是吧,难道这么打扮很好看?可她感觉自己被包得像个粽子,还是新叶包的那种!
“你都不觉得我这么打扮很奇怪吗?小白非要给我弄成这样,说什么即使只是等你下朝去查案也不能失礼,因为会有很多你的同僚看见。”李洛下意识地想要去抓发梢,却抓狂了个空,索性摊摊手,很是无奈地看着他。
沈黯顿时笑了,俊美的眉眼间溢满温柔:“没有,很漂亮,一点也不失礼。只是有点麻烦。”
“麻烦?我也觉得挺麻烦的,走路都走不快。”李洛低下头,烦闷地提提裙子。
“我不是指这个。”沈黯轻笑,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这样漂亮,我会忍不住想吻你,可周围太多同僚,直接吻下去似乎不太好,所以有点麻烦,你说如何才好?”
李洛开始还有点害羞,毕竟太多人在场,可看到他那纨绔轻薄的样子,又发现不少下朝的官员在往这边看,突然恶向胆边生,踮起脚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了一下男人淡粉的唇瓣,随即很快抽身,笑嘻嘻地望着他:“你怕麻烦我不怕。”
沈黯有片刻怔忡,摸摸嘴唇,女人唇瓣温软的触觉仿佛还留在上面,不由得笑出声:“这样的麻烦我宁愿多来几次。”
说完也不等她说话,直接打横抱起走上马车。
刚刚那种蜻蜓点水似的吻哪能算数,可他没兴趣在别人面前表演亲密,再说有很多男人眼睛都快粘在她身上了,他不喜欢别的男人用那种目光看着她。
一看正主走了,刚刚还是独身一人慢悠悠的走路的官员们立刻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开始讨论。
“不是说沈大人有断袖之癖,昨天还在红袖阁被人撞见和男人亲嘴,今儿怎么就转性了?”官员甲小声道。
官员乙望望四周,压低声音:“这有什么,男女通吃的人又不是没有。再者这姑娘举止轻浮,说不定就是哪家青楼里出来的。”
“什么?沈大人看上去很正经啊,尤其在公务上那叫一个铁面无情,怎么可能会有这嗜好?”某个和沈黯有交际的官员丙讶然道。
“你懂什么,这往往越是一本正经的人背地里越变态。”官员丁冷哼,“不然为何他都到而立之年还未娶妻生子,不就是喜欢这些龌龊之事?”
“可我听说他不是有一未婚妻也在京城,还是和他一道来的呢!”官员甲疑惑道。
“说不定就是个幌子而已!”官员丁不屑道,“用来掩人耳目的!”
“啊,没想到沈大人居然是这种人,那未婚妻也着实可怜。”周围的人纷纷摇头而叹。
被蒙在鼓里的沈黯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一众同僚心里已经变成一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不过即便知道了他也不在意,反正同他们没太多交情,只要唯一的好友宋之岚不那么认为即可。
殊不知,大家的这许多般猜测都是宋之岚的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净心庵是一座地处城南的尼姑庵,城中许多普通人家的姑娘都会来此地上香,沿着庵门走进,入目之处皆是葱葱郁郁的绿色,中间散落着几间简朴的房屋,路的尽头是一座朱漆佛堂。袅袅香烟从佛堂中飘出,将周围也渲染得带上了香气。
李洛见识过京中护国寺的金碧辉煌,也去过大家闺秀常去的如是庵,却不知道城南这还有这么一所幽处深山的庵堂。
这里没有那两处人声鼎沸,却多了几分悠然山野的意味,好似世间的浮华在这里都消散,只余宁静悠远。
确实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李洛还想着这里的环境问题,沈黯已经和庵里的住持师太明心聊上了。因为早就有官差来打过招呼,所以明心早早就在佛堂前等待。
“未知师太对一位名叫蔷薇的女子可有印象?”沈黯微微躬身行了个礼以示尊敬。
四十多岁的明心面目和善,回礼后点头笑道:“记得,她是城中红袖阁的舞姬,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庵里上香茹素。”
“那她每次前来会停留多久?一般都做些什么事?”沈黯面色平淡,含笑继续问道。
“大约两个时辰左右,来这里的女施主无非都是上香吃斋,亦或者算上一挂。”明心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不过这位女施主与旁人不同,许是与身份有关,除这些之外她还爱去后瀑布处跳舞。”
李洛一听立马眼前一亮,插嘴问道:“能带我们去瀑布那里吗?”
“当然可以,两位施主请随我来。”明心丝毫不觉她插话插得突兀,依旧是平静温和的模样。
两人跟着她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隔很远就听到潺潺水声,走进才发现是一道飞流而下的瀑布,水流在山石上溅出朵朵水花,阳光一照,分外灿烂。瀑布下是一个深潭,潭水清澈见底,沿着一条浅浅的小溪缓缓流出树林。
只消一眼李洛就喜欢上这个地方,都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她不觉得自己是智者,可却对这种清澈见底的水流爱的紧。若不是还得查案,她真想马上脱掉鞋袜去玩耍。
“那位女施主总爱在那块石头上跳舞,庵中许多人都见过。”明心指向瀑布边一块巨大的石头。
李洛闻言小跑到那块石头边,三步并作两步地跃上去,一阵夹杂着水汽的清风扑面而来,只觉全身所有毛孔都舒服得不行。极目远眺,视野极度开阔,林中的情景一清二楚。
“那蔷薇真会选,站在这上面有种马上要御风而行的感觉,难怪她要在这里跳舞了。”李洛张开双臂,笑望向仰头看她的沈黯。
沈黯被她灿烂的笑容晃花了眼,稳住心神笑道:“别光顾着享受,可有何发现?”
“还真没有,不过——”李洛突然看见一个可疑人影从林中跑过,忙喊道,“沈黯,你背后有人,抓住他!”
沈黯在看见她色变的一刹那也意识到不对,她的话还未落音他就已经转身朝人影掠去。
迅捷的动作让一旁的明心傻了眼,对于这位年纪轻轻的刑部尚书她亦有所耳闻,因为来庵里的许多姑娘都会谈其他,谈他当年高中状元的文采斐然,谈他为好友而辞官的情义无双,也谈他重回官场后的铁血手段。
言语间对他多有爱慕,明心本以为他是个弱不禁风的狡诈文臣,不想今日一见却觉得他斯文有礼,身上没有丝毫奸猾之气,更没想到他的武功如此高超。
那人似乎不会武功,在林中奔跑的身影很笨拙,沈黯只消几个起落就拎着他的衣襟拖回瀑布边。
“干嘛鬼鬼祟祟的偷窥啊,光明正大地出来看呗。”李洛从石头上跳下来好笑地打量着来人。
男人年约二十出头,一身洗的发白的青布长衫表明他家境并不好,不过长得确实俊秀,只是满脸的惊惶之色令脸庞有些扭曲。
他瑟瑟发抖地瘫在地上,目光躲闪,不敢看向李洛:“我,我只是路过,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这,这不是林公子吗?”明心微微色变,不解地拧眉。
“师太认识他?”沈黯虽是疑问的语气,但眼角的笑意已经十分明显。
“他叫林松芝,就住在山下,偶尔会来后山读书,还会找贫尼借经书翻阅,所以识得他。”明心虽是出家人,但并非傻子,联系起前后事顿时瞪大眼,难以置信地指着男人,“难道、难道……”
“林公子少年俊秀,蔷薇亦是如花美眷,这后山幽会也算一段风流佚事。”李洛拍手而笑,下一刻却眼神凌厉起来,“可是你为何要杀她?难道你不知道她已怀有身孕?”
“不,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人!”林松芝惊恐地连连摆手,“我是和她有私情,可我没有杀她!”
“那你看见我们跑什么?”沈黯好笑地看向他。
“你们这般气势汹汹,我岂有不跑之理?”林松芝眼神瑟缩,畏惧地垂着头,以眼角余光瞟向他。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可否解释一下为何你身上有砒霜?”沈黯突然俯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腰间扯下一个布袋,从里面倒出一撮白色粉末,“还剩这么多,打算去毒耗子吗?”
李洛逼近一步,冷笑道:“亦或者我们去问问你家附近的邻居,昨天申时到酉时这段时间你是否在家,还是直接去问清丰,他是怎么将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进红袖阁的。”
“不,不关清丰师傅的事,人是我杀的,他只是把我带进红袖阁而已!”林松芝突然面色大变,惊恐叫道,“我不想杀她的,可我没办法!”
沈黯和李洛对视一笑,知道案子算是破了。明心双手合十,闭上眼,念了声佛号。
原本只是个落魄书生和青楼花魁的故事,可这个故事里的花魁并不是温柔大方的类型,甚至有点娇纵,而书生也不算心怀宽大。
所以当花魁发现自己有身孕后便逼着书生为她赎身,迎娶她过门。奈何书生家徒四壁,根本凑不齐花魁赎身的费用,花魁便威胁要将两人私情告诉老鸨。
若是老鸨知道自己花费甚巨培养出的花魁已非清白之身,定会找书生算账。书生家五代单传,不敢以命相赌,所以狠下心将花魁杀人灭口。
他先是拜托同情两人私情的琴师带他混进红袖阁,然后假意安抚花魁,说钱很快凑齐,哄着她吃下所谓他亲手所坐的点心,看她吃完后立马借口怕被人发现逃离现场。
琴师万万没有想到对花魁情深意重的书生会害她,所以在得知花魁的死讯后没有将这段事供出。
书生失魂落魄回到家里,第二天一早听闻花魁的死讯后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可是最开始的庆幸过后失落感越来越大,尤其是想起两人相处的快乐日子更是心痛难当,更何况花魁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所以他想回到两人初次相识的地方,缅怀这段感情。可是没想到还没走近就看到三个不速之客,心中惊惧不已,想到自己杀人的事实,吓得马上逃跑,可没想到还是被抓住了。
如今的他万念俱灰,也不想连累总是帮他们掩饰的琴师,索性直接全招了,官府要怎么处置都随便了。
“你敢追求爱情,却没胆量面对现实,真是可悲。”李洛摇摇头,长叹一声,“蔷薇再怎么不对你也不该杀人,毕竟她也是想与你厮守终身才会步步紧逼。更何况你的狠心还害了清丰,即使他不知情,这包庇罪也逃不掉了。”
虽然她有怀疑清丰有所隐瞒,但没有想过他是凶手。因为她打听过清丰一向待人和善,没有与任何人有矛盾,所以不具备作案动机,只是没想到他居然隐瞒了这么大的事。
“你们不要找清丰师傅的麻烦,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林松芝脸色惨白,他不想害了清丰啊!
“这些话留着去公堂上说吧。”沈黯一把提起他,朝庵门走去,临走不忘对明心道,“多谢师太配合本官。”
“阿弥陀佛,贫尼会为蔷薇诵经超渡,希望她能早登极乐。”明心合目,微微鞠躬。
沈黯点点头,对李洛使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跟在他身后也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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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更11天,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所以还是想说下原因,某人是干新闻的,然后亲们懂的,最近开两会,所有稿子都得审了再审,发过的稿子也得查了又查,千万不能出一丁点错,所以真的没有时间码字。实在很抱歉,眼看着两会要完了,以后不会在这样了。
真的很抱歉,谢谢还在看的亲们,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