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官笑个

　　沈黯瞥她一眼，没露出任何情绪，随后继续看向小叶：“你说和蔷薇寸步未离，所以肯定她没有吃过东西，可从你说的话就可以看出你有两次是没有看着她的。
　　一次是你去叫清丰，还有一次就是未时三刻到酉时，她在休息你在门外守着。你是如何得知她在这两段时间里没有进食？”
　　“小姐对自己要求很严格，说不吃东西就绝对不会吃东西！”小叶胡乱擦了把眼睛，急急忙忙地解释，“就算我没看见也可以肯定她不会吃！”
　　大致检验完的宋之岚抬起头笑笑：“你也不必惊慌，我等只是例行询问，你如实说便可。你家小姐是否一觉睡到酉时，如果不是，那么她睡醒之后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你且细细说来。”
　　小叶偏头想想，很肯定地抬起头：“小姐大概是申时二刻醒的，之后就在房里待着，检查舞衣和一些晚上会用到的道具，没有出过房门，我一直在房里陪着她。”
　　“也就是说申时二刻到酉时这段时间内她只见过你一人，而你也不曾离开过房间是吗？”沈黯接口问道。
　　“是，也不是……”小叶吞吞吐吐地低下头，不敢去看沈黯。
　　“什么叫是也不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对案情产生很大影响，请不要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词汇。”李洛一急，在现代的职业病就犯了。
　　小叶哪见过这般咄咄逼人的架势，瞬间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内急，所以去了茅房，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所、所以……”
　　一炷香的时间，李洛很自然地在脑子里换算成现代的十五分钟左右，也就是说凶手完全有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行凶。
　　可是小叶回来后没有见到蔷薇有异样，这就说明蔷薇至少是认识凶手的，而且并不知道凶手对她下毒，否则肯定会第一时间找大夫。而且如果她抱有必死之心，就不会在腹痛之后马上找大夫。
　　许陈昌看了半天，他们全在讨论案情，觉得自己被完全无视，很是不悦地说了句：“沈大人要封锁此地到何时，我可无暇奉陪。”
　　“原来国舅爷也在此，失敬失敬。”沈黯一副才看见他的模样，笑着拱手，“本官自是不敢耽误国舅爷的时间，既然已经有定论，那么大家可以散了，只需将酉时之前来过红袖阁的人留下问话即可。”
　　何三娘忙应下，随即转身去喊护院退下。
　　许陈昌脸色极度难看，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被困许久的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转头就走，生怕再被留下来审问。
　　能来红袖阁的客人非富即贵，家中多有妻室，且大都有个强势的娘家，闹起来可吃不消，如今已经很晚，再不回去真要后院起火了。
　　只有一些酉时之前就来了红袖阁的客人哀叹一声，自认倒霉，继续留在大厅里等候发落。
　　“看来是熟人作案，预谋杀人，首要的还是梳理一下蔷薇平日里的人际关系。”沈黯看向宋之岚，“除中毒之外，死者身上还有别的可疑之处吗？”
　　李洛瞥他一眼，总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怪。
　　“有。”宋之岚微微皱眉，神情严肃，“她已怀有两个月身孕。”
　　闻言所有人全看向何三娘，惊诧者有之，冷笑者有之，审问者亦有之，一个本该今晚□□的ji女居然怀孕两个月，是把客人当傻子耍吗？
　　“怎，怎么可能，我家蔷薇还是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有身孕！宋提刑你可别信口开河！”何三娘也急了，伸出手结结巴巴地指着宋之岚喊。
　　李洛想起在现代的时候听过的一个案子，有个小明星耍手段怀上了富少的孩子，想以孩子为筹码逼富少娶她，结果那个富少竟一不做二不休将女星杀死。
　　难道说这是那起案子的古代版？
　　黄花闺女怀孕？又不是圣母玛利亚，怎么可能！
　　看来有必要查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即便他不是凶手，也定然知晓一些内情。
　　“本官检查多次才会下结论，若你不信大可以请个稳婆来一查究竟。”宋之岚即使被质疑也没有半点怒气，随后转向小叶，“蔷薇平日里究竟与谁接触过，你最好从实招来。”
　　“我，我不知道！”小叶连忙摆手，惊恐地靠在桌边，“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那你可知两个月前你家小姐是否和某个男人走得比较近，又或者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沈黯审视的目光扫过去，步步紧逼。
　　“没有，小姐的生活很规律，除了练舞抚琴以外没有别的爱好，而且她基本都呆在红袖阁，不可能接触到其他男人！”
　　李洛瞅了瞅何三娘，她眼里的惊慌不是假装的，而且也对今晚的拍卖很上心，应该不知道蔷薇有私情的事，小叶的表现更不像知情者。可就连贴身丫头都不知道这事，她是怎么和那男人暗通款曲？
　　“既然案情又有新进展，那么诸位暂时可以回家了。若有需要，本官自会派人去各位府上询问。”被冷落半天的纪由终于找到可以开口的机会，清清嗓子朝众人发话。
　　说完他又询问性看向沈黯，在得到后者肯定的眼神后立刻觉得底气十足地挺起腰板，扫向众人的眼光也变得有威严多了。
　　熬到此时的人们早就没了脾气，一听这话也不激动了，纷纷站起身蔫不拉几地回家去，累都累死了，谁还有兴趣找他们晦气。
　　再说一个刑部、一个京畿府、一个提刑按察司都是京城里掌着实权的部门，可不比那些鸿胪寺之流，惹了他们三天两头派人去府上查证，谁吃得消？
　　人虽然走得差不多，但案子还得继续查。
　　宋之岚再次蹲下身检查尸体，以免还有疏漏，沈黯和纪由找何三娘带他们去蔷薇的闺房查看。
　　大厅里只剩下李洛、小叶和数十个京畿府的公差。
　　夜风吹得厅中花灯摇曳不定，满室繁华只余死寂，原本一场好好的花魁秀，最后演变成一桩莫名其妙的杀人案。
　　李洛将小叶的供词在脑中过了一遍后，拍了拍脑袋，暗骂一句，怎么在古代呆久了，都要忘记自己的看家本领了，反应这么慢要再上法庭得被对方律师三两句话噎死吧！
　　“你说你家小姐基本都待在红袖阁，又说她生活很规律。那么有没有某件不基本的事她总是很有规律地去做，并且是要离开红袖阁才可以做的？”李洛见她一脸茫然，便换种方式解释，“我的意思就是你家小姐基本都呆在红袖阁，那么也就是说她不是一直都呆在这里，那么她有没有经常去做某件事，而那件事是需要离开红袖阁的？”
　　小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睁大眼睛道：“有啊，小姐每逢初一十五就会去净心庵上香吃斋，这算不算离开红袖阁去做的那件事。”
　　“当然算！”李洛喜笑颜开地拍拍她的肩膀，瞬间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男人”，在看到小叶惊恐地退缩一步后才讪讪地收回手摸摸鼻子，“不好意思，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台上的宋之岚看见这幕，忍俊不禁地瞥她一眼，使她心中更为尴尬，这都是些什么事？
　　“没事，没事。”小叶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看见“他”是和沈黯一起的，便想当然地认为也是某个官员，哪敢计较这些。
　　李洛心知净心庵是个关键点，现在大概也问不出更多，因为没有目击证人证明蔷薇吃过东西或者接触过某人，所以她打算等沈黯出来后把这情况告诉他，看他怎么做。
　　毕竟她只是个状师，没有实权，查起案来有诸多不便，还是让沈黯和宋之岚出面比较好。
　　没过多久沈黯和纪由就回到大厅，李洛站在厅中看着他从花门走出，正微微偏头对纪由说着什么，线条分明的侧脸在花灯暖黄的光线中柔和不少。
　　男人如今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让她心底涌起莫名的欢喜：都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最好看，他认真起来果然更好看。这么好看的男人，是她的。
　　这样的男人，不尽快吃掉都对不起命运的安排！
　　一念至此，李洛不自觉笑起来，眼睛变得亮亮的，分外有神，脑子里开始盘算怎么找个机会和他“深入交流”。
　　浑然不觉她受他影响太深，居然在办正事的时候开起小差来。
　　沈黯看到她这副打着小算盘的可爱模样，也不禁勾起唇角，目光肆无忌惮地流连在她身上。
　　旁边跟着的纪由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这场景太诡异了，难道沈大人和那位小哥有断袖之癖？
　　花痴归花痴，李洛可没有忘记正经事，见他走过来忙将迎上去净心庵的事说与他听，他亦觉得有必要去一趟，但如今天色已晚，不适宜兴师动众地过去，打算明日一早过去查询。
　　安排好相关事宜后沈黯对宋之岚打过招呼直接拉着李洛走了，留下纪由带着人跟随宋之岚将尸体送去义庄，以及部署后续行动。
　　望着两人手牵手匆匆离去的亲密背影，一向觉得自己不爱管闲事的纪由都忍不住低声问正在收拾工具的宋之岚：“宋提刑，这沈大人和那位小哥是……”
　　宋之岚挑眉一笑：“纪大人以为呢？”
　　“难道，沈大人他——”纪由讶然地瞪大眼。
　　虽然男风在天楚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许多达官贵人家也养着小倌，可沈黯怎么看都不像好这口的，只是他确实未曾婚配，难道真的有隐情？可不是听说他有个未婚妻吗？
　　宋之岚高深莫测一笑，拍拍他肩膀，优哉游哉地拎着东西走出红袖阁：未明啊未明，我可什么都没说，若是传出什么流言可是与我无关，这日子还是得有点趣事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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