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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0
“逍遥啊,你终于回来了.”酒剑仙迎出了清和殿大门,笑着对从千层石阶走上来的青年掌门与他身后七位弟子道.
“师父.”李逍遥微笑,走上前去拥抱了酒剑仙一把.弟子们看了都是掩嘴而笑.心知掌门师徒二人都是不拘于礼法,甚可说是潇洒之人,反倒更似忘年交一样的情谊.因此尽管李逍遥已入蜀山派,酒剑仙也不让他以师徒之礼参见.这瞧在独孤剑圣眼中固然觉得荒唐,但此时李逍遥已然是掌门人,他身为退位长老,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要他跪我他再现实不过的一个人,只有在求我教他武功的时候,才肯跪我呢.”酒剑仙想起十里坡山神庙内那少年匍伏在地,仰头一脸崇拜渴望的神情,不禁笑道.惹得独孤剑圣瞪了他一眼.
蜀山派的弟子们还听说,酒剑仙太师伯曾去掌门人年轻时的客栈要酒喝,当时掌门人还是个店小二,怕被老板娘骂,要赶太师伯出去.最后拗不过太师伯,便拿来一小瓶客人不要的梨花酒,说只能喝一口,谁知太师伯把酒都喝光了,又没钱可赔,才答应教掌门人剑法.还有那么一次,太师伯喝醉酒掉在京城河中,是掌门人与掌门夫人一起把他捞起来的.这如今都是蜀山派小弟子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了.
“逍遥啊,你辛苦了.不过,怎么放了那个小魔头逃了”酒剑仙放开了李逍遥,笑着上上下下打量爱徒.
“人难免有失手的时候嘛.”
“看来剑术还是不够长进啊.来来来,再让我看看.”酒剑仙说着就拔剑,朝对方一剑刺去.李逍遥哈哈大笑,堪堪弯腰避开,剑也不拔,就摘下腰间七星剑连剑带鞘跟酒剑仙拆起招来.弟子们一边笑太师伯疯疯癫癫性子一向没改,一边向外退避两人激起的凌厉剑气,站成一圈,指指点点地观看学习.
“把那剑拔出来啊.用剑鞘跟我打,什么意思”酒剑仙笑着叫道,唰唰唰三剑猛攻,剑光如电.
李逍遥不急不徐一一拆解,一边笑:”没什么意思,怕不小心削断了师父的胡子.”
酒剑仙哼了一声:”你这臭小子,忒没礼貌!”
李逍遥笑道:”我要是真用七星剑,到时候师父败了,又说我占了宝剑之利,反而更不礼貌.”
原来酒剑仙一向惯用一般长剑,有一回不小心让李逍遥占了上风,就赖是七星剑太过锋利.长老们取笑不迭,都说掌门师侄早是青出于蓝,非宝剑之利也.
说话间两人疾风快剑,已经拆了几十招.酒剑仙见李逍遥剑意确实较之前凝滞,迟迟胜不过自己,便道:”你这是怎么啦叫你后面那七个小崽子一起上!”
“使不得,那样太没礼貌了.”李逍遥笑了起来:”师父,你---”
“天权!摆阵!”酒剑仙叫道.七位弟子中最年长的天权应了一声,口呼号令,七弟子即按北斗丛星方位站定,拔剑在手.酒剑仙又连续四剑将李逍遥逼到了空出的天枢星位置上,使他不得不发动剑阵.
李逍遥收剑而立,回头看着后面七位弟子,讶然发现他们虽人数不足,但站的都是天罡剑阵三十六星中的重要位置.他不由又回头望望酒剑仙,意带询问.
酒剑仙笑道:“我见你创那七星剑阵,已经有几分天罡剑阵的模样,看来你是苦心钻研过的.不过你却没有真正带动三十六天罡剑阵的机会.你不在的时候,我教了这群崽子大略的方位步法,就等着你来试试.”
李逍遥摇头道:“孔璘要我去解开五华山天罡剑阵,我早表明绝无可能.”他说着,垂头,七星剑指地:”弟子也还没有把握能率领天罡剑阵,击灭魔尊.”
“这不是蜀山派掌门该说的话.”严厉地声音响起.李逍遥一惊抬头,身后弟子也纷纷半跪于地,参见已经退位的掌门独孤剑圣.他上前接过李逍遥手中七星剑,拔剑出鞘,递还给他:“有时情况却由不得你.”
“师父!师伯!”李逍遥叫道.酒剑仙忽一剑骤刺他面门,独孤剑圣从左侧斜刺,向他肩头递到.接下来二人双剑齐袭,疾风电闪似的数剑快得惊人,使李逍遥不得不回剑护身,按天罡星位踏步带动剑阵.
百招过去,剑阵溃散,李逍遥拄剑半跪雪地中.酒剑仙与独孤剑圣两把剑分别指住了他咽喉与心口.七位小弟子们喘着气,弯腰的弯腰,有的甚至已坐倒在地,狼狈不堪,暗暗叫苦怎么两位太师父太师伯今天忽然心血来潮,一起考较掌门人与他们的功夫.
“大师兄,我说,饶过他吧.”酒剑仙看着李逍遥略显疲惫的面容,有些不舍:”这孩子听说早先送月如去苗疆时,还着了风寒.这阵子也够他忙的.”
独孤剑圣哼了一声,收剑转身而去.
李逍遥也收剑起身,对酒剑仙摇头叹道:”弟子还是不行.”
“我们当下还凑不齐三十六人,这剑阵便是残缺不全.”酒剑仙也摇头,拍拍李逍遥肩头:”别太自责了.你这些日子也的确该好好休养,再求进步才是.”
“好的,师父.”李逍遥含笑点头.
酒剑仙望着爱徒.并非不知他曾经嘻笑怒骂的不羁爽朗性情,也并非没有听闻过他后来遭遇的巨变.只当六年前这个孩子年方二十,半跪于大师兄独孤剑圣之前,眼中尽是坚毅决然之色,表示愿意接下七大难事与四十九项考验,他便震惊于这少年眼中神色的转变.两年后,这年轻人满脸风尘回到蜀山,接下掌门之位,无丝毫彷徨神色.而后数年的岁月离合,只将他身上棱角也磨尽了.他不再是跳脱飞扬的少年,眉梢眼底只余温和笑意.虽朗然不拘小节性格依旧,但处理派中江湖事不争一时之气,隐忍中自有条理,待后辈弟子爱护有加.然蜀山派由来凋零落没已久,前一辈长老多半年迈,新进弟子还稚嫩年少,就是李逍遥再如何能中流砥柱,也一人难支撑起半边天.忙碌之时,甚或除魔平乱时时犯险,又似不大在意自己身体性命.究竟这六年来,也将人改变得太多.
酒剑仙遍历人世悲欢,知道便是如此性情,最是让人担忧.可临到师徒终于有空闲促膝长谈时,却又不知该如何跟他说起.大师兄性格向来偏激执拗,而自己癫狂行事不按常理.偏这逍遥方年近而立,却温和稳重,但又并非那看破红尘之人.心底既有牵挂忧伤,仍坚决固执着把这条路走下去.
“师父既然问起,逍遥只能说,这一生所为之事,永不后悔.”
他记得这位青年掌门在雪地中笑着回头,面对凛冽山风,手按蜀山开山石碑,这样回答他.自己一时语塞,那些关切的言语便吞到了肚里再说不出.心底明白爱徒肯这样说,便是真心话.再要他多说什么,也是不能的了.人生如那黄河之水,奔腾到海不复回.这一条不归路,竟是人人必须要走.饶是走过之人看着盼着,也无法插手其中.
李逍遥走到了清和殿后的掌门卧房,在倚上坐下.房内冷冷清清,刺骨寒气从窗缝中钻入.本来小童一向会来房中给暖炉添上木炭,但自李逍遥任掌门后,他便不许除林月如外任何一人踏足掌门人卧房.没有人知道这是何故.
他与林月如原来起居也不在此处,而是在更往后的别院暖阁,主要仍是怕林月如经不得蜀山常年寒冷的天气而染风寒.而今妻子前往苗疆,他是打算在此住下了.这蜀山历代掌门的卧房本就不大,摆设也简单.除了几案床榻,那个久不点燃的暖炉,就是那比人还高的书架占去了房内多数空间.
那书架上一排排是蜀山派破解妖魔武功的秘籍精要.但在最上层尾端平放着一卷陈旧的书简,只是随笔一样的简单手稿,同样是记载着魔族武功心法的克制方法,但并非蜀山派先辈所传.
这是他六年前在苗疆水患负伤痊愈后亲手所书.是他过去妻子的族裔代代相传的心法,由伏羲女娲时代的上古文字解译而来.如今斯人已去,故而传到了他手中.
他手指抚过书简上文字.
“…魔族法宝有四:魔锥,九转回魂珠,七宝琉璃灯,幻魅画轴.其中幻魅画轴可惑人心神,纵有千夫之勇,入之亦难得出…惟魔族之心脉亦在其中,能者破之…”
微有些疲倦地闭上眼,静静回想.那魔族法宝,已有三件现世了.孔璘便是为了这三样法宝而为祸作乱,大开杀戮…战争…宝物…魔族心脉…有些混乱的思绪与困意使他无法继续思考下去…
“灵儿,这些文字是什么”在巫后对他施展回魂仙梦时,他就注意到了南绍皇宫正殿外的石壁上,刻有常人看不懂的文字符号.
”这是我阿娘命人刻下的远古伏羲女娲时代文字,记载着我先祖所传破解魔族武功幻术的心法.现今已无人能解读,唯有女娲后裔能看明白…这心法之前世世代代口传心授,从不写下,因唯恐为不义之徒所得,擅自篡改而失其本意…到了我阿娘这一代,她…也许是深恐自己突遭意外而无法将心法完全传授给我,又料得这世间应已无人能解读此一文字,方命人将心法刻在皇宫石壁上…阿娘以前教过我背过几句的,我还记得…”
“灵儿…”
“逍遥哥哥,我现在将这些文字翻译出来,念给你听.你可要记住喔.”
“不…这是你们女娲族世代不外传的心法,我为什么要记住”他心中发堵,喃喃道.总觉得这话透着不吉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因为…逍遥哥哥…如果我遭遇什么意外的话,忆如…”
“不…你不要乱想!忆如需要你.我也不许你离开我…”
他一惊而醒,才发现自己仍处于冷清斗室之中.转眼已过六年.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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