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多情

　　蔚沙一群人回到宿舍，基本上都喝得七仰八倒，就这样苗苗还不忘睁着一对朦胧的醉眼向蔚沙要那个帅哥的电话，我说为啥，说好了啊，要来得跟姐妹们共享的！沐雨一个枕头扔过去，共享个P，一嘴的酒味，洗澡去！别在这污染空气了。苗苗就抱着枕头歪在那睡着了。

　　沐雨向来是不怎么喝酒的，她常常对蔚沙说，女人一喝醉，难免要吃亏。而蔚沙没喝醉，是因为她有心事。她盯着手机，要打电话给那个男人吗？问，他和陆茗希是什么关系？那个男人估计会想，跟你有什么关系，多管什么闲事！

　　正想着，一个电话来了，是陆茗希，蔚沙连忙接起，电话里面，陆茗希说见个面吧，蔚沙问地方，陆茗希说她在C院后面的一个甜品店里。

　　蔚沙披起外套就往外走，沐雨问，“你怎么又出去啊？玩疯了？”蔚沙说有事就匆匆走了。

　　甜品店这个点里面大多都是情侣，陆茗希还是那身，坐在一个角落位置。

　　她还是那么得体，蔚沙一直都用这两个字形容她，无论陆茗希说什么做什么，你永远无法找出什么破绽，即使是前一刻她跟他男朋友之外的一个男人坐在俱乐部里亲亲我我，她依旧会让你觉得，她没有错，她是有理的。

　　蔚沙觉得，这也算个本事，还是个她怎么也学不会的本事。

　　陆茗希语气温和，像个温柔的姐姐，“想喝点什么？”

　　蔚沙摇摇头，“不用。”

　　“还是喝点吧，你刚喝了酒，喝点醒酒的，不然明天起来头肯定疼。”陆茗希喊来服务生，点了两杯蜂蜜红茶。

　　蔚沙先开口了，“你喊我来什么事？”

　　陆茗希笑了下，语气郑重，“蔚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个男人只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她又加一句，“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背叛烨烨的。”

　　烨烨两个字像针一样刺到蔚沙心上，她没有反应，已经习惯了，“是不是普通朋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茗希姐，我这人说话直，你别介意。”

　　陆茗希微笑着看她。

　　蔚沙一字一字说：“你别把人都当傻子了。尤其是柯烨。”

　　她今天可以拿这套话来哄蔚沙，蔚沙是不精，沐雨说过，蔚沙看着挺精，其实是个傻子。但蔚沙很敏感，童年的记忆锻炼出她异常敏感的嗅觉，她不过是装傻而已。柯烨也是同样，但柯烨不会装傻，刺到他身上的他迟早会报回去。迟早。

　　陆茗希淡淡笑了，笑里有一丝轻蔑的意味，她以为她藏得很好，但蔚沙看出来了，但她不会表现出来。

　　服务生端来红茶，袅袅的热气在两人对视的视线中萦绕。

　　“喝些吧。明天还有课吧。”陆茗希说。

　　蔚沙端起来，盯着殷红的茶液，“茗希姐，你……会和柯烨分手吗？”

　　虚虚假假的像雾气一样的东西，在蔚沙心里，对别人可以，但对柯烨不行。她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陆茗希看着蔚沙，桌下的手无声地扭紧，面色渐渐淡下去。

　　“蔚沙，你有什么立场来问我这个问题？”

　　蔚沙猛地抬头看她。

　　陆茗希淡淡笑了，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你，算烨烨的谁？”

　　你，算烨烨的谁？

　　你算他的谁？

　　你算什么？

　　7年了，柯烨不喜欢她，那她蔚沙算柯烨的什么呢？朋友不像朋友，爱人不像爱人。她算什么呢？

　　陆茗希的笑是那么温婉，却能把刺狠狠扎到蔚沙最痛的地方，那么准，那么深，直扎进骨头缝里。蔚沙面色苍白地将茶杯放下。

　　陆茗希赢了。即使她蔚沙明明抓住了她把柄。但陆茗希依旧能赢。

　　陆茗希抿口红茶，美丽的眼睛一眨，那逼人的亮光瞬间隐没，又是温柔的笑，“蔚沙，你真的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背叛烨烨的。”

　　“……”蔚沙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而且……就算分手，你不该是最高兴的吗？”她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像在教训一个笨笨的妹妹，意思是说，你那点小心思，姐姐还不知道吗？真是个小笨蛋。

　　蔚沙依旧面无表情，几秒后，她摇头。

　　“不高兴。如果柯烨不高兴的话。”

　　******

　　蔚沙知道柯烨和陆茗希之间出现了矛盾，但具体是什么，跟不跟俱乐部那个男人有关，蔚沙不知道，她只是很担心。很担心。如果自己的爱人背叛了自己，蔚沙会是什么感受呢？她会觉得自己最珍贵的一样东西，自己双手捧着给别人，结果被那人啪叽一声，摔烂了，支离破碎，再补也补不成原样。柯烨也是一样的。所以她不会对柯烨说。

　　柯烨的身世，他从来没对蔚沙说过，还是蔚沙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的。

　　他的身世其实和蔚沙有点像，他的母亲是他父亲在外面包的二奶，那女人后来不知怎么抛弃了柯烨，嫁到美国去了，柯烨就被父亲接回了家，但因为男人的妻子闹得太厉害，男人的大儿子也好像因此生了一场大病，男人最后无奈，在外面又买了一个房子，为柯烨聘了两个保姆，就让柯烨出去住了。

　　蔚沙当时知道后，整个人愣了，半片没回过神。她觉得柯烨的父亲真行啊，这老头怎么能想出来的呢？同样的两个儿子，一个在自己膝下承欢，一个被赶出去住。

　　这些大人怎么都那么有本事？一个比一个行。

　　但这些柯烨没对蔚沙说一个字，他的悲伤从不对蔚沙说，他或许会对陆茗希说，但他不会对蔚沙说。只有蔚沙对柯烨说。

　　服装史课上，蔚沙没听进去，手里转着笔，望着场外的草地发呆。枯黄的，虚弱的草在风中寂寂抖动，像一群悲伤的精灵。

　　一本书重重打在蔚沙桌上，蔚沙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教导主任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全班的视线齐刷刷盯在她身上，坐在前面的沐雨几个爱莫能助地望着她，眼神说：谁叫你想心思非得跑最后一排想，危机的时候，我们连个信号也发不过去。

　　教导主任的眼镜上闪着冰冷的光，肥肥的手指往外面一指。

　　蔚沙叹口气，收拾收拾东西，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出教室。

　　这个教导主任是服装系，不，是整个C院最会摆谱的老师，她一直秉持着某些奇怪的教学理念，就是一个学生即使学习再好，如果对她不怎么热情的话，在她心里就是不怎么样，平时分少得可怜，而那些一下课就在她屁股后头问东问西，最后考试却诡异地险些挂科的学生，在她看来永远是第一。

　　被赶出来了，现在去哪呢？食堂还没开门，蔚沙索性掏出四级单词，准备找个空的课室背背单词，卷子她已经没信心做了，单词还是可以看看的，万一最后真被她碰上两个呢？

　　绕了一圈，大部分都还在上课，好不容易找到一间，里面就一个人，蔚沙看那人的背影怎么那么熟呢？

　　走过去一看。

　　“柏明！”蔚沙出声。

　　柏明被突然的一声吓得虎躯一震，手里的笔差点掉下来，蔚沙无视他怪怨的视线，被他面前的画纸吸引住了。

　　那上面画着一条抹胸束腰裙，还看不出裙尾，但从大致的轮廓，已经能看出它的窈窕美妙，这莫非就是柏明参加艺术设计大赛的设计作品？

　　然后自己是他选的模特。

　　那这条裙子最后就会穿在自己的身上？

　　蔚沙指指它，又指指自己，“作品，模特？”

　　柏明点头。

　　蔚沙不得不又重新打量起这个作品来，自己可要穿着它走在T台上啊，众目睽睽之下，还真有点……羞涩，裙子的线条很优美，抹胸处缀着隐隐的碎钻，蔚沙不得不小小惊叹一下，柏明虽然也是服装系，但他学的是服贸，与设计比起来，更像经济营销的一门专业，但没想到他的服装设计也这么好。

　　突然一个想法冒出来。蔚沙坐到柏明对面。

　　“干嘛？”柏明觉得她目光不善。

　　“你要我做你的模特，你怎么也得~~~对吧。不能让我白做呀。我一这么腼腆的姑娘，竟然要为了你，穿着那少得可怜的几片布，在众目睽睽之下坦胸露背。这……”蔚沙越说越不堪。

　　柏明拿铅笔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蔚沙忙捂住，额头是用来被摸的，不是被敲的！

　　“放心吧。我跟你说一消息，你肯定不让我~~~那什么了。”

　　“什么消息？”

　　柏明看她一眼，嘴角划起一抹得意的笑，“旅协答应我们了。”

　　蔚沙睁大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学院的旅协每年都会不定期出去旅游，因为学院会资助部分路费，所以每年都有大批的部门想蹭着一块去。去年带的是院女生部，人家美女多嘛，可以理解。可今年竟然答应带外联部？还是女生不多的服装系的外联部？不知柏明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瞪什么啊？”

　　“那咱们去哪？”蔚沙觉得跟做梦似的。

　　“厦门！“

　　砰——心里有朵烟花突然绽开，刚才的阴郁一扫而光，蔚沙嘴角露出大大的笑，抓住柏明的双肩，一阵猛摇，欢呼道，“部长威武！”

　　可刚欢呼完，蔚沙就想到了什么，脸立马拉下来，“柏明，你六级过了么？”

　　柏明点头。

　　“可我四级还没过……”

　　“所以呢？你不去？”

　　蔚沙有点悲催地摇头。不去的话她会后悔一辈子，她早都想去厦门了。可是去了的话，她好像已经听到书包里的四级单词在强烈诅咒她，说，你就去吧！四级甭想过！

　　柏明笑了笑，“那不就行了。”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星期四下午出发，四天三夜，星期五是校庆，星期天正好回来。”时间刚刚好，校庆给服装系的4000元赞助费任务也完成了，正好该去玩玩了。

　　第二天，蔚沙开始收拾行李，他们这离厦门不远，坐汽车8、9个小时就能到。

　　舍友一致要求蔚沙带厦门特产来，厦门的小吃和鼓浪屿一样出名。

　　“你们外联部福利就是好，还记得女生节别的部门撑死了就是一朵花加一贺卡。你们倒好，两朵玫瑰外加一小盒蓝罐曲奇。”苗苗道，虽然那盒蓝罐最后被舍友瓜分殆尽，自己好像还吃得最多。

　　“那是。外联部是干嘛的？拉钱的，腰包肯定比我们鼓嘛。”乌龟道。

　　“哎~蔚沙。这什么什么……叶氏麻糍，给我捎一盒来。啊？”瑶瑶边查电脑边回头嚷嚷。

　　此话一出，其他舍友纷纷附和，包括沐雨。

　　蔚沙忍无可忍，两手叉腰，嚷道：“你们这群女人适可而止啊喂！你丫让我把整个厦门搬过来啊！”

　　众人一阵装傻的呵呵声。

　　蔚沙翻白眼，懒得理她们。

　　沐雨也笑了阵，趁人没留意，把蔚沙拉到宿舍外面。

　　“哎，我说你。这月还剩多少钱啊？够去厦门玩吗？”

　　蔚沙有点感激地看了眼沐雨，“差不多吧，勉强够。”学院只会帮他们出一小部分，大部分还得自己掏腰包。

　　“那她们那些东西呢？“

　　蔚沙不说话了。

　　沐雨叹口气，拿出钱包，数了数，掏出三百块，朝宿舍看了眼，悄悄塞进蔚沙手里。

　　蔚沙惊，连忙要推回去，“那你怎么办？你一个月生活费也不多啊！”

　　沐雨瞪眼，“我不够，顶多向我妈要就是了。你愿意向你妈主动开口要钱吗？”

　　蔚沙默然，如果开口向她要钱，无非是间接向那个男人要钱。打死她也不愿意。念大学两年，除了学费是母亲出的，生活费一概是蔚沙打工赚的，柯烨提过一次要给她生活费，被蔚沙一个眼刀飞回去。她不能要他钱。她可以吃他请的一桌又一桌的菜，就是不能要他钱。

　　“拿着啊，下月还我。我要你给我带的东西，一样都不准少啊。”

　　蔚沙眼睛酸酸的，片刻后，抱住沐雨，“木头，你对我真好。”

　　“得了吧你。少来这套。肉麻。”沐雨皱眉嚷嚷。

　　世界上的好人挺多，但愿意涉及到钱上的好人却很少。蔚沙抱着沐雨，心里无比安宁。蔚沙以前心里就两个人，柯烨和母亲，然后上大学后，又加上了沐雨。

　　他们三个是蔚沙世界的三颗星星，最亮的三颗星星，一个都不能落，一个都不能。落下来一个，那块就暗了，就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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