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婚女子

　　“这儿是整栋大楼最高的房间。”徐鼒站在齐佳身后，一起俯瞰整座城市。
　　齐佳已经换好了衣服。那是一件简洁的齐膝短裙，宝蓝色、V领，盘发该做马尾，使她看上去干练却又不失妩媚。
　　“齐佳，你为什么会突然愿意接管公司？”徐鼒走上前，与她并肩站着，“都说是因为齐叔叔的病，但我不相信。至少，不会就这一个理由。”
　　齐佳依旧看着远处，说：“你站过这么高吗？我是第一站在这儿。从前我一心只想着自由，想着梦想。但是当我第一为了家人放弃这些时，我得到的却是伤害。所以现在的我只会一件事。他们说的没错，是因为我爸病了我才会回来接受这一切，我接受是因为我要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从他们手里抢过来，然后一点一点毁掉。
　　徐鼒的双眼有些模糊，只能看着天空不想让泪水掉下来，“有时想想，你本应该是最无忧无虑的那一个，不是吗？”
　　“可惜，我是个庸人，只会自扰之。”
　　相视而笑的她们有着星星一样璀璨的笑容，尤其是齐佳，那样的笑让站在门口的廖单清移不开视线。
　　徐鼒看见廖单清，说：“也该下去了。”然后又给了齐佳一个加油的手势，齐佳也回了她一个。

　　酒会就在肖氏大楼内的宴会厅进行，齐佳到时所有的董事和高管几乎已经到齐。

　　“准备好了吗？”廖单清突然问。
　　“不用准备。”齐佳挽起他的手臂，低声说：“如果当演员，我会拿奥斯卡奖。”
　　“你是很有天分。”
　　廖单清的神情变得不同以往，带着浅浅的笑意，却也有着疏离，只是在看齐佳的每一个眼神里有着特殊的色彩。
　　“你也不差。”
　　齐佳和廖单清同时出现，并没有让人感到意外。
　　齐天磊由李祥用轮椅推着正和廖老爷子说话。齐佳放开廖单清的手臂，大步走过去，一手夺下了他手里的酒杯闻了闻，“谁给您的酒？”
　　“没喝，只是拿了一会儿。”
　　李祥差点儿忍不住笑出来，他从未见过齐天磊这样，就像是被抢了糖的小孩子，“齐总，我给您换一杯果汁。”

　　当酒会进行到一半时齐佳突然走到宴会厅的中央，立刻有人送了麦克风过来。
　　“谢谢诸位今晚能来参加庆祝酒会。”齐佳顿了一顿，继续说：“其实，今晚还有一个消息要宣布。就是——”齐佳向廖单清伸出手。
　　廖单清将手里的酒杯给了身旁的人，然后走过去牵起她的手。
　　“我们决定结婚了。”

　　这个消息，齐佳以为就算不是令人欢欣鼓舞，但至少也会迎来掌声一片。
　　可就在她说完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丰富。有笑容僵住的，有似哭似笑的，还有干脆直接皱眉的．．．
　　然后，开始有人反应过来。
　　先是稀稀落落的掌声，之后恭喜和祝福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有人为此开了香槟。真正高兴的居然只有两个人——齐天磊和廖启德。
　　齐佳远远的看见徐鼒离开，看见Vicky遥遥举杯。
　　廖单清用手臂揽着她，“怎么了？”
　　“没事。”齐佳硬生生的挤出一个微笑，对每一个上前祝福的人致谢，有些敬酒的还要回敬。
　　虽然廖单清替齐佳挡了很多酒，可到最后两人却谁也没有比谁少喝。
　　“你醉了。”
　　“你醉了。”
　　两个人明明都已经站不稳，却都坚持是对方醉了。
　　一坐上车齐佳就安静下来，廖单清拍拍她脸颊，“睡着了？”
　　司机老张第一看见廖单清喝到酩酊大醉，还非要说是别人醉，“廖总，现在是先送齐小姐回家吗？”
　　“先送她回去。”
　　“是回大宅，还是回——”
　　廖单清虽然有些头晕，但还有些清醒在，说：“刘姨今晚在医院陪齐叔叔，留齐佳自已也不行。还是先去我那儿。”
　　“是。”

　　廖单清抱着她进屋，轻轻放下盖好被。仍然是坐在地板上看着她，上一次这样看她时是在袁界平走的那天，她满脸的泪痕像是从他心上淌过，只想替她痛。
　　头抵她额头上，廖单清轻声说：“就算我不想等了，可还是会等下去。”
　　反正也等了这么久。
　　甚至是几乎失去。
　　又拿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头枕着沙发靠垫，身上盖了一条毯子。廖单清侧躺着，看着齐佳沉沉睡去。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廖单清猛然惊醒。一夜之中，他竟然没变过姿势，睁开眼睛只看见齐佳有些散乱的发。
　　六点。
　　廖单清坐起来晃了晃头，宿醉的感觉开始侵袭上来，所以决定冲个冷水浴。

　　齐佳睡的正好，却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不要吵。”
　　用被蒙住头，她打算继续睡。
　　“已经七点了，你要去公司。”廖单清拉开被，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齐佳半醒过来，“该死的公司。”
　　廖单清直接抱着她进了浴室，莲蓬头凉水全开兜头浇下来。
　　“啊！”齐佳一声尖叫，从他身上跳下来，人也彻底醒了，“廖单清你不会用别的办法吗？”
　　“这个最快。”
　　廖单清趁她还没动手立刻跑出去。

　　齐佳看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的衣服，又看了一眼浴室，发现盥洗台上原来放着一套干净的内衣裤，还有一套灰色的套装和衬衫挂在衣钩上。
　　舒服的洗了澡，齐佳虽然还是觉得头疼，但身上的酸痛好了很多。
　　“吃饭吧。”
　　廖单清在饭桌上摆好了早饭，齐佳从浴室出来时他嘴里正叼着半片吐司翻看报纸，所以话说的有些含混不清。
　　“谢谢。”齐佳坐在他对面，“我的怎么不是咖啡？”
　　“咖啡对皮肤不好。”
　　廖单清说着，喝了一口自己杯里的咖啡一面还看着齐佳的神情，于是只想要喝一口的打算变成了一口气喝光。
　　“没了——”他空了空杯子。
　　齐佳狠狠的咬了一口吐司，“算你狠！”
　　“谢谢！”
　　廖单清微微颔首，相当得意。

　　从停车场直接坐电梯直达办公室，齐佳一下电梯李祥就已经迎上来。
　　“齐董早上好。现在是上午九点零五分，再过二十五分钟您有一个营业部的报告会；十一点约了廖董午饭——”
　　“什么时候约的？”
　　“昨晚。”李祥回想了一下说：“廖董临走时叮嘱一定要今天中午见您，商量一下婚礼的事情。”
　　齐佳突然觉得头疼的有些厉害了，“想起来了——”
　　李祥送了口气，继续说：“下午一点原本是区领导约了齐总的见面，不知道您是不是要——”
　　“见。”齐佳立刻反问：“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吗？”
　　“是有关在区里CBD的项目”李祥停顿了一下，“三点之后暂时没有安排，另外，这是您一会儿会议时用的资料，这些是需要签字的文件。”
　　齐佳是第二次进这间办公室，第一次看见两摞加在一起比黄历还厚的文件。
　　“天作孽犹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

　　齐佳从未觉得一个小时的时间会这么长。一切都被肖杰说中了，那些财务数据和各种市场信息她真的不懂。大量的信息，要从中找到关键点，然后制定方案。又或者在诸多方案中选择一个合适的。
　　一念之差，影响将会很久远。甚至是一招棋差满盘皆输。
　　而在这一个小时里，齐佳脑子里被装入了太多信息，而她一时间根本抓不到重点。
　　十点半会议结束。
　　二十分钟后，齐佳到了廖老爷子订的饭店。
　　这是一间会员制的私房菜馆，能保证每一位顾客不被打扰。
　　“小姐，您有预约吗？”
　　“没有，我找朋友，姓廖。”齐佳看了手表离约的十一点还有十分钟。
　　“小姐您贵姓？”
　　“齐。”
　　“齐小姐您好！两位廖先生刚刚进去请跟我来。”
　　齐佳跟着这位西装笔挺的前台侍者，长长的走廊两边是一间又一间包房。周遭很安静，偶尔有上菜的服务员进出也只能传出细微的声响。
　　“齐小姐请进。”
　　“谢谢。”

　　“廖爷爷，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廖老爷子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笑着说：“你现在可是比我这个老头忙多了。”
　　廖单清站起来，替齐佳拉开挨着自己的椅子，然后倒了一杯茶给她，“第一天去公司还顺利吗？”
　　“太多东西，不知所云。”齐佳自嘲的笑了笑，喝了一口茶微微皱眉。
　　“玫瑰花茶对胃好。”廖单清立刻给出答案。
　　齐佳点点头没说什么。
　　“单清，你们有没有想过日子定哪一天？”
　　“廖爷爷——”齐佳不等廖单清回答直接接过话。
　　廖老爷子打断她，“哎，应该改口叫爷爷了。”
　　“是，爷爷。”齐佳微笑着点头，“我想把日子定在半年之后，公司的事情比较上手之后。”
　　廖单清原本的笑略微僵住，但几乎是不可察觉的，“也对，这样你才有时间准备婚礼。”
　　“婚礼我也不想那么复杂，请些亲戚朋友热闹一下就好。”
　　廖老爷子淡淡的笑着听她说完端起杯子喝茶，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他们俩，“小佳，咱们两家如今已经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但也不好就这样草草了事。半年之后办婚礼我没意见，准备的事情自然有人会去做，你只要提要求就好。”
　　齐佳看着老人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心虚。廖单清清了清嗓子，握着她手说：“放心，可以找婚礼筹办的公司负责。”
　　廖单清侧着脸，偷偷冲齐佳眨了眨眼。
　　“也好。”齐佳最终点点头。
　　“那你们婚后是要住在哪儿？”
　　廖老爷子一句话让齐佳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原来不管有钱没钱，有房没房，只要提到结婚就要提到房子。
　　就一个字：俗！
　　“爷爷，是这样——”廖单清一边说，一边观察他表情，“我在市区里不是有一栋公寓吗，我想先住那边。这样我和小佳去公司出入会方便点儿。”
　　齐佳知道这个问题还是不要自己回答的好，正好服务员上了菜，她就专心低头吃饭。
　　“二人世界就二人世界，不要拿上班做借口啊！我在这方面还是很开通的，单清你别一副好像我会把小佳吃了的样子。”
　　“谢谢爷爷。”齐佳说完，夹了一筷子不知是什么东西放在廖单清碗里。

　　目送廖老爷子的车离去，齐佳长舒一口气。
　　“我送你回去。”
　　齐佳知道廖单清是有话要说，于是点点头上了他的车。
　　“我知道一会儿区长约了你。”
　　这时齐佳的电话响了，是李祥，她挂断了电话，“你怎么知道我的日程安排？”
　　廖单清耸耸肩，“只要齐平打个电话去你的秘书办公室——”
　　“行了，说正事吧！”
　　“他们想在区里建一个CBD，正在找合作对象。”
　　齐佳思考着他的话，“我还没在公司站稳脚，所以这一次我不会主张要跟你合作。”
　　“那这个项目你想要吗？”廖单清直视着她的眼睛，又问：“想，还是不想？”
　　齐佳也一样直视着他，然后笑了笑，“你猜呢？”

　　在公司门口，齐佳看见同样刚刚下车的李祥，“秘书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档案都拿来给我。”
　　“是。”李祥跟在齐佳身后用笔在一个本子上记下，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您让我交给肖董的文件她没有签。另外，这是肖董让我交给您的。”
　　齐佳停下脚步，看着他问：“她有说什么吗？”
　　李祥清了清嗓子，站的端正些，模仿着肖孟君的表情，“肖董说：‘随便她怎么玩，都不关我的事儿了。’”
　　齐佳打开文件，大致上翻了翻，“一会儿让梁律师来一下。”这时已经走到电梯前，齐佳一抬头却正看见电梯里站着的七八个职员，徐鼒站在角落里正偷笑。
　　原来顾着看文件，齐佳不知不觉走到了员工电梯，根本不到二十五层以上。
　　“齐董——”李祥刚才正在本子上记东西，就只跟在她身后走，抬头看时就已经晚了，于是马上说：“区长他们已经在十五楼的咖啡厅等您了。”
　　“哦。”阖上文件进了电梯齐佳点点头进了电梯，里面的人都问了声好自动后退，很自然的在她身旁一定范围内形成了一段没有人的隔离带。
　　齐佳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唯一站在自己身边的李祥，他似乎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不过她还不习惯，回头看着徐鼒，“徐总监，Vicky今天在公司吗？”
　　“下午有个方案审定会，所以一直在。”
　　徐鼒明显感觉到齐佳一句话引起的气场改变，有些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甚至用明显的惊异眼光看着自己。
　　“哦。”
　　电梯到十五楼，齐佳立刻走了出去，留下徐鼒被当做隔离对象。
　　在心理上，齐佳仍是那个收入不稳的小写手。而外在，至少在电梯里的那些人已经觉得她是高高在上的老板。
　　甚至是徐鼒在刚才也不会主动、单独跟她说什么。
　　这种感觉，很不好。

　　再回办公室时，梁律师已经等在外面并且看过肖孟君的文件。
　　“有问题吗？”
　　“没有。”梁弘跟着齐佳进了办公室。身为齐天磊的律师，他现在已经顺理成章的成为齐佳的律师。
　　齐佳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文件，随手放进了手边的抽屉里。
　　“齐董不打算签吗？肖孟君手里的百分之十，这样您和齐总的加在一起就是五成。”
　　“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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