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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七天后,谭鲁子带来一个人。
常小文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因睡眠充足,格外清亮。
来人浓眉重髯,面目英俊,看年纪有四十岁了。
她听见谭鲁子称呼他为,吴尚书。
来人以纯正的武当内功为她疗伤。常小文感觉很舒服,肩颈也不怎么疼了。似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流从后背流出,顺着脊背往下,渐渐腰腹,下肢,最后双臂也有感觉了。
舒泰了就慢慢睡了,因惦念一人,红日西斜时分又醒了。
吴尚书正和谭鲁子说话。
她听见他问:“她肩胛骨上的裂痕愈合的挺快,你用的什么药?”
谭鲁子没答话,大约是将药递到了他手里,吴尚书发出一声惊呼:“哪儿来的?”
“深云子所赐。”
“这,怎么可能?此为茯苓断续骨,又叫玉华膏,我派唯有掌门一辈才有,那深云子生性抠门,怎会……”
谭鲁子压低了声说了几句。
吴尚书静默一会儿,吼吼地大笑起来,边笑还拍打谭鲁子肩膊。
两人勾肩搭背出去了,常小文支起耳朵也听不到了。
望着黑乎乎的空屋子,她生出了被遗弃的焦躁,挣扎着想爬起来追,忽见谭鲁子独自返回。
他垂着眼,没看她,进门先去窗前点亮灯烛。
昏黄烛光洒满了空屋,照出他清隽侧脸,神色温和平静。
常小文是受虐体质,立刻平静下来,还生出一种相对如梦的感叹,而且心里发热,鼻子也不争气的酸了。
谭鲁子正剪灯芯,续灯油,心头没来由冒出一句:何当共剪西窗烛,且话巴山夜雨时。
他愣了愣,觉得莫名。驱赶了这念头,去打一盆水,取了条雪白的帛巾。
把帛巾浸到水里,挽了袖子轻轻挼搓。
常小文歪头看着,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觉他干活不紧不慢,很是行云流水。
谭鲁子拧干帛巾,取过桌案上一个方形漆盒。
他说:“你脸上的花纹要擦掉,鞑人的衣裳也不要穿了。”
常小文看着他挺直的背,嗯了一声。
谭鲁子便用帛巾沾了一点漆盒中的东西,转过身。
“我脸上的纹饰是用大青加了紫苏叶子水合成的颜料,洗脸都不会掉。你用什么擦?”
“皂粉……还有别的。”
其实他也不清楚,这是专门找翟莲从大内拿出来的。
“我的脸皮不会被你擦掉吧。”
“只要你不乱动。”
常小文盯着谭鲁子的手,那只手轻轻托起她下颌。
感觉到他指上微凉的气息,一句“我头发痒。”脱口而出。
谭鲁子的目光从她颧骨移到她眼睛。
“什么?”
“我头发该洗了。”
他将目光移回颧骨:“等明日……”
“我头发痒得睡不着。”
“先擦脸。”捏她下颌的手用了点力气。
“先洗头,我难受。”她片头。
“先擦脸……”
“先洗头!不然就不擦脸!”
“什么?”
“我说你帮我先洗头!”
“已经准备好了,先擦脸!”
谭鲁子的姿势,似乎想将手里帛巾强行按到她脸上。
“那好……就听你的,先擦脸,后洗头。”
常小文小声说,下巴乖巧的伸到他手里。
这妥协也太快了……谭鲁子似一拳打空,有些不适应的咳了一声将注意力重新聚到花纹上。
常小文在他手心里露出个狡猾的笑,擦脸洗头,这个晚上他别想走了。
帛巾落到她脸上,纹饰先变得模糊,继而青黑一团。
换过两次水,常小文的脸净了。
蜜色脸庞,十足清丽,恍惚似江北胆大佳丽装成江南娟秀小家碧玉的模样,还闭着眼,是要将自己干干净净的交在良人手中。
谭鲁子一时有些失神。
“谭鲁子,其实你并不像你自己以为的那样恨我吧?”
似乎体察到他的失神,常小文面朝里侧躺,唇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
谭鲁子开始履行第二项义务,洗头,耐心为她拆解层出不穷的发辫。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感觉他的手指顿了顿。
于是笑的更深,像开出了一朵花。
谭鲁子花了一个时辰弄散她的头发,丝毫没有弄疼她。
而后哗哗的水声变成一条欢快的小溪在常小文心里流淌。
“你家人在京城吗?”
常小文率先打破沉默,开始考虑面见家庭成员。
“都在原籍。”
“那就好。”
孤身一人,没有管束。比预料的还好。常小文心里冒出朵小火花。
“其实……你看……我这样子已经有人替你报仇了……”
她有点恨自己学问浅,关键时刻词不达意,怎么说才能在他们中间的隔墙上凿出一个洞?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哼,常小文立刻自形惭愧了,直到他把她的头发捞出来,包好。
“布噜嘟,你听好,因你救过我命,我不能不管你。如此而已。”
谭鲁子慢慢开口,一边擦干她的头发:“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瓜葛,等你伤好了,就回去吧。”
常小文心头的火彻底被冷水浇灭了。
谭鲁子去桌子上取了一把木梳,坐下来帮她通发。
“我不想回去……”
感觉他动作温柔,她依旧不肯死心。
谭鲁子通发的手重了些。
“阿罗出一双儿女都在身边,你根本不是他女儿,你自诩王女,到底是什么人?”
还有一队鞑靼武士保护?
“我是他孙女。私生的。我娘是汉人,是被鞑靼掠去的延边太守的女儿,阿罗出不认我,却不能抹杀我的血缘,所以给我最好的鞑靼武士作为补偿。”
他们一直会忠心耿耿的在大漠等着她。
“十二岁时候我娘没了,我成了野孩子,和别的野孩子的区别是有人保护,我还算幸运,可也知道不会一直幸运下去,我想要幸福,唯有靠自己。”
她的头发被梳得像缎子那样亮,月光照在上面好像更白了。
常小文对着墙壁微笑:“我喜欢你,谭鲁子,唯有和你在一起才感到幸福,假如我们没有误会和仇恨,你一定会爱上我。”
“可现在我们有芥蒂,所以你该明白,你只有一条路,回去,回大漠去。”
那儿是你的天地,有哈刚童嘎。
“可那儿没有你,失去伴侣的鹰飞的再高也是孤单的,它会哭泣。我不想每天哭泣,我想要你和我一同回去,只有我们俩,像鹰那样自由,像白云那样悠闲。如果你心中还有恨,就割下我的手臂我的腿脚吧,我不在乎!……我娘告诉我,汉人先哲说过一句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因为再也无法改变。将来的还没来。我们还有将来……”
“那句话叫: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谭鲁子依旧缓缓通着她头发,好像还不够亮:“你娘亲很好,可是你爹呢,就让她走了?”
“我爹娶了安达汗的女儿,是部落联姻。”
“可见人有时候,责任重于情感,像你爹。”
烛火跳跃,谭鲁子把常小文的头发散在肩背上。
“睡吧,很晚了。”
“你要走吗?”
“我在外面屋子里。”
烛灭了,火盆拢住,月光有些清冷。
常小文陷在厚软的棉被中,听见谭鲁子在外面吹曲,他换了一种乐器,声音厚而低沉,像伤心人的呜咽,不过曲子没有换,听来依旧九曲十八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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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小说明:稍微有点卡,细节情节方面,应该过了这两三章就好了。
顺便吼一声,这不是坑不是坑不是坑……(回音若干)
本章算男女主之间的福利?那下章就该叫分红。年终分红啊呵呵
感谢所有给我留言和看文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