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贰］3+2

　　“何路，快点把这些菜端到厨房去！”洗菜的大婶头也不抬的喊道，手下依旧不辍的涮洗、摘菜。

　　“哎。”何路赶紧接过菜篮，任由蔬菜上还未干的水哗啦啦的溅到自己衣服上，马不停蹄的往厨房赶去——去晚了，那厨子定又会河东狮吼了。

　　何路目前正就职于黑白羽村唯一的客栈里，是个小厮。其实也说不上是小厮，管吃管住不给钱，脏活累活加跑腿这都是何路的工作内容，虽然因为他小，老板已经免了他一些工作，但对于现在是个病秧子的何路来说，再简单的事干多了他也会感到异常的疲倦。

　　不过至少有饭吃饿不死就好了，身体什么的可以慢慢治疗。

　　何路乐观的想到。

　　……不过你的人生观就是只要饿不死就可以了吗？至少有点追求啊！

　　何路可没空想东想西——时近午时，太阳渐渐高挂正空，接近饭点儿这小小的客栈开始忙了起来，再加上有朔方城里的大人物途径黑白羽森林，这方圆百里唯一的小客栈就分外忙碌，店里的每个人都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并且还得时刻小心着自己的举动，就害怕一时出错惊扰了那些大人物。

　　何路在把菜篮拿到厨房，接下来就没他什么——起锅炒菜做饭那是大厨的事，端菜上桌是店小二的事。何路到也想端菜上桌，还可以得到些小费，可惜身体硬件不过关，一盘菜就可以挡住他的视线，摔个狗啃泥，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没事干的何路蹲在蒸着馒头的炉灶旁边，给炉灶添柴火，看着差不多了，就捡了一根有一下没一下的来回拨弄着火星，然后坐在一边的马扎上默默地回想着《本草纲目》，不过鉴于他的面瘫脸看着就像是在发呆一样，亦或者可以称作是悠闲地老爷子晒太阳状态。

　　何路的姐姐就曾对于他的这个一空闲下来就从商业精英到老爷子的转变感到纠结不已，并且斩钉截铁地说他那种悠闲有种令人想暴打一通的冲动。

　　至于是不是所有人都对于何路的悠闲抱有想暴打他一顿的冲动我们是不得而知，但此刻却是的确有人对他的悠闲感到十分不爽。

　　“喂，小子，快去买些糖回来！没法做糖醋排骨了！”

　　何路转头一看,是掌勺的大厨正一脸不爽的看着他。何路想着再这么忙碌的情况下自己这么悠闲，似乎是有些犯众怒，便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

　　“快去快去！”大厨赶紧摆摆手。

　　“大叔，你还没给我钱。”

　　“我有空给你拿钱吗？！先赊着再说。”说着，手起刀落，麻利的做着油炸饼，油锅里泛出浓浓的香气。

　　何路暗自咽了咽口水，赶紧跑了出去，他怕自己在呆一会儿口水就会流出来了。虽然平时的客人们的剩菜也会被他们这下人吃掉，但哪有今天这么丰盛，啃了三四天馒头的自己一点都经不起这菜香啊。

　　话说这梦难道是自己这是因为最近工作太忙，一直都是随意的叫外卖盒饭以至于自己的太过思念那些美食佳肴才会梦见吗？好吧，回头醒了就去买菜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何路想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功夫便已经到了店铺前，本来这黑白羽村就才三十几户人家，从村子南边到北边也用不到十分钟，店铺之间离得就更近了。

　　“金老板，要五两白糖，先赊着回头再算。”跨过门槛，何路看到屋里没人便喊道。

　　“嘿，我说是谁呐，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闻声，柜台后面冒出来一顶黄色的毡帽，标志性的八字胡一翘，“我说上回拿的香料钱还没算嘞。”

　　是了，这便是杂货铺的金进钱，几乎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什么都卖，杂货杂的挺彻底，放到现代整一垄断贸易，不过，金进钱对何路有恩，客栈的活还是他给介绍的，何路对他倒是多了份恭敬。

　　“金老板，你对我说也没用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上没钱。”何路一本正经的说道。

　　金进钱啧啧两声，颇有些不情愿的拿起他那秆小金秤称了五两白糖出来，倒在黄纸上，四处看了一下发现没有绳子，便拿纸使劲的包严实了，直接放到何路怀里，“就这几步路，拿回去算了，下次直接拿糖罐子过来，啧，还浪费我一张纸……”到最后便是小声的嘀咕了。不外乎是抱怨市价上涨、浪费金钱什么的，死抠门的小气鬼属性。

　　何路当作没听见，抱紧了纸包，转身溜出了门。

　　送完白糖，挨了大厨一顿太慢、肉都快炖烂的训斥，饭局已经进入中间时段，不再上菜了。闲下来的何路为了不再被大厨逮到，便与洗菜的大婶打了招呼让她记得去给杂货铺结账，自己去村子里转悠了。

　　何路向村外望去，入目的是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白色——黑白羽树，以乌黑的树干，以及长满了奇异白色羽毛样子的叶子闻名大荒。

　　何路也是这几天才知道这个世界名为大荒，朝代名为华夏王朝。王朝幅员广阔，东起东海，西到西海，北接北冥，南邻南海。而黑白羽村身处的黑白羽森林位于王朝最北的城池幽州，主城朔方城，是王朝驻守北疆的军事重城。并且这个世界崇奉神灵，各处都随处可见当地百姓信奉神灵的庙宇祠堂。令何路这个无神论者有些浑身不自在。

　　并且这世界里有些东西根本不是可以用常理来解释的，比如这黑白羽树它那奇特的白羽的叶子竟是可以储存记忆。说是储存记忆也不尽然，倒像是现代的摄像机一样，将某个时段的某件事记录下来，完全没有顾及所谓的隐私权。

　　不过在这个时代，确是十分令人敬畏的——黑白羽村的村民外出砍柴只会挑别的树木或是灌木，从不敢砍伐黑白羽树就看得出来。村民虽然对于身处在大荒名景黑白羽森林十分自豪，却不敢去接触黑白羽树，连平时出门遛弯都会小心的避开吹来的白色羽毛。唯恐会从白羽上看见什么不好的记忆。

　　金进钱说的时候，何路还不相信。一次跟着客栈里的人出村砍柴，不慎沾上一片白羽他才知道金进钱所言不假——他看见一家老少欢天喜地的围着一个婴孩，唧唧喳喳的说着吉祥话，看起来是家里生了长孙。何路就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一家人，那家人就像是看不见他一样从他身边走过，他们的声音就像是环绕在耳边。在被客栈的人唤醒的一刹那，他看见了婴孩头上那道诡异的朱纹。

　　被人问起在羽毛里看见什么的时候，何路就说是看见村西头的赵大哥和赵大嫂在吵架——反正他们夫妻天天吵架，除了赵大哥夫妻看见他尴尬了几天，倒是没人觉得怪异便不了了之。但何路知道他那次看见的就是那个叫玉玑子的孩子的事情。

　　莫非是因为对玉玑子太过好奇才会接触到这种记忆吗？何路这么想着，却没有人能够解释白羽的记忆是根据什么来展现给接触他的人的，就连村子里因为进货而跑过大半个幽州的金进钱都不例外。何路只好压制住自己的好奇。

　　从客栈溜达到村头，躲得远远的看了会白羽飘落，纷纷洒洒的如同仙境，可惜却是陷阱呐，若是一不小心便会永远沉浸在幻境之中——何路这么想着，站起身拍拍灰决定回客栈，现在人也该吃完饭，轮到他们收拾饭桌了，再不回去就又得挨训了。

　　还没到客栈，何路就发现一群村民围着客栈后门，他脚步一顿还是仗着自己个子小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没一会儿就到了前面，看清了人们围在这里的原因——客栈的大厨，和……玉玑子？

　　不过一会儿，何路便从四周村民的小声议论中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原来大厨说玉玑子偷了他的钱袋，大厨是要用这钱去结杂货铺的欠款的，而玉玑子在说了一句“是我的钱”后便眼睛直直的看着大厨，将大厨堵在了后门引来了村人的围观，没一会儿便将客栈后门围得水泄不通了。

　　何路听着村人说着玉玑子不但克死亲人现在还学会小偷小摸了，觉得心中十分抑郁——就因为一家人死了，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便将一个莫须有的‘克亲’扣到头上，让一个小孩子遭受不平的机遇。想起那天在井边玉玑子那声生涩的‘谢谢。’何路站了出来。

　　“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可以证明这钱是谁的。”何路话一说完，所有人的目光便转移到了他身上，大厨凶神恶煞一脸轻蔑，村人们的好奇，以及玉玑子依旧面无表情。

　　何路到厨房里端了一盆水出来，放到大厨跟前。

　　“我说你就是用这盆水来判断这钱是谁的吗？”大厨一脸的好笑，配上他肌肉纵横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是的，可以给我那钱袋里的一些铜板吗？”何路不为所动的说着。

　　“给你。”似乎是觉得何路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大厨放心的把钱袋给了他。

　　何路接过钱袋，发现钱袋十分的精致，在左下角还绣着精美的刺绣，心下便有了些结论，将钱袋打开发现钱还不少，便抓了几十枚铜板扔到水里，等了会儿，发现没有什么变化。

　　那大厨已经有些不耐烦，“我说你看出什么来了？这不是还是一盆水！”

　　“水没有变化，”何路看了大厨一眼，“所以这钱不是你的。”

　　“什么？！”

　　“你是厨子，成天跟柴米油盐打交道，所以经手的钱上必定会沾有油烟，放到水里便会飘起一层油渍，但这些钱没有。”

　　“我今天刚从钱庄里拿的，当然没有油渍！”大厨见四周的人一脸的怀疑，大声辩解起来。

　　“还有一点可以证明这钱不是你的，便是这个钱袋。”说着何路抬高了些手中的钱袋，“大家看这个钱袋上的刺绣，很漂亮对吧，但大厨你至今还是个光棍，钱袋这种私密的东西没有女子会给你的绣的！”

　　大厨一时无言以对，伸手指着何路半响，终于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夺路而去。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身着黑衣的汉子看完了发生的一切事情，转身上了客栈二楼一间包厢，在为首的男子耳边一阵耳语，男子伸手捋了捋胡子。“那小厮倒是聪明。”

　　“将军，那……”黑衣汉子犹豫的说道。

　　“不了，我们此次出行的目的不方便带着个孩子，吃完饭就赶快出发吧。”将军摆摆手，却暗自决定回来时记得将这小厮带走，着重培养一下的话前途不可估量。

　　“是，将军。”

　　再说何路这一边，他知道在帮了玉玑子之后，自己的饭碗会不保，但没想到这么快，数了数手中的十五枚铜板，何路无语望天，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离开这里到下一个村庄去，就十五个铜板接下来该怎么活啊。

　　一直站在一边的玉玑子沉默了半响，双手在袖子里松松紧紧几次，伸手拽住何路的衣袖。

　　“那，你到我家吧，我养你。”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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