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长歌

　　“想家了，是吗？”朱祁钰听了问道。

　　“一直都想。”胭脂语气忧伤地说，“小时候不懂事，便离家出走，后来才发现，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过几天，朕就安排你回家，好吗？”朱祁钰哽咽地问道。

　　胭脂一听，不敢相信地转头看向他，只见月光中他眼角泪光闪烁。她伸手去摸他的脸颊，竟是冰凉一片的泪。

　　“谢谢。”胭脂感激地看着他，“小钰，谢谢你……”

　　朱祁钰听了故作轻松的一笑，然后说：“我先回房了，还有奏折未看。”

　　胭脂微笑地点了点头，靠在床舷上，看着他走出了房间。过了稍许，她从床上起来，走到书桌前，点亮了灯，拿起一支中楷，思忖了许久，在一封信纸上写下：自王府一见，已是匆匆八载……

　　载字未成，木窗便咯吱一声响。胭脂应声看去，见屏风后透着一个人影。

　　“谁？”胭脂警惕地问道，人影听了缓缓踱步绕出屏风，竟是慕容观。

　　“慕容公子？”胭脂见了欣喜地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向慕容观走去，“你怎么来了？是找茉姐姐吗？”

　　慕容观沉郁的脸色在听到胭脂的话后露出几分讶异，只听得胭脂继续说：“她在长春宫，皇上只是忌惮她的武功，怀疑她的身份来历，所以将她囚禁，并未伤害她。”

　　见胭脂微笑着说，慕容观避开她的目光，声音苦涩地说：“我……是想来拿她的东西。”

　　“东西？”胭脂听了一愣，“是衣物挂饰吗？”

　　慕容观摇了摇头说：“她不是有许多和她妹妹的通信吗？我想带走。”

　　胭脂听了一愣，他说的是那只连她都不曾看过的木匣子吗？末今向来最看重那只木盒，怎么如今慕容观说要那只盒子？

　　“不行，唯独这件东西，我不能替她做主。”

　　见胭脂如此说，慕容观背过身，思忖了许久才说：“告诉我在哪儿？”

　　“茉姐姐不会让你拿走的，她就是拼了命也会守着。”胭脂直直地瞪着慕容观说到。

　　慕容观看着胭脂，目光疼痛，一个字也说不出。两人对峙许久，慕容观一拳狠狠砸在墙上。胭脂看了一惊，冲上前去看他的手，指节已经渗出血迹，于是焦急地说：“道观，你疯了？你干什么！”

　　“告诉我，信在哪儿？”慕容观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疼痛，语气颓唐地说道。

　　胭脂看着慕容观反常的表现，心中隐隐觉得不祥，盯着慕容观看了许久，才开口说：“出什么事了……？”

　　“你别问那么多！”慕容观听了突然暴怒地冲胭脂吼道，“信在哪儿！”

　　胭脂看着慕容观泛红的眼圈，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发寒，身子不稳地急急扶在旁边的桌子上，问道：“她……出什么事了？”

　　慕容观看着胭脂颤抖的身体，不再回答她，开始自己翻开房间里的柜子，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找了起来。

　　“告诉我！”慕容观正找着，身后传来了胭脂的质问声，接着是她摔倒的声音。

　　慕容观听到急急回头，见胭脂伏在地上，竟开始往他跪着爬过来。他赶紧走过去扶她，她靠在他的臂弯上，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茉姐姐出事了，对不对？对不对……？”

　　触到她的身子，他立刻觉得一阵寒凉，于是说：“胭脂，胭脂，你身子不好，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在告诉你，好吗？”

　　“我好不了了……！”胭脂听了流着泪哭道，“你告诉我……我求求你……求求你……”

　　慕容观听了流着泪将胭脂抱在怀中，安抚地说到：“听着……你一定要好好的，茉苓当初花了那么大力气才把你救回来，你一定不要浪费她的苦心……”

　　“茉姐姐没了……对不对……”胭脂靠在慕容观的肩上，抽泣地问道，“朱祁钰还是杀了她……对不对……”

　　“不是，不是……”慕容观听了立刻否认道，“不是皇上……不是皇上……是……”

　　“方朱？”胭脂立刻想到方朱，皇宫里只有她对末今穷追不舍，几次想杀了末今。胭脂问道：
　　“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月初十……”慕容观刚说完，就觉得脖颈一阵温热，他一惊，让胭脂离开他的肩膀，才看到胭脂捂着胸口，唇边下颔全是血。

　　寒气攻心？！慕容观惊得立刻封了她的几处穴道，将她抱到床上躺着，她却死死抓着他的衣袖，双眼含泪地看着他，断断续续地说：“是我……是我探望她的那天……是我……才让方朱找到了她……是我害了她……是我……！”

　　看到胭脂如此，慕容观坐在床边的地上，头埋进手臂里，开始呜咽恸哭。自从得知末今死讯，他一直没有流过一滴泪。到了今天，他再也忍不下去。

　　看到慕容观颤抖的身子，胭脂轻声说道：“道观……茉姐姐有句话一直没有说……”

　　听了这句，慕容观缓缓抬起头，看着胭脂，只听胭脂缓缓说：“她对我说过……她一生只爱慕过你一个人……她说，她会把这句话藏到死……当初她随我进宫，是因为她害怕待在你身边会越陷越深……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她不愿缠住你，只甘愿做你一辈子的属下……”

　　慕容观不敢相信地看着胭脂，怔愣了许久，他像是才回过神，嘴唇张了几次，才说出话：“她不是说，她一直把我当师父……？”

　　胭脂听了眼泪滑落枕上，苦涩地笑了。看到胭脂的笑容，慕容观像是什么都明白了，喉头疼痛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胭脂用手指了指窗下的一只木柜，说：“那里，第三格，一只黑色的檀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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