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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青天夜夜心
当白凤和高渐夜到了乐坊的屋顶时,高渐夜突然又不想说那件事了,于是她取出另一个果子,分成两半递给白凤:“给。”
白凤接过来却没有吃:“我给你的果子,要是有毒怎么办?”
“我猜你不会。”高渐夜答话。
“……上一回在鬼谷,赤练的解药你都没有怀疑过吗?”白凤想起那一次她拿到解药后毫不迟疑地服下,问道。
“怀疑就不要么?”高渐夜的眼睛看向墨蓝的天空:“我又不懂毒,但是我会赌——所以我赌了。”
白凤没有回答,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站着,面前是无垠的夜空,身后传来低浅婉转的歌声。
高渐夜突然笑了起来,白凤斜了她一眼:“怎么?”
“没有,”她敛了笑意,“只是突然觉得这样很好。”
这样很好……
白凤微微蹙了眉,他想要不要把机关城的事情告诉她。要是说了,恐怕她会直接掉头走吧?
他摇摇头,还是不说了吧,有些事情不用说得明白,这样就好了。
“我们现在算是敌人么?”高渐夜扭头看他,这个人远远看着总是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但这样并肩,又很平和。
“不是。”白凤想了想,“流沙的任务是墨家机关城,结束了。”
“那……”高渐夜略一停顿,白凤听她没说下去便侧头看,发现高渐夜郑重其事地转过了正对着自己,她的脸有些红。
这个样子——白凤一扬眉毛,这事在流沙不是没有遇见过,许多喜欢他的流沙女杀手都或多或少表示过,但是,这次的对象变了……
高渐夜看白凤也看着自己,右手扯着左袖子:“那……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嗯?”听到的出乎意料,白凤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高渐夜见他迟疑,转了身又面对外面:“没关系,不答应没什么。”
“什么样的,算是朋友呢?”白凤淡淡地说道。
“朋友啊,就是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对方,快乐的一起分享,伤心的一起承担。”高渐夜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没有过朋友……”
“你挺会说话的,”白凤轻轻一笑:“我以为你会有很多朋友。”
“我不会说话,”高渐夜叹了口气:“我说什么都不对。”
“有一个词语,叫做忠言逆耳,还有一个词,良药苦口。”白凤说完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你是头一个逼得我说这么多话的人。”
“你是个好人。”高渐夜说,“你理解我,我也希望可以理解你。”
“我一个人就够了。”白凤回答,语气恢复到波澜不惊。
高渐夜却摇摇头,“我觉得自己孤独,是因为不愿意把话和别人说,你也是一样的吧?”
“一样?”白凤音调上扬,仿佛听到了好笑的事:“我们不一样。”
“我们都在造墙防卫,而不是造桥沟通。”高渐夜的目光直直射进白凤的眼睛里,白凤不得不以同样坚持的目光回应。
她微微一笑:“难道不是?”
白凤被看出心思,有些恼了,他调离视线:“话太多了。这样惹人讨厌。”
高渐夜轻轻笑了一声,有些自嘲地笑道:“看了吧,我不是个会说话的人。”
白凤神色复杂地瞧了她一眼,高渐夜低着头,手上摆弄着腰上的“礼节”。
他是讨厌话多的人不假,刚才那句话却是带了赌气的意味,又想到高渐夜的境遇和那些人多多少少有不一样,也不由有些烦躁。
“没特意说你。”白凤低低地说,他从来不肯放下身段,这一回的语气也带了不甘不愿。
高渐夜用手拨开眼前碎发:“没什么,这句话比我听过的很多话要好很多了。”
两个人的声音都是疏离的清浅调子,若不是知晓彼此个性,旁观者定然觉得二人都在赌气。
静了一会儿,白凤突然拉着高渐夜往后一退,二人方才所站的位置赫然竟多了五六根飞虻箭。
“这……”高渐夜看向白凤,后者唇角一勾:“公输家的霸道机关,要来对付流沙么?——这帮宵小,只会背后伤人么?”
转身,见高渐夜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正往天上看:“公输家?他们也来了?”
“你呆在这儿别动。”白凤足下发力,瞬间便跃上房顶。高渐夜知道自己不能帮白凤,也就没有说什么,退到屋檐下站着,眼睛却看向天上的机械鸟——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这样的阵势她见过,师父曾经画过一张图,细节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高渐夜还是分辨出了机械鸟翅膀被漆成不同色彩的用意。
一北九南三东七西;东青,西白,北玄,南朱,中黄(注1)……
八个人上下四方飞行,一个人在四周环绕,呈不同色彩的翅膀——这竟然是当年师父教授过的伏羲八卦!
白凤躲过几人的攻击,手上多出了几支白羽,他并非不能攻击,只是要把这些人引远一些罢了。
又是一阵箭雨,登时将他整个人笼罩。
白凤身形在其中忽隐忽现,最后竟将腰折成了个难以置信的角度躲过了又一波的袭击,像是在跳一支华丽的舞蹈。
“哼。”冷冷一声,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竟然瞬间失了踪迹。
机械鸟在上空盘旋,像极了等待敌人死亡后便可以冲下去啮噬敌人血肉的秃鹫。
高渐夜站在远处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她只想告诉白凤攻击中路一人便可破阵,只是现在情况并不可能。
中路的那人朝左边的手下招呼,准备返回对付另一个,谁知头顶响起了一个慵懒的声音:“你们的速度太慢了,不配当我的对手啊……”
不及反应,眼前划过一道白光,立时毙命!
白凤足尖轻点,瞬间再次消失。而那失去控制的机械鸟,直直坠下。
其余的人见领头之人竟然毫无防备地死去,顿时慌了神——那个人,是、是怎么到机械鸟上面的?
“你完了。”另一个人又落了下去。
剩下的七个头上都渗出一层冷汗——在这里,他们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只看先后,不看生死。
没有生的希望,只有死的先后!
他们惹上的,究竟是什么人啊!
他们惹上的,还是个人吗?!
高渐夜想这根本就成了杀戮,她转过身,闭上眼睛对着紧闭的门板没有看下去。
胜负已分,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没多一会儿,至少高渐夜觉得过了不长的时间,一阵风刮过,白凤站在她旁边:“怎么这样站?”
“他们不是你的对手……”高渐夜淡淡地说:“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呢?”
白凤眯了眼睛略有不悦:“这个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没有余地吗?杀一儆百,一个就够了啊……”
“够了?”白凤的声音提高了些,“我说过了,这个世界上,你不想死,就必须让别人死。”
“明明不想死的……”高渐夜摇摇头:“我果然不能明白江湖。”
“江湖有自己的法则,你必须去遵守。”白凤若有所思说道:“有些事情,并不像你想得那样好……”
比如我没有杀你兄长,不是因为你的请求,他想。
“是啊……”高渐夜点点头,“我想得太简单了……我们会成为朋友么?”她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有什么事,愿意说就说吧。”白凤仍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了个模棱两可的句子:“我还去小圣贤庄就是了。”
高渐夜闻言轻轻舒了一口气——倒不如说更像是叹了一口气:“这样就好。”
夜,仍是静静的,刚才的简短杀戮并没有破坏它原本的清明,月光清冷,照在屋顶上,洒下片片光辉。
自从上一回被黑衣的人拦下来逼问,子慕的嘴巴老实了很多,当然这事他没好意思告诉几个同学,怕被笑话。所以大伙晚上在唠闲话的时候,他一反常态地闭嘴听着其他人说话。
“今天大师公竟然没有罚她!”一个弟子很是不甘心:“我看大师公也不怎么赞成她嘛。”
“以往回答错了是要面壁思过的!”另一个接话:“迟到也没罚。”
“我听说她刚来时遇到刺客受伤,还是三师公包扎的伤口,你们说,会不会是……哈哈哈……”
几个人笑成一团。
“哎,子慕,”子聪拍拍子慕:“以前可就你话最多,今儿怎么不说话了?”
子慕被这么一问,到底是性格使然,想一想:“看那高渐夜平常抱着琴走这逛那,也没读过多少书——她是怎么知道那些的?”
“是啊,”子游被提醒:“她自打进了儒家,课都赶得上,不说背得多好吧,起码比起你们几个刚来时候要好了。”
这里面数子游年纪较大,他这么一说,大家都附和起来。
大家说得起劲,门被推开,张良站在门口,脸上透着淡淡的笑。
大伙都起来:“见过三师公。”
“大家晚上精神似乎都不错。”张良慢慢地说,虽然语气如常,几个弟子全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那就随我来看看和你们同样精神的人在做什么吧。”他又说道,转了身,“放轻步子,随我来。”
几个弟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
走着走着都看出了门道,张良是要带他们去藏书阁。
藏书阁分三部分,最大的一间屋子是儒家经典及各家的珍贵典籍,平日不开;略小的一间是弟子们闲暇时看的,关于六艺的书简;小的一间,是平常弟子们查阅自修的所在,不限时一直开放。
让所有人惊讶的是,最小的一间,还有微微的烛光从窗子里映出。
“轻一些。”张良抬了手一指:“你们走近一点看看吧。”
子聪个子算高,他仰头朝里面看,坐在蒲团上的女子身形瘦弱,左手边还有三四卷没有打开的竹简。
那天晚上,高渐夜在藏书阁呆了一夜,而儒家的男弟子们,则在三省屋舍中,“思过”了整晚。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高渐夜那天是因为回去得晚了,怕扰了其他女弟子休息,才找张良要来藏书阁的钥匙进去看书的。
张良只是借了这个机会,好好教育众位弟子一番罢了。
【注1】一北九南三东七西
东青西白北玄南朱中黄
八卦都是这样的,这个有图解的。图片链接不到,所以大家谅解了。
谷歌在手,天下我有。切记、切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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