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国度

　　若说向前走，就会离和平越来越近。那么站在原地，就会离战争越来越近！所以，我毫无选择。用上最俗套的比喻，哪怕前面布满着荆棘，会有看不到尽头的漫漫长路，陪伴我的永远只是血腥……我也会义无反顾。
　　进一步天堂，退一步地狱！
　　我能隐隐感觉到，浅痕墨带着我一直朝北走。由于这个世界上最繁荣的三大国都处在东南方，不仅是我，很多人对西北方并不了解，甚至认为那里人烟稀少，连小国家甚至小村子也没有——毕竟那样寒冷的天气，没有多少人可以生存的。
　　一直朝着北方走去，我冷得直打颤，嘴唇也发紫了。冬天的北方，一定不比南方。就凭我这一身单薄的衣服，怕是还不到雪之国度便冻死了。
　　浅痕墨似乎瞥了我一眼，一件风衣落在了我身上：“冷就说……不要硬撑着。”
　　我抬头望着他，在那张俊美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与我一样赤红色的眸子，其实比幽深的黑更令人无法看透。很、神、秘。亦会令人产生恐惧。与之相比，我想我会更喜欢火南炎的眼睛。
　　可是即使是火南炎的眼睛，也不会澄澈的像一个新生儿。说实在，我对小孩子真的非常讨厌。不曾经历过世间的腐败，依旧那么天真烂漫地认为繁华的存在——我从来不承认我自己是一个小孩的。
　　“繁华与腐败……其实共存。”走在前面的浅痕墨突然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我，淡淡地说。
　　我一愣。随即傻笑地转移话题：“哈，那个……雪之国度是怎么样的国度呢？很荒芜的地方吗？村子里的人都不怕冷？穿着单薄的服装？小孩子都要上战场？还是……”
　　“全是我收养的孤儿。”他打断了我，“你是其中之一。”
　　我突然感到阵阵无力。是的，我太自私了，总是把自己想在第一位。因为连火南炎都说过“你是特别的。”可是实际上，我不过是很多很多孤儿的其中之一，我的眼睛也不过是很多很多瞳色的其中之一。拥有赤红色眸子的人其实挺多的吧，眼前的浅痕墨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还有白发，也不过是未老先衰吧。
　　从拥有记忆以来……我不过是一个孤儿。不过是……一个孤儿。
　　四、处、漂、泊，无、家、可、归。
　　浅痕墨却突然转身，那双赤红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我。这时我才发现，他的眼睛其实也并不是全红。在正中间，有一株小小的曼珠沙华点缀着。真的很小很小，小到几乎看不出是地狱使者曼珠沙华。只是那朵花是浅蓝色的，所以凭借我一个连法师能力也未开启的人也可以观察到。
　　“你看到了？”他似乎有些诧异。
　　我点点头：“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他此刻的语气挺怪异的，“那么多年，你是第二个……在我之后。”
　　“什么跟什么啊？”
　　“天！”他突然按住了我的双肩：“永远不要说出你今天所看到的！包括你以后……也许拥有信任的人……也不要告诉他！眼睛的秘密，除了你我间，不要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抹杀！”
　　抹杀……我在心中暗暗琢磨着这个词。天大的秘密么？那为什么……浅痕墨没有抹杀我？
　　“也许……你与他们不同吧。”
　　感到心中有什么酸涩一涌而上。我强忍着眼中想要落出的泪，勾起一个惨淡的微笑：“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转身快步地走向前方，“跟上了。”
　　前方，前方……我所能看见的前方，是茫茫的一片沙漠。看不见尽头，若是有人从天俯视，我连一个点也不是吧。什么“是特别的”，什么“与他们不同”，归根到底都是敷衍小孩的话语……我再也不会被这种话所蒙骗了——自从火南炎对我视而不见的那一刻开始。
　　其实一路上到底花了多少时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一直盯着地上的黄沙，一步一步地往前移。自己的脚印我看不到，因为那全部落在了身后。但是浅痕墨的脚印我却总是看得很清晰。沙子明明没到了我的脚环处，可浅痕墨所走过的地方也只有一个很浅很浅的脚印。
　　浅到几乎没有。大概事什么特殊的法师能力？我不禁暗自猜想。
　　可是更多的时候我根本无暇顾及那些脚印，一开始有的胡思乱想也没有了。仿佛一个失去生机的傀儡娃娃，机械地一步一步向前走。一星期没有食物我或许能忍，可是自朝着北方行走以来，我连一滴水也未沾。嘴唇干裂，眼睛无神。
　　“差不多……快了吧。”也不知什么时候了，一直走在面前的浅痕墨突然喃喃到。
　　听到这话，其实我是想跳起来的，只是身体根本无法支撑这些动作。只觉身体左右晃了一下，然后直接摊在了黄沙之中。顺便掀起了一些黄沙，眯住了眼睛。我忍着不适把右眼睁开了一条缝，只见浅痕墨淡淡地回望我一眼，随即将我抱起。
　　与想象中的不同。那其实挺温暖的，只是之前的我愚钝没有感觉到罢了。
　　眼中渐渐淡化的不适被我忽略掉了，使劲眺望前方，竟真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村子。
　　“那是雪之国度吗？”我的声音沙哑异常，但其中的兴奋却是毫无掩盖的。
　　“还早着。”浅痕墨抱着我的手微微紧了紧，“前面是风之国边境的沙之村，我们可以在那里稍作休息。”
　　我顿时泄了气：“还没到啊……”
　　“……”他沉默着。
　　尽管有些不满他的沉默，可我内心深处那小小的窃喜依旧是无法掩盖的……多少年的漂泊徘徊，无数次在梦境与现实中挣扎，实际上，我所要的不过是一份真正的认可。我没有法师能力，因而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些或法力高强或法力低弱——至少是有一点点用处的孤儿，一个个被三国的人带走，培养成真正的战力……
　　我曾以为火南炎真的有认可我……可到最后也只是视而不见，如陌生人一般。
　　那么，浅痕墨呢？他真的认可我了吗？才会、才会带我去雪之国度……胡思乱想的时候，浅痕墨已经停在了小村子的门口。
　　在这个战争时期，小村子根本不在乎守卫了，只会一个劲向大国提供精英法师用于战场，也用于讨好。至于那些真正的天才，就成为了可悲的牺牲品。然而这个沙之村，似乎也是这样的。
　　门口两个衣着破破烂烂的普通人只是扫了风尘仆仆的我们一眼，然后管也不管就放我们进村了。
　　“他们不管吗？”大概是“望梅止渴”，我似乎不再那么虚脱，挣扎着离开浅痕墨自己行走，“如果我们是间谍什么的，他们如此放进村会造成灭顶之灾的耶……”
　　“小村子而已，看重的只有眼前的利益。”他淡淡地解释，却依旧会让我兴奋地仔细停着，“如果是真正的强者……那么他们根本无法抵抗的，灭顶之灾就灭顶之灾吧。小村子，只有讨好大国才能获得生存下去的权利。”
　　“好可悲，这个世界。”我低头喃喃，脚深陷进黄土之中，每一步都是深深的脚印。
　　“可悲吗？”他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先前那般平静，“如果一句可悲便可结束战争，那可悲就真正演变为可笑了……所以，我想……”欲言又止了。
　　“想什么？你有办法结束这钞可悲’吗？”实际上，8岁的我根本没有想得那么多。单纯的讨厌战争，单纯的觉得可悲，亦单纯的奢求和平。嗯，就是奢求，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用上这个词……但好像是实在不太可能得到的东西，便可用奢求吧？
　　那么，和平是吗？奢侈品？
　　“会有办法的。”他推开一扇透明的玻璃门，系在门上的铃铛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一个趴在桌上的店员才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在看到我们的一瞬，好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天，先给你买件衣服吧。喜欢哪件？”他领着我走到一排花花绿绿的衣服前，“白色的？”
　　“那件。”我指着一件粉色的长裙，“要那个！”
　　浅痕墨什么表情也没有，瞥了我一眼就从衣架上取下。比了比大小，正好，于是我直接换上了。那个店员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依旧是迷迷糊糊地给我们结账。
　　那件粉色的长裙，之后的我一直都有留着。或许那般少女的颜色才会让我想起童年时我唯一的童真了。至于很久以后，不是小女孩的我自然不会再喜欢粉色了。白色，浅痕墨喜欢的白色也是我最喜欢的。
　　那算是我真正意义上拥有的第一件衣服，我终于可以告别法师们的战斗服了。在沙之村具体有什么我还真忘了，只记得我有了第一件衣服后还第一次吃了冰激凌。那时的滋味我记不大清楚，反正之后吃到的冰激凌总是凉凉的甜甜的，充满回忆——跟第一次吃到的应该是有些不同，沙之村的冰激凌做工很粗糙，不过第一次品尝的我根本没有顾及到这点，只知道这是浅痕墨特地点给我的。
　　他只是随手翻了翻菜单，然后问店主：“有没有冰激凌？小孩子喜欢吃的那个。”
　　“您说冰激凌！？”店主好像又被惊到了，之前看到我和浅痕墨进餐厅时就是一副惊讶见鬼的样子——我大概知道一点，战乱时期，稍微有一些权利或财产的一定在大国享福，或是拼命召集法师想要稳定自己的地位。穷人嘛，一定是在家里种田，然后吃着自己种的稻谷什么，像小村子这里的小餐厅根本不会有人光顾……服装店也是这样的吧。
　　“有吗？”浅痕墨又翻了几下菜单，“这是甜品店，怎么会没有冰激凌？”
　　“啊？呃，有、有的！请这位大人稍等！”那个店主哆哆嗦嗦地跑去制作，临走前还羡慕地看了我一眼。
　　羡慕啊，我理解。以前我只有羡慕人家的份……现在也被人羡慕了，感觉好好。则一切，归于浅痕墨吧？
　　冰激凌入口即化，虽然有一点点可惜，不过我还是吃得一脸幸福。
　　稍做休息之后，我们又上路了。只是与前路不同，这次我特别宝贵这条裙子，如果沙子太多我就会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而这个时候浅痕墨只是静静地在前方等着我，一双血眸看不出思绪。
　　只不过，貌似没走几步我就胃痛了。
　　于是浅痕墨理所当然地抱起我：“不该吃那么多冰激凌……”
　　没什么责怪的语气。当时的我认为，他若要责怪也是自责，是他给我点的冰激凌嘛。那么，他何必自责呢？所以我很安稳地睡在了他的怀里，再次醒来时，已经没有了漫天的黄沙。
　　白雪皑皑，整个世界。
　　我愣住，突然感觉闷闷的喘不过气来。跟梦境里的……一模一样。很小我就会怀疑那梦是预知梦，现在看来……真的实现了。
　　“能走吗？”浅痕墨想放下我。
　　“不能！”我抓紧了他的衣袖，“不能，我还不能走！”
　　“……是吗，那就我抱着好了。”浅痕墨没有多问。
　　“呐，浅痕墨……”我把头埋在他怀中，却觉得呼吸畅通了许多，“你会不会预知啊？”
　　“……”他的身体有一瞬，僵硬了，“你会？”
　　“呃，也不算啦……只是……那个梦……”
　　“不要相信，不管你的预知是就展现眼前还是通过梦所知道。你有自己的命运，千万不要被什么预知束缚住了……走好自己的路，未来可以改变……”他有一丝紧张，“不要相信那个梦！”
　　“我知道啦……”我抬起头，看着他血色眼眸中那小小的，浅蓝色的曼珠沙华，“我也没看到什么。”
　　“那就好。”他恢复了平静，抱着我向前方走去。不知为何，他似乎扫了左边一眼。
　　我看向左边，空无一物。
　　然而，就在电光火石间，我感到一股极强大的法师能力蓦地从浅痕墨身上爆发，那种强大……我感到五脏六腑都被压缩了，浅痕墨释放的法师能力完全高于内敛能力的火南炎。可是火南炎是内敛，浅痕墨，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否有隐藏。
　　伴着“哐当”那种硬物砸向硬物的声音，我看到左边，一个人被结为冰块落在了浅痕墨方才铺好的冰砖上。
　　“不自量力。”他冷哼一声，连正眼都没看那人一眼。
　　“刚才……”
　　“偷袭罢了。”浅痕墨打断，“天，你看到了吗。如果以后遇到偷袭的人，就请毫不留情地冰冻住他，让他生不如死。”
　　“……我没有法师能力。”我的声音小到跟蚊子叫没什么两样，“而且我、我……”
　　“即使无法像我一样使用冰……我相信天，你是有自己独有的办法的。”他的血眸盯着我，冰冷到不行，“阻挡你前进的人，死。”
　　前方的路，很长很长。可是浅痕墨的教导我是永远铭记着的。
　　阻挡我前进的人……死！

《[火影]复仇少女的杯具人生》
R酱的鼬B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