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打我我打你

　　有句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么苏兮不是好士兵。

　　混着的日子总是很好过的，时间如流水。他每天睡到自然醒，顿顿都有新鲜白菜吃，自然心情舒畅。直到来了一个某某团长。

　　这个团长的名字其实真的很响亮，威哥，特别的好记。威哥是军队的老人了，他手下有一个丁丁团，什么是丁丁团呢？就是团员只有一丁丁的团。

　　因为人数少，丁丁团是个打不了硬仗的队伍。威哥为了让这个不但人数少，还是独立编制的团存活下去，常常拉人买马，划拉点散兵游勇。可惜的是，丁丁团再怎么也是正规编制，虽然渺小地除了挖工事之类的也没什么事做，但上面的神们就是不希望丁丁团这个高地被炮灰们占领。所以两方人马隔着白纱遥遥相望，泪目以对，彼此惺惺相惜关系良好。

　　威哥刚一进门，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士兵们衣衫不整，急赤白脸地撕扯着一个老头，那个老头的皮带被抽去，裤子扒下来了一半，露出不堪入目的＊花，一脸惊惶地求饶，“哎呦……耍着玩的嘛，别，别，还给你们就是……莫再弄喽……”

　　“你个老东西，让你再出老千！”怒气冲冲地骂声。

　　威哥团长皱了皱眉，这位芝麻大的长官不自觉地扯了扯手上的白手套，然后恶狠狠地干咳了声。

　　过了几秒钟，闹成一堆的兵们才回过味来，一个个爬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稀奇地望着他。

　　基叔最后一个爬起来，看上去满身凌乱被搜刮的一无所有，他见到威哥也愣了愣，才道，“大团长，你这身皮可真够精神的哩！”

　　威哥扬着眉毛，冷声道，“见到长官就这态度？你们还有没有纪律性了？”

　　众人在心里‘切’了一声。

　　没人理睬，威哥团长看上去很尴尬，而基叔眼珠转了转，突然起哄般道，“哎呦！你们则帮兔崽子，见到长官还不列队欢迎？忒没规矩了！简直胡闹！”说罢还带头立正，冲在墙根晒太阳的苏兮拼命使眼色。

　　苏兮不知道这老头想干嘛，但跟着做不会有坏处，于是也起身，在基叔边上一站，也跟着敬礼，一老一少在太阳下站的笔直。

　　在这个院子里，基苏二人算得上很老的老兵。所以虽然行为有些诡异，其他人却也纷纷跟着做了，一时间有力没气的‘长官好’此起彼伏。

　　团长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戴着手套的手又掩嘴低咳了一下，他刚准备开口演讲，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报告’！弄得他声线一抖跟肾虚似地，他恼怒地抬头一看，便看见一个穿着整齐军装的青年走下楼来，俊朗干净、不卑不吭，这才是祖国军人的面貌啊！一看肩章，呵，还是个中尉。

　　团长声音卡壳，不明白这里怎么会有这么个人物。只见那人走上前，向他敬了一礼道，“金斯？法兰奇，军阶中尉。抱歉我来晚了。”

　　威哥的军阶也就是中尉，还是刚刚升上来的。于是不由有些胆怯，但又想有任务在身，才努力有气势地哼了声，装逼道，“入列吧。”

　　金斯淡然地站到队伍边缘，身旁的士兵往边上挪了挪他也当没发现。

　　全员到齐，威哥团长开始讲话，

　　“今天，是我们伟大卡斯蓝的国庆日，我们虽然远在他乡，为了祖国的荣光浴血征战；但即使是千里之外，我们也一样要为了祖国的生日喝彩！”他模仿着将军大人在帝都演讲的样子，这么说了一段开场白，士兵们疑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个白痴想干什么。

　　“咳咳，我是索楼卡？威哥，第三集团军四师独立团团长，你们应该都知道的，艾城大捷，女王非常欣慰，特别封赏了一大批将士功军，不过，你们应该什么都没捞着吧？”团长用一种我什么都知道的语气，问出一个祈使句。

　　废话，炮灰能受勋章这就像威哥能雄起一样可笑。苏兮在心里恶毒地接话。

　　炮灰们拒绝回应。威哥团长自说自话道，“唉，其实我也很同情你们，但为了共和与统一，再大的个人牺牲都是值得的，更何况，卡斯蓝是大融合的民族，帝国从未忘记你们这些兄弟姐妹！”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嘛，我是说，军部上层决定派一支艾诺迷驻军，鄙人以微弱的优势获得了资格……”

　　作为一个长期打杂的废柴，终于可以炫耀一件事的快乐心情是可以体谅的。但这并不代表他有权利喋喋不休地炫耀个没完没了。

　　苏兮差点屈服了，威哥团长心满意足地离去，他的心灵却早已生生被腐蚀出了一个虫洞。基叔此时正坐在床沿上，黑脚丫子泡在脚盆里，一脸正解决世界难题的沉思状。

　　基叔在想些什么，苏兮知道的一清二楚，今晚在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心里想着的，其实也都大同小异。

　　他们都在考虑威哥团长给的建议。

　　艾城被攻破，住民们自然是被一番洗劫，而政府方面的意思，是算作卡斯蓝的附属国。艾诺迷城是一座以能源矿著称的科技城池，之所以能攻破它也不过是因为——虽然科技领先，但艾诺迷的人口实在太少了，根本参与不起任何战争。而卡斯蓝的暴力男们臭名昭著威风八面，导致人家压根没有起冲突的意思。

　　本来艾诺迷是打算和玛戈丽莎女王和谈——多给点好处您们别打我成么？是这么个意思。和谈结果是女王答应了，毕竟艾诺迷这块骨头不是那么好啃的，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双方都没想到卡斯蓝军方不答应了。好啊，女王您老人家得了好处就罢手，我们一点便宜没捞到怎么成呢？不行！一定要打！还要大大的打，囫囵吞我也要吞进去！

　　在军队论煽动力谁比得上大小安诺士白，众将士们热血沸腾，民间议论四起。女王也只好腆着毁约的脸面，装作和谈没发生。只是可怜了艾诺迷城，赔了嫁妆还挨打。

　　于是诡异的围城战发生了，小安诺士白打着抢劫的名号厚脸皮地堵着人家门口不肯离去，大军压境，艾诺迷人被这种流氓作风弄得即无语又无奈。猥琐的卡斯蓝人切断了通城水脉，打落了人工降雨的飞机——人没水喝是会渴死的，于是艾诺迷投降了。

　　艾城虽已投降，然而卡斯蓝毕竟不能屠杀了满城的技术人员和科学家，但这么捞一票就走也实在不甘心。于是就想出一个损招；留下一支部队长期驻扎在艾诺迷城内，成立一个名为——‘卡斯蓝友好驻艾城守备军’的玩意，作用是保护（镇压）已入籍为卡斯蓝帝国的二等公民的艾诺迷人们，督导人家生产劳动，哪里有反抗哪里去压迫，性质上和奴隶矿井的监工一样卑鄙。

　　而这个差事好死不死让丁丁团长捞了一杯羹，无奈团长自家也是人丁稀少，于是希望找炮灰们填塞名额，请求被批准，威哥带着炫耀的心态颠颠地来报告。

　　答应还是不答应，这不是个问题，其实真的没什么好考虑的了。

　　如果是其他人，比如说王牌军们，子弟兵们，这根本就是不需要考虑就直接推掉的苦差。当然了，人家那是根正苗红出身优良，一旦留在这里当个守备军，八年十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帝都，这不是自毁前程是自毁前程么？

　　然而同人不同命，换做是苏兮他们这些赤着脚的乌合之众，光景可就大大不一样了。先不说艾诺迷城的伙食如此好，顿顿都有大白菜，逢年过节一定会杀猪，手里的武器也能统一大换血。就一条，他们绝对无法拒绝——他们能有正规番号了。

　　记录在册的、不会消失的、专属的番号！这意味着什么？这就像曾经M国的绿卡，意味着他们终于算是正规公民了，真正的人民一员，享受国家待遇的军人！有医疗保险，居民证，购房资格，限龄退休，军属养老院……

　　就是白日做梦也不会有这么好的事落在头上吧，因为他们根本想不到。再者说，艾诺迷变成了附属国，他们这些驻军就是当地最强横的武装势力，岂不是摇身变作地头蛇，一定很过瘾。

　　夜深了，苏兮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眠。真是奇怪，明明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却不知为何感到忐忑。

　　或者说天上真的会掉馅饼么？

　　心中的莫名忐忑，怅然若失，就仿佛对未来产生了不幸的预兆，有一种飘忽不定的担忧感……或者说，这是一个正常人类的必要心理素质？

　　“我劝你别瞎搀和。”金斯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一边回答他。

　　“那你呢？有什么打算、我是说，你要留下来么？”苏兮一边拿眼睛偷瞄青年，一面询问道。说实话他对自己能否套到这位怪人的话表示怀疑，都是自私的基叔出的坏主意！

　　“我当然留下来。”金斯淡淡道，“但你却不必。”说罢他幽怨地看了苏兮一眼。

　　“啊？”为什么？苏兮带着疑惑正视他，意外地发现青年眼中的寂寞情绪，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就这么个神情了，不就是当个驻军么。

　　回去说了下金斯的反应，基叔摸摸下巴，“看来这位是靠不住了。”

　　“是吧，他好像也不知道什么内情。”苏兮耸耸肩。

　　“咦~我指的才不是这方面，你看出来了么？这个中尉其实很不想当驻军，他和我们不一样，人家是纯种的卡斯蓝人，当然更希望回帝都。”

　　“你的意思是说他之所以一脸寂寞无奈的决定留下来，是因为他根本回不了返征军？”

　　“是呀！”基叔一脸幸灾乐祸，“这家伙能住到咱们这儿明显就是得罪了人混不下去了，哈哈，他当然也回不去呗。”

　　仔细的想了想，苏兮觉得很有道理。

　　威哥再次来到小院的时候，一脸胸有成竹，“怎么样同志们么？考虑好了么？”

　　基叔满脸严肃地站起身，大步走到他跟前，气势汹汹的像是要揍他。威哥团长被他的气势压住条件反射地矮身，举起两肘格挡。

　　哪料到基叔只在距离他二十几厘米的距离站定，敬了个礼端端正正道，“团、长、好！”

　　其他几个人也起身，站成一排，大家齐声道，“跟着团长有肉吃！”

　　“哈哈、哈哈、过奖啦~各位……嘛，我也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不过照顾照顾兄弟们还是可以的~”架势使然，威哥团长颇为荡漾，于是眯着眼睛开始吹嘘。

　　“那么团长！我们什么时候发武器？”大家都迫不及待了。

　　“是呀是呀，入伙饭吃什么？红烧肉还是烤全牛？”大家都异想天开了。

　　于是威哥开始‘嘿~’‘嘿~’地笑，略显尴尬地说，“嘛，入伙饭当然有，当然有！全是好吃的，你们这辈子都没捞着的！”

　　“哦，那啥时候吃？”

　　“今天！今儿晚上就吃！”威哥十分潇洒的一摆手，掏出一份文件，“你们愿意的都在这上面签个名，不会写字的就按手印，嘛，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就不说两家话了，没别的！你们叫我一天团长，我就不会亏待谁！”

　　基叔差遣了几个人，搬来桌椅。就这么搭建了个登记处，小院里的人围上去，签字的签字，按手印的按手印，兴奋地心情如同小鸟纷飞，于是有几个幼稚的男人往对方脸上也按个拇指印，吼吼吼地笑。

　　小院里的人登记完，外面也来了许多人，苏兮坐在门槛边，陆陆续续地人自他身边出出进进，推推搡搡围着基叔那儿，居然格外的热闹，苏兮眼里仔细地打量这些穿军装的人们，这些脸庞，以后可都是他的同伴了呢！

　　基叔看着这么多人来登记，脸上的神情非常高兴并放松，之前他也总觉得这好事落在头上的感觉不太真实，不过如今不同哩！这么多人的选择和他一样，就是倒霉也有一大帮垫背，他怕什么？于是一下子如释重负，心理压力全无，乐呵呵地招呼人登记，做起义工也没啥抱怨。

　　登记的差不多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下以后的美好生活，好一阵子才渐渐散去。苏兮凑到基叔跟前，那张桌子上足足放了挺厚一摞登记表，上面如同涂鸦地签名，如同涂鸦地手印就是最有耐心地阅卷老师也得烦死。

　　苏兮象征性瞄一眼，感到一阵晕厥，赶紧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苏兮的字和他的人真的差很大，别看他整天带死不拉活像得了软骨病似地，但他的字却完全相反，刚劲方正，力道入骨，乍一看就是至少十年的基础，十足的大家风范。没见过其人的话，一定会以为是出自某个知识渊博的大儒手下。

　　苏兮眯着眼睛，带着书法气的签名在满纸疮痍下格外显眼，他蹙了下眉，提笔又把名字划掉了，把笔改为左手拿着，凝神挽袖……啊，又一个蟑螂爬诞生了。

　　顺便说一句，当天晚上的入伙饭是，白菜炖丸子，大家吃的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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