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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次日,墨韵虎隘两人在镇上采购了干粮肉干等物,再次出发。墨韵自从幼年入谷后便从未离开过,因此对于“去哪里”并没有什么太多想法。当虎隘问起时,他想了半晌,说道:
“长安?”
虎隘听了不由一怔,看着墨韵,欲言又止。墨韵奇怪地回望虎隘,问:
“不行?”
此刻,虎隘的心情很是矛盾。长安,他还真想去看看。安禄山起兵叛乱,攻陷洛阳,下一个目标必定便是京师长安。他想看看,在这个时候,皇帝在做什么,那些文武百官又在做什么。然而……万一他们刚刚入城,安禄山部便进逼长安怎么办?一旦面临大军,长安必定是诸门锁闭、禁绝内外交通。那高耸入云的城墙挡不住他虎隘,却挡得住墨韵。
“去也可以。”虎隘想了想说,“不过,到时候先在周围转转。”
墨韵没出声,只是把疑问写在脸上。虎隘低声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墨韵不懂这些,自然依从虎隘。于是,两人寻人问了方向,往长安而去。
刚开始,两人也是白天赶路晚上睡觉。后来,虎隘发现有个问题无法回避,白日里便再也不显身形。墨韵问出缘由之后,二话不说,干脆地改成昼伏夜出。
“所以,‘鬼怕太阳’之类都是胡说八道吧?你们不喜欢大白天出来只不过是因为大白天的太容易被人发现你们是鬼了。”
对于墨韵这一猜测,虎隘只能笑一笑表示自己听见了。他自己是不怕见阳光,不过他真不知道其他鬼灵阴魄是不是也像自己。
接连几日都是无事,两人有些无聊,墨韵便提议比试轻功。虽然是夜晚,但在官道上也不怕落脚地方不对闹出诸如坠崖之类的事情。不过还是要注意脚下,否则不小心摔了依旧很丢面子的。
虎隘没有立刻赞同,也没有不赞同,只是一脸古怪地盯着墨韵。等他想起应当说点什么时,某人已经丢下一句“你不说就是默认了”,展开身法向前疾掠而去。虎隘呆了呆,哭笑不得地自言自语:
“大半夜的跟鬼比轻功……”
这大约可以说是“班门弄斧”吧?
不过,虎隘虽说挺喜欢墨韵忘记自己是鬼这件事,只是也不好太明显地放水。因为墨韵迟早会明白过来,他可不想再弄出像上次比武那样的状况来。于是,虎隘花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一点点地追上墨韵。此时,墨韵也快到极限了。轻功固然能在短时间跑得很快,可就算以他的内力修为,也不过就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罢了。
虎隘听着墨韵略失平稳的呼吸声,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神采。就见他微微屈膝蹬地,如一头豹子似地扑向墨韵。墨韵压根没听到身后有动静,顿时被扑了个正着,也亏得他长年练武反应迅速,急忙向前冲出几大步卸了那股冲劲,才险险地稳住身形。他刚开始是被吓了一大跳,但随即感觉出虎隘那独特的温热气息,这才放下心来。只是紧接着墨韵就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虎隘一眼:扑这么猛,万一他没稳住,那岂不是要万分狼狈的摔地上去了吗?
虎隘自然读懂了墨韵眼中的含义,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张开手臂从搂住心上人,顺势就把下巴搁在后者肩窝上。
墨韵这是第一次遇到虎隘主动亲近自己,顿时怔住了。虎隘仿佛因此受到鼓励,更用力地收紧双臂,埋头在墨韵颈项间来回轻蹭。按说虎隘不应当有呼吸的,可墨韵却分明感到有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这让他不由自主涨红了脸。
一时,两人都不动了,宛如两尊旖旎的雕塑。直到一阵金铁交鸣声随风飘来,才让虎隘乍然惊醒,猛地松开手,嚅嗫着不知如何是好。他不知道,但凡鬼灵阴魄,对于活人生气都是异常贪恋的。两人追逐为戏,墨韵自然而然运转内力,生机四溢,这才引得他一时之间迷了心神。所幸他是战死的兵魂,天生比寻常鬼魄冷静,又爱极了墨韵,才止步“拥抱”而已,并未再进一步变成“猎食”。自然,也有别的东西被墨韵吸引来,却因为虎隘的存在而只能远远窥探、无法靠近。
再说墨韵,回想起刚刚那种说不出的气氛,也很有是难为情。他借着整理衣衫和长发慢慢平静下来,侧耳细听了一阵,嘀咕道:
“有很多人……”
虎隘听到墨韵说话的语气很自然,顿时暗暗松了口气。金铁交鸣声他也听见了,只是以他的耳力分辨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他有他的法子。只见他趴下去将耳朵贴在地上,不多一会儿,脸色竟显得有些沉重。墨韵恍惚记得谁跟自己说过军中斥候的手段,自然不会奇怪虎隘的举动,只是眼见虎隘神情变化,问:
“怎么了?”
虎隘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应道:
“马匹有五十以上,都是骑兵。”
墨韵眉头一挑,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他没问虎隘为何能判断出是骑兵,他相信虎隘是这方面的专家,不会弄错。想想之前虎隘担心的事情,墨韵想到一种可能,迟疑地问:
“莫非是……斥候?”
“如果是斥候,这时辰……他们与什么人交手?”
这一刻,虎隘的气势全变了。那个温和得甚至显得怯懦的存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肃杀。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墨韵懒得想,选择了最直截了当的方式。
虎隘没有立刻应声。他四下张望,官道附近向来空旷干净,数里之内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这本是防止敌军进犯时沿途砍伐树木制作攻城之物,眼下却让虎隘很有些烦恼。他回转视线看着墨韵,张了张嘴,又忍住。半晌,他轻叹了口气,认真地说:
“不动手最好。一旦动手,绝不能手下留情。”
墨韵似懂非懂地“嗯”了声。虎隘尽管还是放不下心,可也明白墨韵绝不可能安静呆在安全的地方等自己回来,禁不住又叹了口气,唤出自己惯用的长(兵器)枪,纵身往声音来处奔去。墨韵紧随其后。
随着越来越近,交战声却渐渐稀疏下去。两人对望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之色。又一会儿,墨韵和虎隘终于看到争斗的双方,也终于明白为何声音停了。这两边,一边似乎是个很大的商队,死了很多拉车的骡马,货物翻得到处都是,地上的死人多半属于他们,但剩余的人却躲在货车组成的圆阵里面,负隅顽抗。另一边清一色的骑兵,正围着商队绕圈,颇有些恶狼遇到缩头龟——无处下嘴的样子。
虽说是夜晚,又正专注对敌,骑兵依旧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虎隘、墨韵两人。明显具有特殊节奏的哨音响起,领头军官摸样的骑兵立刻转头望过来。片刻,他做了个手势,队列中便分出五骑,奔向虎隘他们。
墨韵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有些疑惑,同时也有些紧张,下意识扭头看向虎隘。而后者也正好看向他。
若是动手,不可留情。
墨韵从虎隘眼中读出这样的意思,心头一惊,微微点了点头。
几乎与此同时,对面的战马陡然加速,蹄声如擂鼓般敲打地面。战刀高举,寒光刺目。马背上的骑兵神情冷淡,看向他俩的目光就像在看两根没有生命的木桩子。
墨韵瞳孔猛地一缩,手心泛起一阵潮湿。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别说运功,根本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就在这时,一条人影子从他旁边疾冲过去,扭身闪开让开下劈的战刀,五尺长(兵)枪全力朝着马腿横扫过去。
“给我……下来!”
随着虎隘这一声怒喝,马腿应声折断。战马发出痛苦地嘶鸣,身子一侧翻倒在地。骑兵慌忙将双脚从马镫里退出来,这才没有被压倒在沉重的马身下。然而因惯性使然,他整个人都被甩飞出去,随后重重地砸到地上,不可遏止地发出惨叫。
墨被这声惨叫惊得回过神来,心里又羞又怒,脸上一阵滚烫,也不管那个摔得七晕八素的可怜家伙,提起纵身,直扑向另一名骑兵。说来,他从来不是个胆小的,否则老早就被“那些东西”吓疯、吓死了。只不过他到底是个普通人,与那些军中悍卒的气势无法相比,这才会一照面就被对方震慑住。真要对打起来,别说五个骑兵,就是十个骑兵也不是墨韵的对手——当然,前提是骑兵当中没有如天策府兵那样修习了武功的人。
眼见五名骑兵眨眼功夫就相继落马,一个个非死即伤,骑兵军官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遇上传说中的高手了。他把两边的实力以及自己此行的目的在心中飞快地盘算了一番,当机立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众骑兵当即舍了商队车阵不管,随着长官迅速离开此地。
商队那边静了一静,紧接着发出轰然欢呼。活着的人吵吵嚷嚷地乱了一阵,其中三个人越过车阵,朝虎隘与墨韵走来。
虎隘往前迈了一步,又突然停住了。他低声骂了句粗口,拽着墨韵掉头就跑。墨韵一头雾水,一边跟着跑一边问:
“怎么了?认识的人?仇人?”
“都不是。”虎隘苦笑,“月亮出来了。”
墨韵一愣,随后明白过来,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虎隘挠了挠头,也跟着笑起来。月光照耀在他们两人身上,却只投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鬼,是没有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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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制一尺约30.7厘米,所以我设定步战用的枪为五尺,一米五左右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