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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迎面两棵高大葱翠的树,树下几张深色的圆木桌。
树缝间透出隐隐绰绰暗黄的光,照在宽敞走道上拼织的厚沉陈旧地毯上。
站着的还是坐着的人,在这种程度的光线下,根本看不清楚完整的五官,唯一清晰的便是走廊尽头巨大呈半弧状置酒架上的玻璃器具,依次上下闪着数层齐齐干净透亮的光。
擦身而过的侍应生黑衣白衫,没有表情,走路也静悄悄的。
其实,桌上喝酒水吃甜点的客人并不少,但依然很安静,更为奇特的是,一个桌上总有一两个穿着古代迥异服饰的客人,大家看见也丝毫不觉得奇怪,他们只是自顾忙着低语,一点都不在意其他进出的客人。
“这里的老板真有钱。”小海压低声在我耳边道。
“为什么。”
“你看那棵树,很美很绿对不对。”意外的正经。
“……恩,长得蛮好。”粗壮的枝干,浓浓鲜绿的叶。
小海的视线聚焦在树的某个端点,慢慢道:“颜色均匀,不亮也不暗,雕刻得生动,抛光也一流……这么大的两棵翡翠树,起码得要两亿。”
“啊。”我瞪大了眼张望过去,这么说起来,那浓绿的树叶还真有些透明呢。
“你再看那个地毯。”
“挺旧的。”
“都那么旧了,几百个年头随便有,但颜色还能那么分明,图案是古代的,说明呀……它肯定是个古董。”
“还有,那个桌子是柚木做的……”她叨念着,已经拿出了手机,点开了拍摄。
我盯着脚前那块垫脚布,咽了咽口水,迟疑着要不要踩下去。
打发小海在休息厅好好享用美食之后,自己游走在旁边的几个偏厅。
我认真寻望着大厅的每一个人,说不定在某个时刻,西洛就会看见我,他肯定料想不到我会出现在这里。一想到向来冷静自若的人会惊讶,我就忍不住想笑。
可是,很快我就笑不出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
偏厅众多展览橱的一个,底衬高档紫色的尼龙绒布,布面嵌置着一粒不起眼的念珠,珠粒很小,光泽晦暗,身上淡白的“烟”字已经模糊了,串绳也破旧不堪,布满断裂的伤痕。
在我残缺不整的记忆里,它是母亲唯一留给我的遗物。
过去,它比我的命还重。
可事到如今,随着我在另一个世界渡过来二十多余年,我对那些已逐渐淡忘,加上它也没有给我带来过好的回忆。所以现在看来,它也不过是和我有关系,这样罢了。
然而,当我在拍卖所再度看见它的时候,还是觉得相当神奇。
重重波折,从在它身上寄满了我的夙愿、与它厮守,到分离,到再遇,再分离……如今它又真真切切的在我眼前。
这样的缘分真不知是预示着什么。
“先生,我可以买下它吗。”我询问起旁边的侍应生。
“可以……”
“人民币行吗?”坦白的说,我不能确定这个地方流通的是现代货币。
“不……”
“不是六十块吗?上面标着六十?”有点担心,太贵可买不起。
“呵呵,小姐不要误会。不是价格的问题,我想您匆匆想要买它,恐怕是不知道它的来历,也许等我告诉你了,你就会改变主意。”
“来历?”还能有人比我更懂它的来历么。
“这件物品原是妖灵界的孽害……千面妖子令纱烟所有……它死去的第二天,几个渔民在海边打捞到的……这么说你明白吧。”
“……”
“……那个孽害的东西都是不详之物,就是送给人都没人敢要。”
“没有关系,六十块,现金可以吧。”我从钱包拿出一张整百钞。
侍应生见我态度坚决,只好没再说下去,犹豫半响还是礼貌地收了钱,“好吧,我现在就去帮您登记,请稍等。”
“哎呀,非常抱歉,这粒菩提昨天已经被卖掉了,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失误。”
“诶?卖了?”谁会买这种东西。
“这可真怪了,它被寄售的两个月,顾客对它一直望而却步,没听说过谁对它有兴趣,而且这件物品是我负责的,但登记系统上的确显示昨天有人拍走了……今晚它就要被送走了。”侍应生纳闷又认真地解释。
“哦,没事。”有缘无份。
“呵呵,小姐您不用感到失望,我认为这还是好事呢……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何想要买下它,可是我做拍卖这么多年,但凡是买下不吉之物的买主,下场都是悲惨的。”
“……”我无奈一句,“不吉祥又怎么样,令纱烟已经死了。”
“那可不见得……”
稍许震惊,难道有人知道我没死?
我可不想再被人挖出来继续过被追杀的日子!
“……妖孽好不容易死的那天,魔头赫伽龙太子却又复苏了!恶兆阿,哪里会有这么邪的事……传言都说……是那个妖孽的魂魄附身在了龙太子的身上……”
世人真能想,又不是人情鬼未了,还附身呢,“巧合而已拉。”我微微松口气,打算离开。
“这绝非巧合。”
“诶。”停住脚。
他微微弯下腰,在我身侧小声道:“这肯定不是巧合……因为令纱烟死去的地方……就在……”
就在?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我们。
“你为什么在这里。”不客气略带轻蔑的调。
啊!是西洛!
我激动地扭头。
却整个人惊呆了。
即便他不是西洛,也足以让我愣住。
晦暗低沉的光,他身上白色的东西向我飘过来,我抓着侍应生的胳膊死死后跳一步。
妈呀,鬼!
“喀哒。”钱包从手里滑了出去,掉落在他脚下。
快点拿着我的钱走吧!
我已经缩在侍应生的背后,惊吓地不知所措。
侍应生却意外的冷静。他伸手朝展览橱后边摸去,“滋滋。”玻璃窗立马发出柔和的光,照亮了一片。
“若林呀,就知道是你。”
我缩着脖子瞅出去。
晕,那轻飘飘悬浮在空中若有若无的原来是薄薄微透的纱布,空气流动,它就随着那个男孩的身体飘来飘去。
我松下气,慢慢打量着对面离我一米多远的人:比我矮半个头,身形类似一个初中生。
他正瞪着我,瞳孔散着浅黄,不正常的浅色,室内暗沉的光无法判断那是不是美瞳一类古怪的颜色。头发也是浅浅的褐色,不长,很乖巧的短发,与他的衣装明显不搭。灰色破旧带小洞的麻布长衣,剪裁特别不对称,水蓝色瘦窄的长裤,细长却显得空荡荡得挂在他腿上。
我的视线从下到上,又绕回他的脸。
好吧,其实根本看不到他的轮廓和长相。甚至一寸带肌肤的地方都看不见。
他全身无一处不是被裹着一层一层白色的纱布,脸部已经完全被白色包裹,只留着一条缝透出瞳孔,连裤底微露的小腿也叠着一层厚厚的布。活生生的木乃伊。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瞪着我重复了一遍。
哈?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和你很熟吗。
“我……”我该说什么。男孩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好像我本就认识他,而且还是欠了他的。
他瞥眼脚下的卡其色钱包,弯腰捡起来,裹着纱布的手指打开包口,垂眼瞧着里面凌乱的钞票,“邋遢。”不屑。
我邋不邋遢,不要你管吧。那可是我的钱。
“若林,别再为难女生了,你这样会吓到顾客的,”侍应生终于说话了,“人家姑娘就是来买个东西。”语调意外的缓慢谦恭,仿佛生怕得罪了谁。
叫若林的木乃伊总算收回不友善的视线,调整向橱窗,阴阳怪气哦了声,“这个么。”他斜眼瞟着橱内不起眼的念珠,思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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