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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画里的捣蛋鬼（6）
16
这是个美丽的冬季。
泽西第一次看到羽毛一般的雪花。
一片一片绒毛一般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落在泽西的身上，几秒钟便融化了，带来一丝丝冰凉。
他百无聊赖地靠在公交车站台前，不断发出噪音的车辆和人群从他面前经过，但是他的双眼无神，似乎早已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他几乎就没有改变什么动作，直到黑夜来临，直到雪停了，一群年轻的学生走到站台来的时候，他突然就像惊醒了一样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影子。
今天依旧如此。
人群之中，俊美的男生和女生边谈论着班上的趣事。
男生微笑的时候很自然，很内敛，只是嘴角微微上扬而已；女生挽着男生的手臂，转头望着男生笑，她的声音就像银铃一般，她的发柔顺纤长。
女生的鼻子冻得通红了，男生很体贴地将他的围巾取下来，围在女生的脖子上。女孩子低头笑得甜甜的，脸蛋红了。
很快，28路车来了。
大家一窝蜂上了车。
两个人往后面走去，只剩下一个座位了。
“你坐吧。”
女生脸蛋的红晕还没有消散，她坐了下去，觉得不好意思，非要帮男生抱他的书包。男生点点头，把包给她。
他单手握着上面的扶手，身体随着车子微微摇晃。女孩子是个话唠，呱啦呱啦地说着有趣的事，男生认真地听着，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风景，时不时低头笑一下，表示他在听着。
一棵棵树、一栋栋房屋就像时间一样飞逝，夜的霓虹灯在男生的身上光影变换。将他的容颜显得神秘且朦胧。
泽西沉湎于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容。
那是一种犹如快要绽放的莲花一般，拥有不事雕琢却干净青涩的美。
泽西对这深刻的种美再了解不过。
拥有这种美的男孩，难道不应该有一个阳光的女孩子陪在身边，有优秀的学业，光明的前途吗？
既然如此，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啊？！
可是，真的是高兴吗？
那为什么视线总是朦胧，看着他，总是会觉得无法呼吸呢？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爱情就像是游戏，永远是存在于某段愉悦的记忆之中的东西，不会更多，也不会更少。
他明明是这样相信着的啊！
在天界，每一段感情都不长，他从来都来得起放得下。他从来都很洒脱，他从来都很会保护自己，他用厚厚的盾保护自己不被爱情刺伤。他从不相信自己会付出爱情这种过于飘渺的东西，也从不相信别人会为了他这样自私的人付出那种东西。
所以，现在像是突然丢了灵魂的自己，是病了吧。
17
下了公交车。
在子墨对女孩子说再见的时候，那孩子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她两只手拉住他的手，向前走了一步，抬起脚尖就吻上了子墨的嘴唇。
泽西再无兴趣看子墨的反应。
转身就走！
他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自虐狂。
自己毁掉了这段感情，自己又跑来让自己体会痛苦！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然后大步跑了起来。
只剩下10天了，只有最后的10天了……
没关系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子墨已经有别人了，已经不喜欢自己了。
自己也应该像他学习……
忘掉他吧。
忘掉他吧。
这不是自己最擅长的事吗？！
跑得太快了，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他不知不觉之中飞了起来。
踩着低矮的房子，树枝，很快，他便一个人坐在高高的钟塔上，听时钟犹如心跳般重重的滴答声。
繁华的，冷漠的夜景收入眼底，黑色的飞鸟在他周围盘旋，夜风冰冷得刺骨。
他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他不知道，危险已经朝他靠近了。
没有听到任何枪响。
泽西瞬间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隐形的身体恢复成了实体，他的胸口瞬间多了一个洞……伤口太严重以至于他失去了痛觉，他就像一只被猎枪打中的鸟，从钟塔上坠落下来。
几个人影瞬间从周围钻过来，那是几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赤红的铁索像蛇一样从四面八方朝泽西扑过来！泽西一咬牙，猛地朝上一跃，躲过了铁索，而力量的反冲让嫣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流下来。
犹如闪电般迅速的比拼，受重伤的泽西很快便处于劣势了。他被几个人逼进小巷，捂着伤口奔跑着。。
而他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噬魂狼犬马上就紧跟了上来！
痛感渐渐如潮水般涌上来，心脏跳得就像快要炸掉一般。
怦怦……
怦怦……怦怦……
但是，在过了某个极限以后。
他突然觉得不再那么痛了……
身体，似乎变轻盈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迈的步子要比之前的大，他的呼吸也逐渐顺畅了。
他知道前方已经是死胡同了。
他不再跑，却硬逼出了一个能维持10秒钟的自己形象的人偶，而自己隐藏在一侧，当那几个人冲过来的时候，被人偶迷惑而减少了警戒心，而泽西屏住呼吸，拿出一直藏在腰间的匕首，在最恰当的时候朝最后一个人斜扔出去。
他并没有对准那些人的关键器官，而是让匕首擦肩而过，但是因为角度适当，一个匕首竟然将两个人放倒，几乎是瞬间功夫，大量藤蔓从他们的伤口处生长出来，将他们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一朵朵冰蓝色的百合花盛放出来，带着一点血液的味道。
前面的人偶消失，泽西的隐形法也消失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出来，低头捡起匕首。
然后将匕首比在一个人的脖子上，抬头朝前面的几个人微笑：“听说过塞尔蓝花毒吗？”
塞尔蓝花毒，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有。
那就是天界小皇子，也成“毒公子”的赛亚•泽西菲尔。
此毒有阴阳两性，当患者被阴性感染，会暂时失去所有活动能力；而在此被阳性感染的话，不仅死，而且会死得极为痛苦，据说浑身在一天内五窍流血，全身腐烂，没有解毒的可能，患者到最后自己腐烂完毕后，才会真正死去。可是说，这是最变态的毒了。
前面的几个人简直就像是看见鬼一样的表情，全身颤抖着，甚至痉挛着。
并不全是知道自己惹了自己完全惹不起的人物。
而是他们突然感觉到从胸口传来的，被洞穿的刺痛。痛感明明不该属于他们！他们开始觉得头痛欲裂，在面前这个人冰冷如冷血动物的视线中，空气连同他们整个人似乎都被强大的压力挤碎了。
泽西并没有杀他们。
他慢慢地走出小巷子。
之前因为危险而迸发出来的力量消失殆尽。
痛苦也麻木了。
他现在只是觉得好累……
好累……
不知用了多久，他终于回到了家。
没有想为什么大门没有关。
他走了进去。
脑袋已经失灵了，他梦游一般地来到了子墨的房间。
听到开门的声音，子墨马上回头！
眼睛猛地睁大，痛心的表情难以掩饰！
泽西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金色的发凌乱不堪，羽绒服早已弄丢了，白色的衬衣上满是红色的血迹。
而他的表情却是异常柔和的。或者说，是无比温柔，幸福的。
此时此刻，之前发生了什么矛盾都忘记了。
子墨大步朝他跑过来，满脸焦急地叫着什么。可是泽西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他甚至觉得这么近，却这么模糊的子墨，一定又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而已。
“我想睡觉。”
他轻轻地说。
子墨简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只要一会儿就好……”
他微微俯身，将头枕在子墨的脖窝间。
子墨的浑身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当他把手指放到泽西的后背的时候，泽西却两眼一黑，突然栽倒在子墨的怀里。
18
泽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子墨的床上。
整整三床厚被子搭在他的身上，他热得浑身冒汗。
他拉开被子，打算从被窝里钻出来，却蓦然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光溜溜的！啊……还好，还穿着内裤……不然就走光了。
但是……这种深蓝色格子内裤，自己怎么可能会有？！
……呃。
泽西吞了一口唾沫。
这明显是子墨的好吧。
泽西的脑海里瞬间就浮现了子墨温柔地拉开被子，用他那漂亮的手给自己脱衣服，换内裤的样子……
流血瞬间流了出来。
摸索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的衣服，泽西只好从子墨的衣柜里拿出一件灰色的毛衣和黑色运动裤穿上，踩着拖鞋在房间里找吃的。
没有找到，泽西又不敢暴露自己。
于是他只好再次躺在床上窝着，幻想着各种美味的食物。
还好20分钟都不到，“噔噔”的脚步声传来，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泽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味，马上立了起来！
他这一下子，带给了子墨足够的惊吓。虽然子墨还是面无表情的，但是他手中提的袋子都掉在了地上。
泽西急了，马上钻出被子，跑去捡食物。
“哎呀，好可惜的菜！还好袋子紧没有弄脏……我简直饿死了。”
子墨站在一边看他激动地将食物放在书桌上，打开食品袋……
“怎么都没有肉？这是……菜粥，皮蛋瘦肉粥，还有一点泡菜……”泽西皱紧了眉头，“这是出家了吗？”
“还想吃肉？你昏迷的时候只能吃流食，其他的喂什么吐什么。”
“你喂我吃饭？”
子墨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伸手将泽西像床边推过去：“快去躺着吧，感冒了不好。”
接着熟练地用勺子舀了几勺粥到小婉里，轻轻搅拌，轻轻吹气。
他走到床边，自己先试吃了一点。点点头，才舀了一勺，送到泽西的嘴边。
泽西的厚脸皮竟然也染上了一层微红。
他张开嘴巴，温暖的粥便送到他的嘴里。
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从来都嗤之以鼻的菜叶粥会这么好吃。当米粥触碰到舌尖的时候，一股幸福的温暖瞬间涌入泽西的心中。他突然觉得病人，真的太幸福了。
子墨就坐在他的身边，表情平静而温和。时不时用纸巾帮他擦擦嘴角。
看到他将粥吃得干干净净的时候，他微微地笑了。
他黑色的睫毛纤长，笑得弯弯如新月。
而这就像是一声闷雷，在泽西的心中炸响。
不是惊艳之笑，此笑如流水般平静。
可是泽西想的却是……他在对我微笑了，此时他的眼中只有我，不是那个女生，不是其他的任何人，而是我！他是多么想永远霸占这样的笑容啊……
子墨垂着头收拾东西，他的声音淡淡地飘来，犹如静谧的腊梅香。
“你睡了两天了呢。”
“啊？这么久？！”那就意味着，他只有8天呆在凡间的时间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醒了呢。”
“怎么会。”泽西龇牙咧嘴地笑，“我的生命力如同小强。”
过了好一会儿，意识到现在应该是处于升学阶段的子墨在学校上晚自习的时间，泽西才问道：“这两天，你没有去上学吗？”
“嗯。……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
子墨苦笑道：“作为朋友，我应该有权利知道吧。”
还是朋友啊。
泽西的心沉了下来。
子墨停止了收拾东西，靠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泽西看。
卧室里面刹那的沉寂几乎要让泽西窒息。
泽西挠挠头，笑道：“没什么，就是遇到几个噬魂师，你知道像我这种被流放到凡间的一旦在外面乱跑就会被当成孤魂野鬼了……他们太难缠，所以就受伤了啊。”
“你为什么会乱逛，你这几天都在哪里？”
“我就那天去看看夜景的，其他时候都在房子里啊。”
子墨微微地眯了眯眼睛：“你一直跟着我吧。”
“嗯？……”
泽西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一定看到了吧。”
“什么？”
“下了公交车，接吻的情景。”
泽西一下子埋下头。
他脸上故作的笑容很难看。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了……你似乎忽略了，你的肖像实际上就是我爷爷画的。因为他是神族血统的关系，我有四分之一的神族血统，你的隐身对我来说没有用。”
“……”
所以，子墨就一直看到自己像个变态狂一样跟在他身边？
更重要的一点。
既然子墨的爷爷是神族，那就完全可以解释，到底是谁让天界忽视自己犯下的错误，要按时把自己召回去……
他……
他就那么想跟自己断绝关系吗？
泽西的心一点一点冷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放心，我只是有些放不下而已。我不会在你和你女朋友之间作梗的……我明明不该在你面前出现的……我保证以后不再……”
他完完全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有多奇怪。
也没有听到子墨轻轻的叹息。
子墨伸手，冰冷的手轻轻抬起泽西的下巴。
他的声音是温柔的，忧郁的：“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泽西怔怔地望着子墨，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又由清晰转为模糊。
“是你自己说我比不上你的世界，于是我放你回去；可是在我放开你以后，你却任性地想要回来。”
“我……”
“我的心不是玩具，你想要就要，想扔就扔。”
他的话就像是毒刺，深深地刺进泽西的心里，让泽西痛到难以忍受。
“我想要恨你，忘记你……”
“……”
泽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咸咸的眼泪终于从他的眼角流出来。
果然……没有机会了吧。
可是下一刻，自己被狠狠地往上拽，然后，嘴唇上就印上了两片湿润的，温暖的嘴唇！专属于子墨的香味扑鼻而来。
泽西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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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要考试，今天还优哉游哉地写文，俺越来越佩服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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