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变成回忆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而今全部归位尘土，浮沉于我心房之上。

　　怎么办。

　　擦不掉，忘不了。

　　——如果我变成回忆。
　　——呵，我永生不忘，铭记于心。

　　【而如今想起当初的玩笑话。】

　　吱呀——
　　嘎吱——

　　马尔科轻轻扭动门锁，扑面而来一种夹杂着洗衣粉和阳光的清新味道。

　　他微微翘了翘嘴角，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小心翼翼的关上门，静静地站在门口。

　　厨房的缝隙露出了一丝阳光，从那道光里可以看到空气中浮沉的颜色。
　　飘动，悬浮，不下落。

　　他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哦，对了，这是他和艾斯共同的家。

　　望着厨房的方向恍惚，最后犹犹豫豫的把钥匙轻轻放在红木餐桌上。

　　咚——
　　闷声响起，钥匙落在了桌面。

　　【还记得那年的夏天椰子树占据了海边太阳光灿烂得刺眼你轻轻吻了我的脸】

　　走进厨房，轻轻推了退那扇发蓝的门，整洁的一体式厨具。

　　指腹轻轻滑过那些发红的大理石，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抚上那些精致的瓷碗，艾斯的话好像又回荡在耳边。
　　“哎呀不要买瓷碗，我睡着的时候会打翻他们的哈哈。”

　　马尔科记得他说这话时候的无耻的样子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幸福。

　　是的，那是他们刚刚决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兴致勃勃的去挑选餐具。

　　看着瓷碗边上一圈不打掉的动物图案，马尔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戛然而止。

　　想起了什么——
　　忘了什么——

　　有些回忆让空气变的躁动不安。也许是阳光。

　　轻轻扭开炉灶，蓝紫色的火焰嘭的打出了火花。
　　——
　　“哈哈哈，马尔科你看你看这是我第一次做的炒蛋哎，你吃吃看哈哈哈。”

　　脱线但是迷人，马尔科移不开目光，心甘情愿吃了那一盘看不清颜色吃不出味道的炒蛋。
　　——
　　“艾斯，那是我这辈子吃的最好的一盘炒蛋。”

　　空气里传来微弱的声音，似乎打扰了思绪。

　　——
　　“哎？！不要在我切菜的时候进来拉我的队长。”
　　被从背后环住腰，艾斯有一瞬间被吓了一跳。

　　马尔科起始站在厨房门口很久了，看着艾斯欢乐地忙碌着。

　　他赤着上身在阳光下显出姣好的颜色，模糊了所有的光芒。

　　忍不住上前环住，用下巴在他肩膀来回摩挲。

　　“哈哈哈胡茬啊混蛋。”
　　一个汤匙敲在凤梨头上，马尔科应声配合的喊疼。

　　——

　　可是这样，不痛苦，不快乐，是怎么回事呢。

　　马尔科在厨房里阳光打不到的死角里轻轻揉了揉眼。

　　唔……好刺眼。

　　【飞机越过海面划下微笑弧线就在一瞬间你和我之间相隔一个世纪般遥远】

　　轻轻掩上那扇门。抬头就望见对面明媚的露台。

　　橙色的纱质窗帘随着没有关上的窗透过的风散漫的摇晃。
　　梦幻而温暖。

　　马尔科想起艾斯当时选择这里的理由。
　　“嘛嘛，从厨房一眼就能看到在露台看书的你啊。”

　　“呵。”

　　踱步走向那里，那里有艾斯亲自挑选的蓝色靠垫，橙色座椅，黑色地毯，白色咖啡杯。

　　坐上去很软，靠上去很舒服，踩上去很安心，用起来特别开心。

　　用比斯特的话说，
　　“因为是艾斯挑的吧，哈哈哈。”

　　——
　　马尔科早就从书页上看到了艾斯蹑手蹑脚的影子，却生生憋住笑等他自投罗网。

　　在艾斯准备扑过来的瞬间他转身抱过他。

　　“哈哈哈你个死鸟还真是精啊混蛋。”

　　“这里可没有树给你二队爬啊~”

　　——
　　欢乐的时光不是没有而是太多。

　　而如今拥挤而来让我来不及回忆。

　　——
　　马尔科站在一片耀眼明媚中忘了移动。

　　在一片骄阳似火中。

　　【幻想的时间却带不走回忆里的画面】

　　踏上冰冷的木地板，马尔科感受到从脚底浸入心里的冷，

　　却不在乎。

　　看着拉着厚厚窗帘的客厅，缝隙中能透出几丝挣扎的光芒。

　　红白的沙发也看不出来明亮，宽阔的客厅因为黑暗无形中缩小了几倍。

　　微微叹了口气。走到窗帘边。

　　深呼吸，然后狠狠吐气。

　　手指紧了又送，最后下定决心般拉开厚重的帘子。

　　光明在一瞬间倾泻而下。让马尔科久久不能睁开眼。

　　闭上眼隔着单薄的眼皮露出血液的红色。

　　中间白色的光芒是刚刚刺入瞳孔的阳光。

　　闭着眼直到白光退去，才从红色的世界脱离。

　　落地窗外是一片海。

　　艾斯说他喜欢在这里看海。

　　马尔科说好。

　　现在海边金色的沙滩被波浪打湿显出深棕色的粘稠感。

　　有一瞬间马尔科以为自己哭了，摸摸眼眶，才放心的坐下来。

　　靠在艾斯经常呆的位置，软软的陷进窗沿边特意摆着的垫子。

　　艾斯一直在这里看海，卧在垫子上像一只慵懒的猫。

　　每次马尔科都会过来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艾斯回头温暖的笑。

　　——
　　那笑容似乎持续了很久。

　　漫长到他至今不记得结尾。
　　——

　　随手按开音响，熟悉的音乐从颤动的喇叭里流出来。

　　震动了空气，震动了这个男人的思绪。

　　里面放的是艾斯一直在听的一首曲子。

　　马尔科记得歌词，却不记得歌名。

　　而艾斯不告诉他，也不让他听到最后。

　　马尔科笑着说你这家伙真胡闹。
　　艾斯笑着回答哎呀到时候我就会告诉你的。

　　而他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呢。

　　睁开那双好像永远也睡不醒的眼睛，目光扫到沙发角落里那顶帽子。

　　上面两个不同表情的徽章晃得马尔科眼生疼。

　　慢慢走到帽子面前轻轻的拿起它，

　　呢子质感微微有些绒绒的感觉，很舒服。

　　艾斯很喜欢。

　　——
　　上面还有属于他的味道。清新有些香气，很舒服很温柔。

　　很像他的笑。

　　在手中旋转了一圈最终扣到自己的头上，

　　学起他以前的样子，手指扣住帽檐把眼睛遮住然后嘴角翘起耍帅的微笑。

　　而肩膀微微的抖动和指节发白出卖了这个在阳光下悄悄流泪的男人。

　　为什么哭呢

　　音乐还在缓缓地流淌，这首歌还是没有听到最后。

　　马尔科温柔的摘下帽子，眼波温柔。

　　【你是此生最美的风景让我心碎却如此着迷就算世界动荡再绝望也有微笑的勇气】

　　马尔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推开那扇乳白色的门，

　　墙壁被涂成柔和的蓝色，被映衬的影子斑驳。

　　像是海面一样摇曳摆动。

　　马尔科在这里总有种身处海底的感觉，

　　仿佛海水轻柔的从皮肤滑过，带着些许阳光味道。

　　床单因为马尔科动作软软的陷出一些褶皱。
　　他靠在床头放下手臂，

　　感受有些凉的触感。

　　这是他们曾经缠绵温暖过的地方。
　　而如今也这么平静。

　　想起来什么，在枕头下面寻找，碰到一个金属温度的东西。

　　缓缓呼吸慢慢抽出，是那个橙色的IPOD。

　　艾斯喜欢用这个东西听歌，表情很享受。

　　马尔科塞上耳机按下了播放。

　　数字一下一下的走着，音乐一下一下的放着。

　　又是那首熟悉的不知道名字的歌。

　　男声很温柔，夹杂着些许疼痛和无奈。

　　旋律很优雅，歌词仔细听来很感人。

　　一段一段的听下来。

　　马尔科试图在歌曲里寻找什么。

　　在数字即将蹦为下一曲的时候叹气，

　　没有找到。

　　手指碰到耳机，想摘下来。

　　却陡然停下所有动作。

　　如同静默的雕塑。

　　然后如同慢动作一般。

　　手指从耳边掠过脸颊捂住双眼。

　　最后，

　　在一片灿烂的光芒中，

　　从指缝滑落泪水。

　　轻轻的动作带掉了耳机。

　　不同于歌唱的男声从耳机里隐隐约约的传出来。

　　“如果……我变成回忆的话。”

　　荡漾在空气里，漂浮在尘埃里，上升到云彩里。

　　最终，

　　狠狠的坠落在名为马尔科这个男人的心里。

　　【你是此生最美的风景
　　才令我至今一再想起
　　这样爱过一个人
　　是多幸福的事情
　　后来我们又再遇见
　　虽然成熟了些
　　笑容却都没变
　　就在那瞬间有很多感觉
　　排山倒海淹没了视线
　　你没有开口
　　紧紧地拥抱着却意味深远

　　这样爱过一个人
　　是多幸福的事情】

　　从床头柜上拿起金属边框的相框。
　　玻璃表面里是两个人快乐的笑脸。

　　马尔科轻轻的滑过那张熟悉的脸庞。
　　把相框抱在胸前。

　　他决定从这个已经不属于他们两人的家拿走这最后一件属于他们两人的东西。

　　【空白】

　　马尔科又轻轻反旋门锁。

　　咔哒——

　　这扇门再也不会为他打开了。

　　——

　　他发誓他笑了，笑的眼泪都掉了。

　　听一段音乐，怀念一段时光。
　　坐在一段时光里怀念另一段时间的掌纹。
　　那时听着那歌会是怎样的心情，
　　那时我们是否相遇
　　是相遇还是错过
　　还是，没有结局的邂逅。

　　人的寂寞大概在于，爱和解脱，都无法彻底。

　　好。

　　那我永生永世的怀念。

　　——

　　马尔科在人行道上停住了脚步，面前黑发的小女孩举着红色的气球撞上了自己。

　　她的身高还不足以到达他的腰际，

　　小女孩仰起头要说对不起。

　　却从脸颊滑落了冰冷的东西。

　　她以为那是雨，

　　却发现那是这个男人的泪。

　　她伸手想要抹去这些，可是她够不到。

　　她胡乱的挥着小手想擦干他们，弄得气球都飞走了。

　　她伸着手和这个男人说

　　“叔叔叔叔，你不要哭了，气球会把眼泪都带走的。”

　　在气球因为气压的原因嘭一声爆裂的时候，

　　这个男人蹲下拥住小女孩，

　　说。

　　“叔叔不哭。再也不哭了。”

　　——

　　墓园里冰冷的墓碑上安放着一件耀眼的东西。

　　液晶屏上的数字一格一格的跳动。

　　从耳机飘出朦胧的字句。

　　带来了这个秋天的第一场雨。

　　——

　　你是我此生最美的风景。

　　今生，你不来，我不老。
　　来世，你不离，我不弃。

　　我只想用最俗最泛滥的字句留住你。

　　“我永远都不会回忆起你。我只想爱你。”

　　——

　　因为我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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