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顿战记

　　轻易解决掉陆地模拟战，千篇一律的设计令人生厌。希尔德，至少是她现在用的名字，甩开一群如苍蝇般盯着她的记者，不耐烦的翻过发布现场二楼的栏杆，挑进一早就停在那里的改装机动摩托。无数镜头纷纷记录下她手握方向杆，朝楼上轻撇嘴角的历史瞬间。
　　新的冠军诞生了！而且是个女人，很能“刺激”战士们的士气，真是见鬼的太好不过了。
　　“冠军！欢迎回家。”
　　“安森老板，别忘了你答应的礼物。”
　　“没问题，那部车子归你了。嘿！你不留下来庆祝一下，喝一杯什么的？”
　　“我要去办点事情。”希尔德淡淡的同要塞最大的餐馆老板和他的心腹助理打个再见的手势，只顺便拿走几块三明治打发掉晚餐。免费的午餐难吃死了。
　　“将军，我从司令部那里知道，他们直接升希尔德做少尉，去第七特种部队当基层指挥官。您觉得……”
　　“我已经不当军人很久了，但还没有久到不知道那帮子假仁假义的家伙在想什么。”
　　“至少凯隆将军不是假仁假义。”年轻人对自己的偶像十分崇拜，即使是老板也是要勇敢的加以反驳。
　　安森只笑笑，没有说别的。年轻人呢，有力气有速度有反应，就是没有老头子的智慧。他也不能为历年来最欣赏的业余军人大满贯冠军做太多的事情，她一直是军方牢牢控制的人物，如果不是他过去在军中的名望，连她的面也别想见到。到底是什么秘密？瞒得这么死紧，连他这个塞顿的情报头子也探不出来，还是个神秘杀手锏不成！
　　“将，不，老板，客人到了。”
　　个子不高也不算挨，整个人散发着轻易觉察不到的危险气息的壮年男子，是某个权倾天下的老女人的得力助手。他不喜欢这个人，更不喜欢这个人背后那个军事实力强大、政治极其保守甚至是君主制的帝国。 “真是稀客！裴迪先生。”安森假惺惺的热络着，盘算着对方是何等来意。
　　“安森将军，我今天只是替一位年迈的祖母、来打听失散多年的外孙女儿的消息。”
　　“……”

　　帕欧位是出色的心理医生，同时也是一名优秀的生物医学研究学者。但希尔德这个病例是他印象中前所未有的。一般进行脑移植手术的病人，能从生理排斥反应中活下来的不到十分之一，能承受心理变化而正常生活的几乎就没有过。应该讲希尔德的意志力惊人的强，还是他的医术之高、突然之间成了全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
　　“还是去公墓吗？” 帕欧边开车边问。
　　希尔德突然要求停车，“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您先回家吧！”他的家中有人等待着男主人归来。原本她以为他会一直陪伴着自己渡过这段难熬的日子，可是他的温柔全部是为了一重空间的“安全”！
　　帕欧多少知道对她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的原因，但如果他真的如高层期望的那样用感情控制这个难测、却又可能有着非常出色的军事才能的女病人，有违他的性格，也对不起他的未婚妻。两个人还是保持主治与病患的关系比较合适。

　　跳上靠劳力赢得的机车，加速、直接驶上三号公路。在居住区与公共区域连接的地方，希尔德在一家花店门口停下，买了束白色的捧花。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步入寂静到可怖的公墓，在整排新旧不一的碑石里找到其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只有在重大节日或是盛大安葬仪式中才有人光顾这片连死者亲属都难得来的土地。
　　她在碑前坐下，凝视碑上镶嵌的照片，里面的人年轻美丽，充满生气的对着镜头甜笑，底下刻着安妮罗婕•D•邱梅尔的名字，女军官的铭文千篇一律的写道：美丽而勇敢的战士。“她”的年纪永远停留在二十四岁，最辉煌灿烂，可是没有人见过军方拍摄的死者现场照片。希尔德侵入了总部的资料库才查到那张令她三天没有吃进东西的图片，仿佛全身的血液被一点点的抽干，全身衰竭而死。军方认定这是二重空间的新型大型杀伤生物武器，所有的医学、生物学和武器科学的专家都围绕着“她”的“尸体”，所以墓碑下什么也没有，只有记忆。

　　一个人的记忆能有多大的力量？希尔德讽刺的想，爽朗又健谈的凯隆将军、沉稳又温柔的普林茨长官，英俊又耐心的帕欧医生，还有她苏醒后诸多的医师和现役、退役军官。每个人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而她也很合作的将嵌入脑子里的、属于安妮罗婕记忆中的情报倒出来——当然是一点一滴的挖掘。当然军方并不满意其数量，但所有的医学专家都说她能在大脑受到严重损伤后活下来、还能讲出部分未失去的记忆，已经是奇迹。即使使用了各种以医治她为名的方式，不论精神催眠还是物理提取，再也挖不出任何其他有用的东西了。
　　而，她究竟是谁？

　　“我的脑子里都是血，腥红色，好象我还闻得到那股让人窒息的味道……”纷乱的影象，远远不止这些，但希尔德本能的选择那些与安妮罗婕可能有关的对帕欧说出来，后者耐心的开导她，认为是新武器造成人类在比较上的时间内血流不止、脑袋却相当清醒的特定情形下产生的幻觉。
　　“如果我上战场再次看到血腥和尸体，会不会痊愈，或者情况好一些？”
　　“……不，我不能保证这种以毒攻毒的方法有效。不过，希尔德，我建议你多一点时间试驾战机和射击训练，这样可以找回正常的感觉。” 帕欧对这一点还是有把握的。
　　“帕欧，我觉得自己可能成为一个比安妮罗婕•D•邱梅尔更出色的军人！” 希尔德别有深意的微笑。在她取得军事功绩以前，塞顿方面随时可能杀了她这个脑移植人，因为从一般的医学标准来看，一个脑死亡的重伤患、和一个血竭而只有部分脑细胞还活着的阵亡军官，都是应该死的人，事实上这两个人从记录上也注明“死亡”。
　　她，希尔德•斯坦林，是两个死人的综合体，一个活死人。

　　笔挺的身影傲然立在一群高大强健的特种兵面前。他们都是受过一年以上严格训练的职业军人，可这个长相严肃的瘦长女人却要当他们的长官？
　　一共十七个，很好。这是安妮罗婕第一次当指挥官，却不是破碎的记忆中另一个人的。希尔德并不清楚其中的哪些人是军方的眼线，或许每个都会在高级军官的命令之下吐实，所以她必须在收服他们的同时保持谨慎，不留被送进焚尸炉的借口。
　　“各位有问题吗？”
　　“有。请问长官，您真的在业余军人大赛里赢了凯隆将军？”士兵们都留意这个。
　　“大概吧，我反正把除了他以外的飞机都打下，而自己这一组还有一半。按照规则是我们这边赢。”
　　“当时你知道对手是名震世界的凯隆将军吗？还是不敢和他对阵？”这个问得比较不客气。
　　希尔德盯着问话者的眼睛，“战斗的本质，就是以最少的牺牲获得最大的胜利。我只要带领大多数的士兵活着打胜仗，而不是只张扬个人的武勇。”这个士兵还想说话，她一摆手，“当时我并不知道对手是谁，也不关心。即使知道那是将军、我也照样可以把他打下来。”
　　一片哗然。
　　“好了，各位，我不要求你们和我一样能打，但是现在我是指挥官——即使手下只有十几个士兵——我的任务就是：争取让大家都在战争中活下来。”
　　“会打仗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问，而发问的士兵也是懒散的歪在椅子里，灰色的眼眸半闭。
　　“打个屁！肖恩，你是盼着合法杀人是不是！现在谁敢和塞顿的舰队打仗，谁就得了精神病。”
　　“我觉得这一仗会打。”始终没有出声的一名士兵开口，压住了蠢动的其他同伴。
　　“威尔，你不觉得没有升你做组长而空降了个丑女人来，是对你的不信任吗？！”
　　“尤布里，闭嘴！服从命令是军人的职责！”摆平最麻烦的一个，这个名叫威尔的年轻人转向新长官，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我是上士威尔•哈夫曼，那个，”他指指懒在椅子里坐没坐像的家伙，“他是中士肖恩•菲里普斯。……”
　　希尔德没有和这群敌意明显的男子们握手，也没有太热络的表示。等介绍完了，她一一扫过每一张各有特色的脸。“现在，请每个人说说看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要记得，我们是快速反应部队，也是特种兵，如果拉上战场就必须承担最大的风险。我不希望看到第一场仗打下来就看不到各位了。”
　　话一出口，起码十个人脸色不大好看。
　　“您确定可以‘指导’我们不擅长的项目？不论是射击、战斗机，还是肉搏？”
　　希尔德轻轻扯出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你们可以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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