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刃寒

作者:腹肌夹笔的小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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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女阿渺 赠我燃心神药


      长白山游融门的武功一向以效法于天地、取经于自然而著称,逐虎拳、寻鹰手、赤貂腿三招打遍辽东无敌手。可惜长白山没有水蛇。
      詹楚被这突如其来的丈许长发吓了一跳,被打过一次知道厉害,侧身一转,避了开去。人们皆知常人的发梢末端应是软弱无力,要把这丈许长的头发甩成万根百柔钢针,得要下多大的功夫。只见那少女气贯发梢,乌黑中发红的长发瞬间幻化成千结鞭,硬处能伤人体肤,软处又不失灵活。少女灵巧矫捷,只动步法而极少出拳,身上娇嫩无助,全凭一头长发让敌人无法近身。方圆数尺都是她的安全区,她便在这区域里回旋搏击,沿八卦四象的规律循环往复地变化,詹楚的逐虎拳伤不及她半分,又不敢硬接她扫来的长发。
      若说内力拳脚,詹楚绝不输这女郎分毫,无奈这女子使的尽是奇怪招数,一头柔亮的长发像她伸出来的无数小手,都是她的武器。詹楚又觉得断人秀发是大不敬,对女子不可如此无理,只好一步让步步让,最后变成那妙龄女子追着詹楚满屋子转,詹楚哇哇乱叫,“丑八怪蛇妖”喊的震天响。

      庄慕同看这女子虽然步步不让,倒也无伤他性命的意思,看上去是百般玩弄戏耍,就笑着在一旁观摩,一边琢磨破解之法。尹蝶裳在一旁跃跃欲试,庄慕同看得出她想加入战圈一起追追跑跑,拽住了她的小臂,以防一不留神她就冲进去把人家蓄了十几年的秀发齐齐砍了。其实也不是什么亲密举动,但南宫且月看在眼里就怎么都不是滋味。
      庄慕同心中灵光一现,朝女郎道:“姑娘这头长发真好使,可别甩太欢了,不小心打烂什么器皿物事,我等没多带银两,怕赔不起。”
      女郎初以为他只是为了干扰自己心神,不大理他,略一回味后心叫厉害。她这水蛇长发虽是好武器,但有个致命缺点,就是暴露范围太广。长发毕竟比不得兵器那么精简干练,有许多繁复无谓的动作。庄慕同只说了易殃及池鱼,没说到易被敌人寻到破绽,但他心里必然已是想到了的,给自己个面子没有点破而已。
      女郎思至此处,稍稍乱了分寸,但还是满屋追着詹楚,盼望他没明白庄慕同的言下之意。

      詹楚心想,这么绕着屋子追来追去也不是办法,索性立定不动。女郎一招水蛇缠腰,长发迫身而到。詹楚右手一搓,成鹰嘴状,大喝一声,运气至手臂,任长发顺手臂缠了上来。南宫且月想这回子詹楚的右手必然不保,捂住眼睛不想再看,尹蝶裳也张大了嘴巴。
      但詹楚右手并未伤了分毫,只见他右手青筋暴突,整条手臂像钢铸的一般,内力形成了一个紧贴皮肤的小气场,长发反而被束缚在这气场内。说时迟那时快,詹楚一把抓住发尾,让缠绕在他手臂上的长发再也无法解开。

      詹楚得意万分,“你再多动一下,我震断你头发~这么长,蓄了很久吧?”
      女郎梨窝浅笑,“别高兴太早,看——这是什么?”
      詹楚一低头,魂差点没飞出来。女郎的长发如波浪般游动了起来,像有活物在里面拱动——有条遍体青翠的小蛇顺着詹楚手臂上缠绕的头发,游了出来,阴森森地吐着血红的信子。
      “哎哟我的妈呀!有蛇!”詹楚虽然被这小蛇恶心的面目扭曲,还是没有松开手,反而加了一把劲,手搓成的鹰嘴显得更有力了。
      “你放开我头发,我就让绿萼放你一马。”
      “你把你的恶绿拿走,我就放开你头发。”
      “那我让绿萼毒死你!”
      “那我震断你头发!”

      庄慕同手扣一枚钱币,准备必要时打蛇七寸,却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阿渺,别小孩子气了,放开人家啦。”那进来的,不是许招宜是谁。她一手提着茶壶一手端着盘被子,詹楚哑然,难不成刚才她就这么顺顺当当沏茶去了,留我们在这里穷尴尬?
      “招宜姐姐,是他先开我玩笑!”那阿渺瞪了詹楚一眼。
      詹楚本来就无心把小姑娘的头发震碎,见许招宜进来拉架,更是巴不得,就先收了功,散了气场。哪知道阿渺不厚道,头发在詹楚手臂上刺溜溜滑了一圈才松开,詹楚的袖子转眼间又成了烂布条,乞丐一样,狼狈的很。尹蝶裳是笑的气都喘不过来,一拳一拳锤着庄慕同的手臂,南宫且月也抿着嘴笑。

      阿渺理着头发,过来挽住许招宜手臂,嗔道:“让你别多管闲事,你还是管了。”
      “他们救了我阿哥,你猜怎么着啦,你都说没法子的病,被他们几刀下来,就好了!”
      这时众人都顾不得笑了,惊讶地打量着那看上去最多只有十四五岁的阿渺。她是草鬼婆?
      “看什么看,本座虽然年龄比样子大些,也不至于被你称呼 ‘您老’、‘您老’,这么不好听,我为什么要搭理。”

      当下两方引见过,庄慕同向草鬼婆打听了活尸花蛊、血析紫昙,继而交待了帮许和家治病的前前后后。阿渺只是听着,不时点点头,神情有与年龄不相符的凝重。他们心切打听的事情,她却绝口不提,只是细细询问了许和家的症兆,不住地摇头。她转头对许招宜说:“招宜姐姐,不是我愿说丧气话,如果一中紫冥豆就立刻用乌金剜血去瘀,确是能根治无碍。和家哥哥这毛病十几年了,纵使除了那紫冥豆,只怕也不能根治。来自紫冥教的伤,哪里好的那么容易……”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空洞,像被回忆的漩涡缠住了。
      见许招宜郁郁不乐,蝶裳拍拍她的手背道:“无妨。大不了再长出来再挖了就是了,只不过手臂上刀痕不见退,丑了点罢了。”却不知这是一语成谶,若多年后的蝶裳知道她今日这一句话竟与自己的宿命相连,她也许就不会说的这么轻巧。

      “若是那血析紫昙,我是束手无策。只是——南宫小姐的毛病我倒是有办法治,”阿渺道,“一你中毒未久,二你自小习武,若我略施小术,能根治也未可知。仍是用那燃心草。只怕你不愿用。”
      “姑娘这话我倒是不明了,”南宫且月福了福身子,“姑娘若能除我这紫冥豆,免我寒噬之苦,自是感激不尽,哪来不愿用之说。”
      “你有心上人。”
      南宫且月绯红了脸,“姑娘说笑。我有没有……和我的紫冥豆能否去除,可无关联。”
      “我们不随俗人管它叫通灵草,而命名燃心,你可知缘故?欲念必伤心,燃心则忘情;不爱即无伤,相生两相忘。”
      庄慕同听了沉思不语,不知道为什么,他愿意南宫且月忘了他。什么青梅竹马,不过年少稚童玩笑而已。
      尹蝶裳听的一愣一愣,“阿渺妹妹,人命关天的事,可别说的不明不白。”
      阿渺抬头笑了,两个小酒窝一闪一闪,“南宫小姐懂了就行。我送你香囊一个,内有百株燃心草的精粹,若你时常嗅之,日久天长,此病自除。但紫冥豆除净之时——你也忘了旧日所爱了。”
      南宫且月牙齿咬着下唇,表情仍是淡淡的,但她心里却已是翻江倒海。午夜梦回时,不是没想过忘了也罢,但感情在心里住的久了,就生了根,长进了肉里,这下要生生扯掉,不知会有多痛呢。她一直不相信他会忘了她,既然他不忘怀,而她已忘情,这是怎样的残忍和不甘。他是奉父命娶俗女,说来也非他本意,那也不算他绝情,自己怎可先负那相思意?想定了这一层,南宫且月的心也就平静了下来。她望向庄慕同,庄慕同却把目光移向别处。
      “那不必劳烦姑娘了。这等要人断恩绝义的毒药,不要也罢。”
      “不用回绝的这么干脆,等到寒噬来时你也许就改变主意了。”阿渺笑道,“这香囊也算别致,你就当是我送你的一样女红。若你不中意那燃心草,出门丢了就是了。不是这么点面子也不肯给吧?”
      庄慕同却先接过了香囊,塞到南宫且月手中。
      南宫且月手里捧着香囊,眼泪止不住的扑簌簌往下掉。心里是狠极了——你明知道我死也不肯用,你这动作,究竟是怀疑我,还是根本就希望我用了它?
      不爱即无伤?相生两相忘?

      今日之行,本是为了打听那个活尸花蛊是谁做的手脚,从而得知鬼后行踪,现在得到办法治南宫且月的紫冥豆,也算意外收获。庄慕同刚想追问,阿渺却已站了起来,对许招宜笑道,“我也算帮你还了人情债了,以后这麻烦事可别来找我,要不然我恼了,也把你吊在燃心湖边。”
      庄慕同刚想说话,被阿渺打断,“别问,我就算知道也不敢告诉你。更何况,活尸花蛊虽然我们族里只有我能中,但你们看到的那个,真的不是我中的。帮不了你们许多。”她顿了顿,若有所思,“不对,不告诉你们,已经是帮了你了。”

      庄慕同想起父亲庄纳海脑门旁被种的毒花,怎肯放弃这唯一的机会,“姑娘,我有岛上地图,只盼姑娘给指个方向。否则茫茫东海,我如何知晓这图上的阴灵岛所在何方?家父身受血析紫昙之苦,紫冥教意欲灭我满门,还望姑娘发发善心,莫见死不救。”
      “你有地图?”阿渺猛地回头。
      “不错!”庄慕同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阿渺眼里的光亮转瞬即逝,“有又怎么样。你就算找到了她,她也许一样灭你满门。而我说错一句话,我的族人还要命不要!”说着她就悲戚戚地躲进帘子了去了,任庄慕同怎么说也不肯再答应一句话。

      他们原路返回,快到千年古榕时庄慕同站住了,“许姑娘,叨扰许久了,我们就在此别过,你先出去吧,有些事情,我问不明白不甘心。”
      许招宜本还想劝两句,但说出口时却变成了一路平安,她太清楚亲人性命堪虞而自己爱莫能助是什么感觉,“我什么也不说啦。但她说不告诉你的事,就是怎么也不会告诉你啦。在此不比山外,凡事还需多加小心,我在山外等你们出来报平安。”

      庄慕同回头对詹楚道,“你可觉得那些太武族人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詹楚侧头想了想,神秘兮兮地问:“是不是有的女人没穿衣服?我没敢仔细看,但……”
      尹蝶裳打断了他,“紫冥豆。”
      庄慕同点点头。四人回过头去,细细地看街市上每一个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全身夸张的涂料也无法掩饰他们耳后的那个触目惊心的紫色小点。无论白发老人,还是垂髫幼童,竟无一例外。难道这整个太武族,竟只是紫冥教控制的一群行尸走肉?那他们所处的位置,岂不是完全在紫冥教的监视之下?
      “她头发太浓密,我倒没看清楚她有没有。”詹楚道。他们突然明白了阿渺为何绝口不提鬼后。

      而千里外的旗山风止谷,迎来了几年来最德高望重的一位访客。庄纳海数十年后第一次有勇气叩响半突道人施然图的门。施然图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自己在被逐出朝廷几十年后,有机会重新叱咤江湖。他也更没想到,老实巴交的庄纳海,几十年前骗过了自己夺走了心头爱,几十年后又骗过了天下人,让儿子充当他宏图大业中最重要的一步棋子。但这棋子,他是拼了老命也不想让其受到伤害的。
      祖师遗训在这一端,父子情深在那一端,轻重究竟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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