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刃寒

作者:腹肌夹笔的小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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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未央 借你一段月光


      “你和那怪人很熟啊?”詹楚问庄慕同。
      “这声音,身材,都甚陌生。应该是从未见过。”庄慕同心叫不好,刚才那黑影又喊了自己,又喊了软腰小美人,这下不但要向南宫且月和詹楚把这麻烦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尹蝶裳也一定不会放过这尽情奚落他的机会。奇怪的是尹蝶裳倒是一言不发,头低低地在想心事。
      “你猜那软腰小美人指的是谁?”庄慕同像不习惯她这么安静,戳了戳蝶裳手臂。
      蝶裳这才回过神来,“又是你哪个小情人,我怎么知道。”头又低了回去,鞋尖在地上磨挲着。
      詹楚心想这可是喝了醋了,心里不知怎么竟有些黯然,他忙哈哈一笑掩饰过去,“想必是那张纤纤姑娘?我这么聪慧,可不一猜就中!”

      南方本无冰雪,而撩雪小境此名却决不是为了玩个风雅信口胡诌。此处地形奇特,屋后的小树林中有不及四分亩的小塘,塘中常年积雪,只因地下深处有一极寒冰石。而在积雪底部是一个冰窖,里面有铁影帮的秘密地牢。张纤纤只是个掩护而已,越是无人看守,越是无人怀疑。

      常来纤纤处光顾的,有一个纨绔子弟,肤白似玉,目如朗星,文章词藻皆锦绣,琴棋书画全精通。若不是纤纤心里装不下别的男子,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迷人。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几杯酒下肚,那男子就向纤纤夸耀说别人连鬼后的面都没见过,自己可是连她老巢有几个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任纤纤怎么哄骗也不肯接着透露。张纤纤哪肯放过这么重要的消息,早就差人快马飞报庄慕同,盼以此得他赏识。庄慕同每月初四秘密来撩雪小境本是为了别事,现下有此线索,自然来的更频繁了些。纤纤心喜,对这男子更是上心。
      白面男子耐不住纤纤激将嗔怒、软磨烂缠,给她开了个古怪的条件,纤纤每给他跳一次百柔软练舞,他就给她画那地图上的一笔,这舞还不能每次都一模一样没有新意,要花样百出讨他欢心。纤纤失了耐心,心一横,索性把他灌醉了锁进冰窖,扒光他衣服冻个十天半个月。这一脱,才发现地图就在男子背上。纤纤恍然大悟,原来这男子每次只是要自己跳舞陪酒,百般玩弄,却从不寻床弟之欢,是害怕这大秘密被她发现。这地图与已经画出来的几笔分毫不差。纤纤这才相信不假,把地图临摹了出来,给了庄慕同。

      庄慕同没具体说那个冰窖,只是大致说了前因后果以释众惑。是夜无话,众人默默休整生息以待明日去面对那古怪的草鬼婆。
      许和家和詹楚已经睡熟,庄慕同还醒着。他揉了揉眉心,真气是略有耗损,想静心调息,思绪却千回百转。他思忖着撩雪小境冰窖里的另一个秘密,料想那黑影也发现不了,否则早已有人来报。他想到这里,略为宽心。草鬼婆脾气古怪,别又一言不合非要打杀一场。眼下就只希望能把冒冒失失的尹蝶裳寄存在许招宜这里,明日之行也就万无一失了,他不禁莞尔。

      门外有人吃吃地笑了几声,庄慕同警觉,屏气细听,悉悉窣窣有衣袂相摩的声音,是有人站在了门外。
      一个女人声音道:“咦,你说,如果我们把他的新夫人借去说几句话,他肯不肯?”气若游丝,但用的是千里传声法,用内力发出喉语,显然是说给庄慕同听的。庄慕同没动,想不变应万变。
      一个男人同样用喉语道:“不肯又怎么样,我们敢这么大大方方来借,就不怕他不肯。”听这声音,正是刚才那抢走南宫且月面纱的黑影。
      女人吃吃低笑,语调淫靡。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也不进门,也不离去,不知是何用意。庄慕同看一眼詹楚,发现他也早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静静地听两人对话。他与庄慕同相视一眼,用眼神询问他该作何处置。庄慕同示意他别轻举妄动,双脚已无声点地,朝门口移去。
      门外的人抬步离开,庄慕同眼望詹楚,詹楚会意,同时冲出门,朝对面房间奔去。

      等他们撞开门,南宫且月和许招宜睡眼惺忪地抬头,见是他们俩,一阵惊慌,不知两个大男人三更半夜往自己房间里张望什么。
      “糟!来迟一步!”詹楚叫道。
      房间里哪有尹蝶裳的影子。问二女她的去向,二女也只摇头说不知,压根就没人进来过,也没发现尹蝶裳什么时候出的门。

      一行人把许招宜的小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尹蝶裳的下落,叫她名字也没人答应,看来她要么是被人打昏,要么就已经去远。庄慕同心叫厉害,他清楚自己这位新夫人的轻功超卓,触觉敏感,“逃跑功”更让人叹为观止。这么不声不响地一瞬间着了人家的道,只能说明袭击她的人武功令人啧舌。
      “真奇怪了,明明是两个人说话,为什么只有一个人的脚步鼻息声?那无声的另一个人,武功得是有多高……”詹楚百思不得其解。
      “喉语与腹语毕竟不同,好处是不太损内力,坏处就是无法闭气发声。他们既然用喉语说话,就不可能完全隐藏鼻息。”庄慕同道。
      “你的意思是……”
      “只有一个人。”
      “那另一个是……鬼?”南宫且月猜道,只觉背后凉飕飕的。

      “睡吧。明天还是按原计划,去寻草鬼婆。”
      “找不到蝶裳,我们怎么能走?”詹楚急了,他想不通庄慕同怎么这么无动于衷。
      “我们在这里着急上火也于事无补。他们既然说是借,就会还。敢来抢人,就不担心我们能找到。他们想玩这个游戏,我们陪他们玩。别乱了我们自己的阵脚。”庄慕同冷冷道,声音自有一股威严。
      詹楚不语,甩手出了门。

      月升起来了,山林里有野兽的嚎吠,让月夜显得苍茫。庄慕同想起尹蝶裳嫁过来的当晚,也是这样清泠泠的月色,那时有鲜艳的红绸掩了冷意,现下里只有这一浪一浪的野性呼唤,从遥远的地方灌入他的耳朵。
      他在这大门口已经坐了有一两个时辰了吧,总是觉得那个傻大姐会被人送回来的,就在这个晚上。詹楚面前他分析地条条是道,现在除了坐在这里干等,也没有别的法子。刚才还在想把尹蝶裳寄存在这里自己去找草鬼婆,哪知道马上就被人“借”走了。他甚至怀疑那门外的一人一鬼能读人心,想到这里他觉得冷了,他不喜欢被人看穿。他强定心神,默默打坐运气,周身经络活了起来,他觉得全身舒泰,身体已进入休息状态,而精神仍是醒着的。

      约摸天蒙蒙亮的时候,庄慕同猛地睁开了眼,站在眼前的不是尹蝶裳是谁?她看上去很疲惫,整个人蔫蔫的,没有了那古灵精怪的劲头。她看了庄慕同一眼,也不打个招呼,像没看到一般,径直往里屋走去。
      正奇怪间,詹楚从外面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看那架势,就知道他整晚都在外面玩儿命找她。“我依稀看到有个背影像极了她,跟来瞧了瞧,她可回来了?”
      “回来了,但没精打采的很。”
      “吓着了吧,回来就好。老子管不了那么多了,睡去也。”詹楚笑着拍了拍庄慕同的肩,就只管进屋睡去了。
      庄慕同心里挺感激詹楚的肝胆义气,急人之所急。不知傻大姐在被“借”走的几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让她这么失魂落魄?

      一路无话。昨晚发生的事情像是梦一样,飞快地隐逸在强烈的春日阳光里。尹蝶裳看上去一切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谈笑自若。庄慕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昨晚你被人劫走以后,发生什么事了吗?那个人是谁?”
      詹楚忙道:“对,想问不敢问,怕你不堪回首。我们听到两个人说话,但只有一个人鼻息。还有一个是什么玩意儿?”
      尹蝶裳一愣,继而讳莫如深地笑了,“什么一个两个,就一个男子,请我喝茶。”
      “一个男子深更半夜请你喝什么茶?胡闹!”庄慕同道。
      “他说地图被你抢去,要来跟你开个玩笑。但跟你也无冤仇,反正你去找鬼后也是个死,犯不着他自己来跟你过不去。”尹蝶裳顿了顿,笑意在眼睛里打转,“他说你武功太弱,连他都招架不了,别犯傻去寻那幽冥涧了。”
      “我再弱,也不会被人劫走也一声不吱。”
      “哎哟,生气了嘿。那男子吓吓你而已,至于这么吹鼻瞪眼?”
      庄慕同朗朗地笑了,“吓不倒我,我巴不得他借了你去永远不要还,省得你还央我两年后休了你去。”他不知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尹蝶裳一撇嘴,“破烂木桶!”众人都乐了,既然真相大白只是闹剧一场,那当然最好。
      她的马是第一骑,所以很多事情别人看不到,比如现在,她把缰绳缠了一圈在手上,越勒越紧,像要把自己的手勒碎,缰绳在手腕上绕出触目的红痕。而从后面开来,那是一个多快乐的背影。

      眼前又是那燃心湖,风平浪静。
      “其实你们已经到过这入口啦,只是当时没机会给你们走进去。”许招宜咯咯笑了起来。众人想起前夜被树藤网吊起来,也不禁莞尔。只是不知今日是否还与那长发当武器使的小妖女有缘。
      这是株千年古榕,垂下来的树须都连地长成了枝干,远望去仿佛一片小森林,其实只是一棵树而已。许招宜抱起一块圆石,就要往其中一组榕树须上砸。詹楚见她搬的辛苦,就想帮个手,被许招宜急急拦住,“可别乱动啦,动错一根,又要被那蚬木网兜起来。这回可是喊破喉咙也未必有人来了。”
      许招宜这样左敲右砸,忙得满头大汗,砸完最后一根,长长舒了口气。
      “呃……许姑娘,你可别砸漏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詹楚翻捡着她放下的圆石,问道。
      “跟我来。”许招宜在千年古榕硕大的根基上摸索着,“找到了!”她拨开一人高的杂草,一个地道入口浮现眼前,凉风从洞里吐出来,显然有另一处开阔入口。
      “奇了怪,现下武林高手都爱上钻洞,那老道士也是,太武族人也是。这风气不好。”詹楚想也不想就跳下洞去。
      “下面若有尖刀倒刺,你死了一万回了。”蝶裳手抚额,像是自己明智许多,但也还是一咕噜就跳下洞去,把自己刚说过的话当了耳旁风。

      太武人的村落也像寻常街市般热闹,男人赤膊涂面,女人长发不束,每一个身体都凝结着幽暗的山野生命力,质朴而本真。房屋建筑的色彩仿自然,鸟羽裘皮点饰得姹紫嫣红,却也不显累赘,一切都是淋漓尽致的,冲击着人的眼。到处是呐喊着的色彩。
      他们径直穿过了集市,远离人群,一个古朴的吊脚大木屋跃然眼前,屋前有个小池塘,看这形状风貌,足足是一个缩小了的燃心湖。守门人歪着头打盹,许招宜带人进去他只斜眼瞥了瞥,自回去打盹,可见与许招宜是很熟了的。一行人心中窃喜,此行必有收获。
      半透明帘子低垂,在地上投下森森的影,里面依稀背对他们坐着个老妇,从外面只辨认的出她高高的发髻和佝偻的身影。许招宜往里面努了努嘴,就出了门,把个詹楚急的跳脚——也不替他们说说情?

      “在下庄慕同,想向您老打听件事。”他思忖既然是草鬼“婆”,又是族里有名望的人,怎么也不会年轻了,看这弯腰驼背的形态,也像是个花甲老人。
      帘里一点响动都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草鬼婆是否听的懂他们说话。
      “若打扰您老休息,还望见谅。”
      帘里依然无声。
      詹楚朝尹蝶裳一咧嘴,歪头做了个打呼噜的动作。尹蝶裳也无声地咧嘴笑了。
      哪知道帘里老妇突然直起身子,银铃般笑了起来。众人正奇怪间,一袭长发甩出了帘子,直朝詹楚而去,“你真以为我看不到你那怪样?我画眉画的认真,谁要你们来打搅!”
      声音好熟!

      帘子一掀,长发女郎抱着面镜子探头出来。
      詹楚大叫:“蛇精?你把草鬼婆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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