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争朝夕

　　我抱着那些牙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脑袋里全是“贝因美”，什么妈妈的选择，孩子的最爱。突然间我很想我妈。
　　我在口袋了摸了很长时间，终于还是没摸到我那个破手机。唉，□□青啊。我做到路边的一个台阶上，重新回想我生日的那天晚上。

　　谷元站在哪里一动不动，也不朝她身后看，我猜她是没勇气。
　　我妈从一群人里面走出来，面无表情，我以为她会给谷元一巴掌。她走到谷元身边，没有放缓步子，然后朝我走来。
　　“妈！”我吓坏了，她是来打我吗？她对不起谷元所以打不得，但是她确实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带大。
　　她没理我，加快了步子。我终于明白过来，她不是来打我，她是要离开这里。
　　“袁陆云！”我妈突然吼出我爸的名字，我看见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还站在那里干嘛！不知道哪是家啊！”她后来喊出来的那句话带着沙哑的哭腔。
　　我打了个哆嗦，她这话分明在跟谷元说哪。
　　我爸握了握姑姑的肩膀，之后很快地跟上我妈。走到我身边的时候他轻声说：“回学校吧。”
　　“谷……”我看了谷元一眼，“姑姑，我回学校了。”

　　我看着爸妈的身影渐渐消失，好吧，我压根没看见他俩的身影。天已经黑了。
　　我摸摸肚子，多亏了谷元啊，我一点东西也没吃呢。如果电梯没坏，我又在心里憧憬了，那样的话，说不定我还有蛋糕吃，还有寿面——说到这，我想起来谷元给我买的面条。看来今天只有吃那个了。我有些气闷，脚下的小石子被踢了老远。
　　“□□青！”
　　我转过身，看见季年，他手里提着蛋糕，气喘吁吁。
　　又过了很久，他一直没说话。我笑了，“余年。你是不是又害羞了？”说话的同时，午夜钟声响起。我对自己说，□□青，生日快乐。

　　我坐在马路边，回想这一切来遮蔽心里因为思念妈妈带来的酸楚。我还是说实话吧，回想这一切来遮蔽帅牙娶妻生子这一现实带来的酸楚。□□青啊，你吸取教训了，你再不敢随便就喜欢一个人了。
　　没错，我喜欢帅牙。尽管他笑起来一点都对不起他的名字。还有他的眼睛，还有谁会用一双美丽的眼睛长时间认真看着你参差不齐的牙齿呢？我悲伤地告诉自己，不会再有了。还有他的睫毛，那么长，根本不用担心夹眉毛的时候会夹到肉。还有他的流氓兔牙刷，现在我知道那不是他买的了，也知道不是送给女朋友的，那是他曾经的女朋友现在的妻子买的。尽管如此，还有谁能娶一个愿意给他买流氓兔牙刷的老婆吗？
　　“小木青。”久违的声音。
　　谷元走到我面前，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拿食指戳了戳我的眉头，“你怎么了？”
　　“我失恋了。”我摆摆手，“算了，你反正不相信。”
　　“是那个牙医吧。”她不以为然。
　　“你就是个巫婆。”
　　“这件事连舅妈都知道。以前逼着你去看牙医你都不去，后来自己成天往那里跑。”
　　我看看谷元，她提起我妈脸上没有点异常。一时间我挺佩服她的，原来装糊涂她比我擅长的多。
　　“你在笑话我？”
　　谷元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以前会，但是现在不会了。小木青，你知道吗？人总会去嘲笑别人的言行举止，直到有一天他们做了同样的事说了同样的话。听懂了吗？”
　　“你的意思是……”我脑袋中灵光乍现，“你也喜欢上了一个牙医？”
　　“□□青啊——”
　　好吧，谷元，你终于要讲出你的故事了。

　　“我喜欢一个人，”她笑笑，“一直以来。”
　　我坐在那，手肘抵在膝盖上，托着腮，安静地等着她说出季年的名字。这种等待很奇妙。就像我脖子上挂着MP3，桌子上放着手机。当耳机里传出“兹兹”的声音，我看着手机，等待短信的到来。
　　“但是我不能说。”
　　我的手肘猛地滑下去，之后一字一顿地认真地说：“谷元，你是个大坏蛋。”
　　她哈哈大笑，“小木青，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啊？”然后她把手伸给我，里面是一枚硬币，“生日快乐，小木青。”
　　我接过来，是个一毛的，“真小气！”
　　“抛吧。”她也蹲下来，“如果是正面，我就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任何事？”我有些不相信。
　　“任何事。”
　　“那我要你去杀人呢？”
　　谷元斜瞥我一眼，“如果你有胆量。”
　　好吧。她就是个巫婆。“要是反面呢？”
　　“那这一毛钱就是礼物，”她指指我手里的硬币，“看看，是你出生那年的。它跟你一样大。”
　　我瞪大眼睛看着谷元，“它几月份生的？”
　　“小木青——”
　　“嗯？”
　　“你是个大坏蛋。”
　　我看着谷元脸上的笑意，很想知道她到底将自己怎么地隐藏了起来，又或者她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一种真实——她的真实就是隐藏。我只是在心里想着，我说不出来这些话的，会咬到舌头的。我又被自己逗乐了。
　　我抛出硬币。
　　谷元这下惨了，因为我手上的硬币是正面朝上的。
　　“谷元，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啊。”揣好硬币，我站起身，是时候回家一趟了。

　　我坐在公交车上，怀念我们之前住的那个小院子，石榴树还有太阳花，还有小白。小白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它死了十几年了，□□青。你怎么总是响起一阵是一阵呢？”谷元曾经不屑地打击掉我对它的思念。
　　是的，小白在我五岁的时候就死了。我忘了她是怎么死的，听我妈说好像是病死的，可我总觉得小白是老死的。也许这样想我会好受一点。
　　小白是条母狗，很忠诚。她冲着小朋友叫的时候我会骑到它的身上向她们炫耀，顺便告诉我的那群同学：“她是个女孩子。”她的确还是个孩子，她才几岁。
　　我不知道为什么小白还没我大就已经老了，到现在还不明白。她看起来还年轻，她行动力还行。起码比我要敏锐。
　　后来我们家再也没有一只狗活到小白的年龄——那些可怜的小狗们有的是被我们不小心踩到，还有些吃了耗子药。
　　大学之后我们就搬家了。一年多了，我好像没怎么回过家，这么说吧，我回去过一次，今年春节的时候，只呆了两天又回学校了。“唉，□□青，你这么做是不对的。”在附近转了几个来回之后，我严肃地对自己说。因为我发现我好像找不到我家了。不过我为什么会只待两天呢？记不起来了。手机也不知道掉哪里了，最近记性越来越糟糕了。
　　对面走过来一对年轻男女，到我身边的时候那男的突然停了下来看我。
　　“□□青，”他说，“你是要回家吗？”
　　我愣愣地看他，实在想不起来这位是谁。
　　他见我不说话，侧过脸对旁边那女的说了些什么，女的有些不情愿地走了。然后他朝我走过来，嘴角向上翘了翘，最终还是没笑出来。
　　“□□青，你现在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你没有忘吧，当初是你提出分手的。”
　　原来是程一辰啊。“还行，差点就忘了。”我指着他哈哈地大笑起来，“这么说，我过年只在家里呆了两天也是因为你了。”
　　他看着我，表情有些怪异，“你……没事吧？”
　　我努力止住笑，对他摆摆手，“没事没事。你快走吧，那女孩在前面等着急了。”
　　他又看了看我，然后转身。
　　“等等。”
　　程一辰回过头。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总觉得他眼睛里多了些什么异样的东西。
　　“你知道我家怎么走吗？”
　　“呵呵，”他笑了，“顺着我来的那条路走下去，然后左拐，那里有个卖鸡翅的，它对面那幢居民楼就是。你到那里应该就知道了。”
　　“呃……你来的那条路是……”
　　“就是你面前这条。”他语气里有些无奈。
　　“好了，你走吧。程一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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