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岁月的最深处仰望你

　　今晚发生的一切，令顾骆猝不及防，脑海中浮现出不好的联想。心中疑窦丛生，却没有再问。
　　白逍之似乎忽略掉身边默默无语的顾骆，冲点了下头，马上跑过来，二人合力将程嘉雷抬上车。
　　赵洪泉看了看凌乱的现场，和从地上爬起正准备逃离的几人，忍不住道：“这几个怎么处理？”

　　“不用管，自有人打扫战场。”

　　赵洪泉还想说些什么，但一看白逍之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只得咽了下去。

　　白逍之找了医院里的熟人，很快办理好了各种手续。程嘉雷伤势不清，医生建议留院观察。

　　趁白逍之出去打电话的空档，顾骆很严肃地问：“究竟怎么回事？”程嘉雷嘴唇翕动了几下，当她看到对方眼中的迟疑变成了犹豫，内心重重叹气，嘴上却说：“好好治疗，我先回去了。”

　　正是七八月毒热天气。窗外的知了依然不屈不挠，白逍之从外面走进裹挟了一层热气。他就站在她的对面，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当内心彷徨不知所以的时候，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回避。然而，在刺鼻的消毒水和冷冰冰的走廊下，她与某人又怎么可能回避。

　　顾骆感到无以遁形。

　　“不用担心。”白逍之语气轻松，但微蹙的眉头泄露了内心的焦虑。

　　每当遇到棘手或是烦躁的事情，他总改不了无意间流露的情绪。

　　“你指的是学长，还是今晚所发生的？”不想拐弯抹角，索性直指核心。

　　“如果我说，都有，你信不信？”不过眨眼功夫，白逍之又恢复了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顾骆装作没听见，转身往楼梯处走去。

　　白逍之紧跟其后，想了想还是说了：“他得罪了不少人，本身亦授人以柄。”

　　顾骆脚步一滞，扭转回身“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逍之注视着她因焦急而蹙起的眉毛，有瞬间伸手抚平的冲动，他将眼睛挪开，不小心又看到对方微微嘟起的红唇，他知道那是怎样的柔软美好，也知道这诱人的唇曾经怎样句句如刀、刺透心底。终于，还是把眼神挪开，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幕，再不看她。

　　“这事你管不了，也不能管。”

　　“把话说清楚。”明显不满于对方的回答，“如果想要隐瞒就一字别对我提，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算什么？”

　　白逍之笑了，这样张牙舞爪的小老虎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小丫头。“如果我说，他利用工作之便企图牟利，尚未如愿却想悬崖勒马，前后不一，得罪了道上朋友，你信是不信？”

　　顾骆的眼睛瞪大，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你，你是说……”

　　她连佐证都不需要，单凭他的一番话便已经信了五分。白逍之心里微泛愉悦，原本的不快一扫而光。

　　“所以我说你不用管，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念之差，所幸没有酿成大祸。但是自己捅出的马蜂窝必然要由自己解决，挨顿揍已经算轻的了。”

　　“那你怎么知道这事的？”顾骆满心疑惑，他怎么就恰好今晚赶来就他们于水火？此时此刻脑中有无数问号。

　　白逍之轻松一笑，从她的表情已经才想出大半。“你就是有再多的问题，也不至于一晚上站在医院质问我吧？走，陪我吃点饭”，他松开了衬衣最上面的纽扣，活动了一下肩膀，“腰酸背痛，我可是一晚上没吃饭呢！”

　　说着不待顾骆应答，径直下了楼梯，顾骆呆了片刻，鬼使神差地随他走了出去。

　　“送你回家？还是……”

　　顾骆迟疑了一下，不安令她想了解进一步今晚发生的幕后，无法启齿的内心却又升腾出几许渴望。

　　就在这一愣神的关口，白逍之已将车子驶上了江滨大道。“去江边走走吧。”

　　江滨路修的非常漂亮，道路宽敞，视野开阔，更难得的是沿途灯盏别具匠心的选择了船灯的式样。

　　洁白修长的灯杆托起一盏盏“莲心”，嵌上四面长方形的玻璃，在车流马龙的衬托下分外迷人。

　　顾骆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双眸被外面的灯火映得格外明亮。

　　白逍之透过后视镜将顾骆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他打开音响，指尖缓缓滑过，最终定格。

　　当烂熟于心的曲子响起，顾骆心里一颤，铺天盖地的《月光》倾泻下来充斥着仅有两个人的空间。

　　曾经有个女孩对着坐在台上弹奏的男生大声说：“我喜欢你！”这一幕被无数熟知的友人当做善意的笑话传来传去，但身为当事人的两人却已是多年未再提起。

　　曾经有个女孩在凛冽寒风里固执地守候，只为了等那句“我相信你”。可最终，无人可信，无人可帮，就像浮萍被有心人推到看似繁华的法兰西，又像一片无根的落叶被风吹回故土。

　　一个个似曾相识的断片在脑海里快速闪过，快到以为那只是个梦。

　　如果，如果只是个梦，那该有多好。

　　顾骆眼睛有微微的潮湿，她拼命眨了眨眼睛，将那一点点的湿润掩饰在茫茫夜色里。

　　“下个路口停车，我家已经到了。”她的声音波澜不惊。

　　白逍之非常绅士地打开车门，顾骆眼睛直视前方旁若无人的走进公寓，就在她努力摁下点滴的一瞬，门突然又打开了。

　　白逍之迈步进来：“我想和你谈谈。”

　　这样直截了当、不容置喙的语气姿态的确还是从前的那个人啊。然而，顾骆迅速按下开门键，一只脚还没踏出去，整个身子猛地被带进后面人的怀里。

　　“你又想逃吗？遇到任何问题你只会逃？！”

　　“不错！”她拼命挣脱那人的怀抱，无奈被抱得死死的。

　　“白逍之！你要不要脸？你这样是为了挽救受伤的自尊还是想……”没待后面两个字说出口，身后之人已是大力将她的身影扭转过来。他的鼻尖抵在她的额头，她的长发纠缠在对方的脖子里。顾骆突然呼吸紧促，她一紧张便会面颊发红，红润润的遮掩了平时过于白净的面容，反倒更显几分潋滟。如果这时有人进来一定会为这幕香艳的场景惊叹。但显然，当事人的心情更复杂。

　　“你以为我想这样？这么自轻自贱纠缠一个女人？我（他）妈压根就不愿意！”

　　咬牙切齿的话在他说来就像在说“嗯，今天天气好极了”一样平静，但是顾洛知道这就是对方发怒前的征兆。

　　当确认这一点后，她反而轻松了很多，她仰起脸甜甜地一笑：“原来你会觉得轻贱。在法国的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在遇见你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又该说些什么……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生平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你，这大概算是人生一大憾事。”她的笑容又放大了几分，露出右边浅浅的梨涡。她的眉眼依然是那么美，眼睛润润地像只小鹿，就像当年他见到她的瞬间，笑容有多美，话语就有多伤人。

　　腰间的力道不由大了几分，疼的顾骆不由地“啊”了一声。白逍之立刻清醒过来，放松了劲道，但始终环绕着她。

　　“是吗？那太遗憾了，我从来不愿意放弃‘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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