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清影

　　车子停在一条宽阔的林荫道上，道路两旁树木葳蕤，远处一片碧绿的草地，星星点点的野花或粉红，或浅蓝，或鹅黄镶嵌其中。草地的边缘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溪的对岸，小小牧童正骑在牛背上，慢悠悠地在浅浅的溪中走。

　　“喜欢吗？”卓凡立在一棵槐树下，一碧如洗的晴空，透过树的缝隙，在地上和他蓝色的绸衫上投下形状各异的白色光圈。

　　“喜欢，太喜欢了”，紫蝶忘形地扑向了草地，所有的不快，所有的烦忧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于无形。

　　芳草如茵，踩在脚下绵软无声，紫蝶欣喜地在草地上奔跑。她手里擎了一束蓝色的野花，正逗弄着一只斑澜的蝴蝶，阳光打在她脸上，只显得人粉粉的白，一泓秋水般的眸子，早弯成了月牙，平日里的文静内敛全被天真烂漫所取代。卓凡的目光追随着紫蝶的身影，心里的一块石头重重落了地。昨日经过下人房，听闻周妈自言自语，这才明白她最近的日渐消瘦竟然为了那个叫周柔诗的同学。一夜反复思量，终是放不下，最终决定带她来自己最爱的锦溪散心。

　　不知过了多久，紫蝶才发现不对劲，得意忘形之下，竟然忘了卓凡。她立在草地中间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张惶四顾。

　　“嗨，我在这里。”卓凡远远地在溪边向她挥手。

　　紫蝶跑过去一瞧，只见清清泠泠的溪水，叮叮咚咚地流淌着。溪水清澈见底，几尾银鱼旁若无人地游弋其中。卓凡正挽了裤管，撸着袖子在溪水里捉鱼。

　　“水凉吗？”紫蝶探着头问。

　　“一点都不凉，不信，你试试。”卓凡掬了一捧水，作势就向紫蝶泼来。

　　紫蝶吓得扭头就跑，耳边就听得卓凡轻笑道：“胆小鬼。”

　　紫蝶最受不得激将，一听这话，马上立住了：“哼，我才不胆小呢！你等着。”

　　说着，果真脱了黑布鞋和白袜，又去挽那裤子。刚卷到膝盖，就见自己半截玉藕般的小腿露在外面，顿觉不好意思，便抬眼看卓凡，可卓凡压根没看她，顾自追着一条泥鳅。

　　紫蝶狠了狠心，将那葱绿色的裤子挽到了膝盖下方，扶着溪边的石头小心翼翼地下到水中，还好水温温的，只有点淡淡的凉意，不算太难受。旁边的卓凡扭过头去，无声地笑了。

　　“你看，我下来了，看你还敢说我胆小！”紫蝶小心地踩着滑腻的鹅卵石，慢慢地转到了卓凡的面前，扬着脸，翘着小鼻子，一脸的不屑。

　　“好，你不胆小。胆大的，帮我拿着它！”卓凡说着，便把手里捧着的东西放到她手中。

　　紫蝶低头一看，掌中赫然是一条小泥鳅，小小的身子，尖尖的嘴，黏黏滑滑的，正在掌中没命地乱窜，吓得“啊”一声，小泥鳅就从掌中甩了出去。

　　“不是不怕吗？”卓凡立在她面前，笑吟吟地问。看她那紧张的神情，真是有趣极了。

　　“对啊，不怕”，紫蝶边说，边弯下身子，掬了水，便向他身上浇去。

　　卓凡一头一脸的水，怔怔地看着大笑的紫蝶。半晌，才醒悟过来，忙弯腰去掬水。紫蝶却欢笑着，像头小鹿，轻盈地逃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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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地上，两个人并排躲着，各自赤着一双脚，衣服上水渍斑斑，为免太阳晒，脸上都各遮了一片绿色的荷叶。

　　“今天开心吗？”卓凡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
　　“唔，好开心！”紫蝶贪恋着荷叶的清香，半天才慢悠悠地答道。

　　“衣服晒得差不多干了”，紫蝶从脸上拿起荷叶，遮在头上，打量着身上的衣服。

　　卓凡也从草地上坐了起来，两人不禁相视而笑。衣服皱巴巴自不待言，他刚才还在草地上翻了几个跟斗，头发上，背上都沾了星星点点的碎草叶子，像只刚从草堆里钻出来的猴子。

　　“车子好骑吗？”紫蝶一眼瞥见了躺在草地上闪着亮光的自行车，好奇地打量着。

　　“想学吗，我来教你”，卓凡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就去推车子。

　　“我怕骑不好”，紫蝶走过去摸那车子，忽然又没了勇气。

　　“没事，我在后面扶着你，包管你不会摔跤。”卓凡推着车子往林荫道上走，“这路宽敞，又平整，正好骑车。”

　　紫蝶站在车旁，一脸的跃跃欲试。车子卓凡骑着高低正合适，可自己比卓凡矮了半个头，看着这车的高度可能骑上去够呛。紫蝶心里不由犯了嘀咕，真不会摔跤吗？

　　“上来”，卓凡把车子稳住，一只手伸向紫蝶，“抓着我的手。”

　　卓凡的手修长温润，紫蝶的小手被他握着，不免有点不好意思，手心里也觉得粘滑起来。她赶紧垂下眼帘，目不斜视，身子却已借着他的力，稳稳地坐到了车座上。

　　“身子坐正，眼往前看，掌好龙头，脚用力蹬。”卓凡扶着车子，在后面指挥道。

　　紫蝶对反应太过灵敏的车龙头一时适应不来，车子左扭右晃，幸好后面有卓凡，才不致于撞到树，或滚下路。

　　“不要怕，身子挺起来。好，就这样，保持住。”卓凡腾出一只手，擦了一下顺着脸颊滚落的汗珠。

　　骑了几圈，紫蝶越来越放松，她兴奋地嚷道：“卓凡，你放手，让我自己试试看。”

　　“好，你小心点”，卓凡缓缓地松开了手。

　　“啊，我会骑了。”紫蝶骑行了很长一段，才缓缓地停了下来。她扭头看着卓凡，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卓凡走过来，故意绷着脸道：“骑得嘛，差强人意。”看着紫蝶一脸的悻悻，不由得哈哈大笑。

　　紫蝶一脸的受伤，嘟着嘴道：“我还以为自己学得很快呢！”

　　“好吧，我说实话，骑得很不错。不过，跟我比还是有点距离。”看着紫蝶那认真劲，就忍不住想逗她玩。

　　紫蝶转嗔为喜。

　　“我再骑一会，你休息一下。”紫蝶正在兴头上，也不觉得累，骑了车便走。这一趟果然熟练多了，卓凡看了一会，便放心地坐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休息。

　　前面是岔路口，紫蝶正犹豫着该往哪走。就见右边路上灰尘扬起，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正纵马扬鞭，眼看就要碰上，紫蝶不由心中一慌，车子顿时失了控制，撞向路边一株合抱粗的大树，身子沿着草坡骨碌碌地滚了下去。幸好下面是绵软的草地，触地并不甚痛。

　　待紫蝶爬起来时，那几个少年也已打马立定，个个像看西洋镜似地盯着她。就听其中一个黑面少年道：“裴少，这个妞长得倒是不赖呢！”这话顿时引起一阵哄笑。

　　紫蝶羞红了脸，抬着小脸，仰着下巴，恨恨地瞪着那黑面少年。

　　“呦，是真不错呢！煜哥哥，你瞧那一身泥，真够好看的！”娇滴滴的嗓音仿佛能勾人魂魄。

　　紫蝶循声望去，只见中间两骑并辔而驰，一张妩媚的面孔遮掩在一篷白纱下，只隐约可见挺翘的鼻梁，红润的菱唇，一身鹅黄的骑装更显身形婀娜。旁边的男孩约摸十六七岁，深蓝色的骑装，入鬓浓眉之下是一双狭长深邃的凤目，此刻正冷冷地盯着她瞧。

　　“紫蝶，你怎样了，没伤着吧？”卓凡一脸的紧张，拉着她的手攀爬了上来。真没想到自己刚休息了一会儿，就出了这么个乱子。

　　“啧啧，还有个护花使者。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一群人又七嘴八舌起来。

　　卓凡年少气盛，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握着拳头怒道：“王八蛋，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群少年也怒了起来，乱喝道：“怎么着，想打架？”

　　紫蝶拉着卓凡就往回走，低声道：“跟他们计较，等于自贬身份。”

　　没想到偏有耳尖的听了去，嚷道：“瞧，瞧，这丫头说的什么，自贬身份！你知道爷们是什么身份？”说着，便要下马。

　　“算了，耿锐。咱们走！”那个叫裴煜的一带马，便扬长而去，闹事的几个见他一走，也慌忙扬鞭催马，疾赶而去。

　　“大好的心情都被他们破坏了去”，卓凡闷闷地道。

　　“哪有，我很开心啊！今天，要不是你带我出来，我都不知道这世上会有这么好玩的地方。”紫蝶却兴味盎然。

　　“只要你开心就好”，卓凡转过身去推车子。

　　“我们从角门进去”，紫蝶坐在后面，轻声对卓凡道。

　　“知道”，卓凡笑道。

　　“今天谢谢你！”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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