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恐怖]京觉

　　郑吒心情复杂地走进中洲队所在的机舱，惊讶地发现众人都围着楚轩嘻嘻哈哈地打闹。
　　“这是怎么了？……萧宏律！你醒了！太好了，哈哈！我就知道你能突破自己的心障！”
　　“是詹岚帮助我的。”萧宏律索然无味地泼他冷水，“她告诉我楚轩以某种办法联络到了睡梦世界里的她，但是她一时间还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醒过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我醒来，让团队度过这个最危险地关头……”
　　小男孩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楚轩。
　　郑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里混入了默然的思索。
　　“楚轩的心魔……会是什么样的呢。”他喃喃自语，“真是难以想象，这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家伙也会遭遇心魔……”
　　郑吒就这样一脸深思地走到楚轩面前，好像周身凝聚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让嬉闹着的中洲队众人留出一段空隙。
　　楚轩仍然是那样默然孤立的姿势坐着，半掩着眼睛里疯狂狠辣的心魔，不发一语。
　　“仔细看的话，好像真的在进行着斗争啊，你。”郑吒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告诫着自己，“我要向你道歉，楚轩。一直要求你把一切告诉我，但是很多答案完全可以自己找到，只怪我没有细心观察。竟然直到现在才从楚京那里知道你在渡心魔。身为代理队长却还不如一个新人的洞察力，我很失职，对不起。
　　“还有，连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我一直没有把你真正当成这个团队的一份子，而是和团队分割的独立个体，所以总是把情况设想为有你和没有你两种……现在我清楚的知道，这是我在害怕的表现。害怕你抛下我们，独自去到——死亡，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这是我的懦弱，对不起。
　　“我向你保证，我会改变。楚轩，你是我们小队的一员，你的确很优秀，但是和其他人一样需要团队的包容和信任。以后我会像信赖其他队员一样信赖你，不再太过追究你的隐瞒——因为我相信你也和其他人一样重视我们的团队！虽然不知道你的心魔是什么，但是我相信你会战胜它——你可是楚轩啊！”
　　七彩的光辉从楚轩的镜片焕发出来，意念之力疯狂压抑着肆虐骨髓的杀意，楚轩手中出现了泛着同样光芒的高斯手枪。
　　冷冽的眼神仿佛隔着重重意念之光直杀心脏。
　　那里是血族的命门。

　　众人悚然而惊。
　　郑吒反而笑了。他张开双臂，暴露在漆黑的枪头前。
　　镜片和枪口的光交相辉映，此消彼长，仿佛理智与心魔搏斗的激烈战况。
　　郑吒镇定地站在枪前，不言不语，好像等待着某种注定极端的命运，却又胸有成竹地充满平静。
　　高斯□□光芒越来越盛，就在众人忍不住要把郑吒拉走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枪头。手心里包着一团七彩的光，那人平淡的表情里饱胀着轻软的温柔：“停下吧，偶尔你也需要休息。”
　　刀片一般的视线瞬间杀到楚京身上！看不见的红缠绕其上，犹如死神滴着鲜血的手指。
　　楚京清晰地看到了，楚轩眼里成疯成魔的血丝——镜片的光暗淡了。
　　与之呼应，掌心里的七彩光芒越发强盛，仿佛一个小型太阳在灼烧，隐隐的热意从手中传来，顺着血脉穿过心脏。
　　楚京定定地看着他，此刻的她和刚刚的郑吒出奇地相似。不言不语，镇定平和。
　　尽管她和郑吒相比，那么弱小。弱小到，楚轩根本不必借用什么信念之力，就能把她轻而易举地杀掉。
　　他那么做了。

　　光芒消失，手枪消失，瘦削的五指却出现在楚京的脖颈上。
　　楚轩捏着她的脖子，眼里疯狂到平静。
　　“呃……不要过来……”楚京艰难地对其他人说，“请赶快去……布局吧……这里可是……危险的恐怖轮回啊……”
　　“你在说什么梦话！你可是被楚轩那厮掐着脖子啊！”郑吒自己倒是淡定，一轮到别人就炸毛了，“这家伙连我都可能丧命，你现在是命悬一线啊！”
　　“别……别看我这样……我有办法的……”楚京断断续续地说，企图带给他人一些安慰，可惜收效甚微。
　　楚轩的镜片变换着七彩的光辉，仿佛瀑布倾盆而下时闪耀的彩虹，奄奄一息地停驻于不知能延续多久的时光里。他手指的力度渐渐松下来。
　　楚京得以稍稍流利地说话：“快走，他现在情况很敏感……我有办法，但是不能咳……不能受到干扰，快离开！”
　　这时，机舱突然抖动了一下，尖锐的警报惊天动地地拉起——
　　“快走！不要妨碍我！”楚京厉声道，“情况很危急！威胁在飞机外！快去！”
　　郑吒咬咬牙，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扭头领着众人走掉。
　　绚丽的光芒投射到楚京发青的脸颊上，映得那双平凡无奇的眼睛熠熠生辉，她看着楚轩，眼里的细节波光流转。陷入心魔的青年看不清表情，或者看清了也只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他捏着自己姐姐的脖子，手指蓄积着强行压抑的力量，几近僵直。
　　那是郑吒最后一眼所看到的情形。
　　“都给我活下来！”这是他走前扔下的最后一句话。

　　楚京感到中洲队成员们的离去，却没有移开目光。她清楚地听到郑吒的“警告”，眼中的平板柔和下来。
　　她抓住楚轩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却不是用力挣脱，而是轻轻地握着。
　　“说是……有办法。”她感到呼吸的凝涩，大脑有一丝眩晕，“但是，你应该也……猜到了。哪里有……什么办法……连你们身经百战的……轮回资深者，都无计……可施。我区区肉体凡胎……智计平庸……又能想出什么妙招呢……咳……”
　　手指的力道越发强盛起来，脑供血不足，楚京的思维渐渐发散。
　　“不过……郑吒……还有大家……的确是很……温柔的人啊……这么说……好像……有点自私……可是，有他们……作为你的心魔，我真的好替你……开心。”
　　曾经那么深切的忧心，这样的弟弟怎样才能有真正的友谊。可是在这里，他不止得到了友情，还得到了比那深刻得多的情谊——战友之情，并肩之情。
　　楚京的脸色已经开始变白，说话的时候嘴唇在轻轻颤抖，可是声音却是安详的。
　　“我还记得……你一直对人类的感觉很执着。大抵因为……那是你唯一无法……掌握的东西吧。你总是问感情是……是怎样的，我却从来……没办法给你完美的答案。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你……那么聪明，应该是……明白的，只是没……没办法体会……”
　　楚京的眼睛显现出迷蒙的幻象，遥远的雨雾里传来墓地的葬歌，洁白的花朵在细雨里铺平了花瓣，仿佛对死魂的安抚。
　　那样的景象，如同楚老的死亡。
　　“如果……你的心魔是……获得感情的话，我想告诉你……之所以一直……一直没办法给你……满意的答案，是因为……感情的意义，正……正在于……它的不可掌控。就像心魔一样，如果……如果什么东西，你可以完全掌控它……那一定不是感情。正因为不可掌控，才会……成为心魔，才……才是所谓的感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随着楚轩手上越来越失去掌控的力道。
　　“所以……如果……你感到……有什么……东西……不受……你的控制，恭……恭喜你，你已经……得到了……”
　　楚京的声音轻飘飘地，消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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