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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会
通州东外城的一处山坡上,香烟袅袅,人山人海。这里有一处依坡而建的寺庙,平日里香火就较为鼎盛,而今日恰逢庙会,香火更是又旺了不止一成。
正殿佛像前,内着淡青缎面印黑纹的窄袖袍服,外罩一袭黑纱的杭九生双手合十,跪于蒲团之上,神情肃穆,诚心祷告。只是不知我佛可有藏污纳垢之心?抑或是真能为凡人指点迷津?
诚心诚意拜完佛,杭九生站起仰望佛祖片刻,转身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外走去。
刚走到庙门口,就见一件小小的物什朝他飞来,竟是直击腹部!杭九生一惊,下意识接住,才发现原来虚惊一场,只是个小纸团。他扫了下四周,见没人注意,展开纸团匆匆看罢,装着整理下衣襟,顺手将纸团滑入袖中,低头向庙北行去。
而杭九生身后闪出一个精明的男子,刚要跟上,一眼瞥见正对着庙门的小吃摊旁的一头戴斗笠的男子放下手中东西尾随杭九生而去,慌忙又向后退了几步,隐在一处小摊旁。悄悄观察半晌,确定真正无有心之人后,才重又现身追踪。
杭九生左拐右拐,不时向后看看,他已发现身后之人,可无法甩掉,他又不敢带着尾巴去见“自己人”,不禁越发焦急。
到了一条小巷里,身后之人的脚步声越发的清晰起来,杭九生也清楚地感到心脏在自己胸腔里跳动,就在这时,“尾巴”压了压斗笠,快步追上杭九生,九生暗暗吃了一惊,不由又加快了速度。而斗笠男似乎无意跟踪他,居然大踏步超过他,九生心原本已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在擦肩而过的一瞬,心口一松,提起的心还未落下,就听斗笠男低沉地道:“地方变了,庙东常记糕饼店,甩了你后面的人再去。”斗笠男速度只缓了一缓,就快步离开了。杭九生惊疑不已,好半晌才冷静下来,在原地愣了愣,才发现背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秋风一吹,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一天过得……不来这样的,一惊一乍,自己非得出事不可,恐怕不等熙王的人杀自己,自己就被吓死了。
歪头想了想,杭九生向巷口左边行去。那里是小庙的后面,他知道那里的墙壁有处少有人知的缺口,恐怕这是自己甩掉尾巴的唯一一次机会了。杭九生脚下加快,左突右拐,仗着庙后林子岔道多,尽可能地与尾巴拉开距离。渐渐地,可以看不见尾巴了,杭九生暗暗松口气,提起袍裾向自己记忆中的那道缺口方向跑去。当他看见庙后那些草垛时,欣喜万分,匆匆分辨了下,向中间那个草垛跑去。杭九生费力地推开草垛,拧身钻进草垛后的缺口中。当他进入寺庙后院时,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草草掩饰下缺口,拔掉自己身上的乱草,将外面罩的黑纱脱掉,略整理下仪容,看看四周没人注意自己,昂首向前院走去。他相信熙王府的人都还在林子里转圈子,寺庙前门应该没有探子了。
“哒哒哒”熙王府门前的大道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车行渐缓,到了府门前,车夫娴熟地勒住了马,掀开一点车帘,探头向车中之人说着什么。门前的侍卫提枪向马车走来,看着那辆陌生的马车蹙起了眉头,稍稍绷紧神经。车中人似是知道他会过来,轻轻掀开车窗帘,疲惫地道:“是我。”侍卫吃了一惊,又稍有些喜色,赶紧停下脚步,抱拳行礼:“参见公子!”不必说,车中人正是祭父归来的骊歌,而驾车之人自然是姜淮。姜淮跳下车来,吩咐侍卫去通知府里的下人烧好洗澡水,并且去请程大夫。
侍卫偷偷抬头看看骊歌憔悴的面容,再看看替代马匹的马车,就明白自家主子只怕是寒症要发作了,赶紧应声去安排。
再说那杭九生出寺庙后,直奔常记糕饼店。途中竟真的没再发现尾巴,不禁窃喜。
一个麻衣汉子隐在寺庙拐角处,静静地看着杭九生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这时身前探出一颗小脑袋,汉子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聂楷那小东西在探头探脑。汉子松口气,就要向他行礼,谁知聂楷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打住。汉子尴尬地直起身来,讪讪地道:“七公子,您怎么来了?”聂楷转过头来,一双晶亮的眼睛眨了眨,透着股机灵劲儿,不答反问:“你说,他这是要去哪?纳闷,他不知道这四周都有咱们的人吗?”汉子嘿嘿笑道:“毕竟是个新手,能有多少能耐!”聂楷哦了一声就不再理他,只专心看着杭九生。
水汽氤氲,雾气缭绕,浴室里药味正浓。骊歌赤裸着身体坐在浴桶里,背靠着浴桶壁,双臂自然搭在桶沿上,正全身心地放松了闭目养神。匀实精悍的躯体上隐隐有些旧伤痕,白皙略泛黄的肌肤此时被烫得微微发红,胸口那抹椭圆叶状红色胎记此时相较之下颜色反而淡了许多。骊歌剑眉星目,鼻梁英挺,相貌虽不甚出众倒也算得上俊朗。因疲病而苍白的脸上此时也渐染上了红晕,好歹有了些血色,额头上则渗着细密的汗珠,呼吸随着水温逐渐上升渐急促起来。原来王府的人怕水冷却,在桶下支起了火,桶下隔了块钢板,倒不虞被火烧焦。
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从房外缓步走进一人。青布衫配着黑长靴,再加上那张严肃的面孔、那副精悍的身板和沉稳的步伐,无一不昭示着此人的严谨。而未经通报就径自走入也昭示了此人身份的不凡。淡淡扫了眼桶下的火,微不可察但的确是满意地点点头,待目光向上移到骊歌露在桶外的双臂上时,皱了皱眉头,训斥道:“把手臂放进去!”骊歌面上没什么反应,显然早知有人来,只把头转向他,睁开眼虚弱地唤了声:“关叔……”来人正是关肃山。
骊歌听从关肃山的,将手臂放进桶里,又将身子向下滑了滑,只将脑袋露在外面,关肃山这才满意。看着骊歌憔悴的面庞,关肃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只是骊歌隔着水汽,人又不在状态没有看到。他淡淡地问:“怎么不在寝室里泡?”骊歌苦笑道:“没必要。虽说在寝室里方便点,泡完直接上床了,可这火熏得房间里一股子烟火气,再加上这桶里的药材,不好闻。而且,寝室太大,不利于储存热气。”关肃山瞪他一眼:“呵,事还不少!”说着一手挽着袖子,一手在桶里搅了搅,捞起些草药仔细看了看,轻声道:“药量有点少。”骊歌无奈地道:“关叔,我这还没发作呢,放多了您也不怕毒死我!”关肃山看他一眼没说话,把手放进水里摆了摆,甩掉手上的草药。眯着眼看了骊歌一会,忽然道:“不要再打探风堂的主意了,章琚快回来了。”骊歌闻言倏然抬头,俄而神色又迅速恢复了正常,沉默良久,才淡淡道:“骊歌不懂关叔在说什么。”关肃山直起身来甩甩手,冷笑着盯着他的双眼,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许久才冷冷地一字一顿地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不要忘了当年我教过你什么——永远不要插手皇家之事。”
聂楷和那汉子在常记糕饼店附近的摊子上要了份小吃,坐下来边吃边等。其实聂楷是想进店的,只是汉子好歹经验比他多,劝住了。只是一开始汉子还有闲心吃喝,后来算算时辰,杭九生进店也有半个时辰了,他有点着急,而聂楷却不急不躁,反劝他放下心来。汉子实在忍不住了,低声和聂楷打声招呼,就起身向店内走去。
等汉子回来时,脸上阴晴不定,聂楷抬头看着他,迷惑道:“怎么了?”汉子低声道:“跑了。”聂楷吃了一惊,幸好还知道压制自己的情绪,没在大街上跳起来,只听他低喝道:“怎么回事?我们一直在这儿的。”汉子神情复杂地道:“只怕他是有帮手的,而且诸如换装、走后门等手段,都可以迷惑我们。”聂楷急急思索了下,心下大定:“他跑不了,反正他早晚得回府。跟他联系的那人抓到了吗?”汉子颔首道:“下边的人在盯着,没您的吩咐手下人不敢擅自做主。”聂楷点头道:“好!先把他给我抓了,秘密押回府慢慢审。”汉子领命,回头对远处的手下作了个收网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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