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归林

　　坐立不安地等了几天，离季申权行刑的日子就剩两天了，满城百姓都摩拳擦掌，等着看这个龙朝的叛徒脑袋搬家。
　　依然没有季汝常的任何消息。
　　“唉！”我手里捏着看了半天还是没翻一页的医书，又忍不住叹气。
　　“攸然哥，你能不能别跟个老头子似地整天叹气叹个没完啊，听得我都烦死了。”小诺凑过来瞄了一眼，爬到我身后开始给我捏肩。
　　我不由一阵感动，这小子嘴巴虽然有点坏，心里还是很关心我的嘛。
　　这么一想，好像前段时间忙着操心太子的事，这段时间忙着操心汝常的事，已经好久没跟他好好地说过话了。
　　“小诺 ，这段时间你都干嘛去了？”
　　“没干嘛。”
　　“没干嘛？那整天影子都见不着半个是怎么回事？”我顺手把他捞到怀里，压得他嗷嗷直叫。
　　“整天不见人影的明明是你好吧，如今倒反过来说我，真是恶人先告状！”
　　“是这样吗？”我开始自我反省。
　　别人家这么大的小孩都在干些什么？想想好了，以前张家的小孩上山砍柴，李家的小孩出海打渔，宋家的小孩帮老子看铺……其余大部分还是在接受八股文基础教育的嘛。
　　“不如找个先生给你上私塾去好了。”
　　“可是我已经上过两年了！”小诺不满地嘀咕。
　　……算了，十年寒窗一朝应考的道路也不是我希望他走的。
　　“那你长大以后想干些什么？”总要有个目标才行。
　　“当大侠！锄强扶弱，劫富济贫！”
　　……下次再要去听书一定得死活拉住他了！
　　我正要对他循循善诱，门被吱呀一声打开，柳一飞站在门口对我点点头道：“林大夫，王爷有请。”
　　莫非是汝常有消息了？
　　首先涌上脑海的便是这个念头，我忙爬起身来应了声“好”，就准备跟着过去。
　　“等等，王爷找你干什么？”小诺在后面拉住我的衣袖道。
　　“王爷近来身体不恙，我过去看看马上就回来，你可别到处乱跑啊。”
　　“不是还有裘大夫么，干你什么事？”
　　“裘大夫前段时间告老还乡去了，现下他的职责便落在我的身上啦！”不知为什么小诺的神情看起来好像有点严肃，我干脆弯下腰去，小声地对他解释道。
　　“哦。”小诺的视线在我和柳一飞之间来来回回晃了几圈，最后放开手道，“那你去吧。”
　　“嗯。”我伸手拍拍他的脑袋，转身出了门。
　　“柳侍卫，你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吗？”看柳一飞一路上健步如飞，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都是些小伤罢了，多谢林大夫挂念。”
　　就算在说这话的时候，柳一飞的双眼依然一直紧盯着前方，让我连打探一下龙刑天究竟因何事找我的机会都没有。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走到前院，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叫：“林大夫！”
　　我回头一看，小六正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等等我，累死我了……”
　　我扶住他纳闷地道：“你来干嘛？”
　　他拍了拍身上挂着的药箱：“喏，诺小哥说你忘了带这个，就让我给送过来了。”
　　晕，在小诺面前光顾着找借口居然忘了带道具了。
　　“行了，药箱给我，你可以回去了。”我说着就要伸手去接过药箱。
　　“那可不行！”小六忙用手捂住药箱慌张地道，“诺小哥说你走到哪药箱我就得帮你扛到哪，要是敢偷懒的话，回去之后他一定给我好看！”
　　真是，小诺到底在搞什么？
　　不过多个人帮忙扛药箱也没什么坏处，我想了想，便由他去了。
　　龙刑天的房内生着极旺的炉火，他本人则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好像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莫非真是病了？我心里犯着嘀咕，请安之后便上前去探他的脉象。
　　一切正常。
　　“王爷身上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龙刑天睁眼看着我笑：“林大夫认为呢？”
　　从理论上来说好像应该为他检查仔细一些的，但要我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对着这个人上下其手，我就算有再强的职业操守也办不到。
　　碍于小六捧着药箱瞪着大眼猛往这边看的样子，我只好装模作样地照着龙刑天这里捏捏那里捶捶，最后下定结论：“王爷身体并无大碍，想来是这些日子在外奔波受了些风寒，且让小人为您开几副药补补便没事了。”
　　一旁的人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林大夫，王爷身上半点病都没有，真的！”
　　龙刑天轻飘飘的一个眼神砸过去，人妖顿时噤声，望天。
　　“咦，那房里生那么旺的炉火干嘛？”感谢还不那么懂规矩的小六童鞋，问出了我的心声。
　　“奴婢方才到冰窖里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仍是觉得身上极冷，王爷是体贴奴婢才让人生的炉火，让林大夫误会真是不好意思哩！”翠环展露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插嘴道。
　　……干嘛不早说？
　　“那让小人为翠环姑娘开一贴暖身的药也是可以的。”我温和地笑笑，随即转身嘱咐小六，“小六，到那边去把纸笔拿过来。”
　　小六应声走开，我趁机小声问道：“王爷可是有了季公子的消息了？”
　　“林大夫，你想问就大声地问嘛，干嘛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莫非是怕那个小兄弟听见？”
　　又是这个人妖，杀了他！
　　小六听了这话，好奇地把头往这边探，拿了纸笔便蹭蹭蹭地跑了回来。
　　其实小六怎样并不是我所担心的，但只要一想到方才小诺那严肃的表情，我就总觉得他让小六跟着我别有用意。不过既然现在目的已经被说破了，这道具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我随手将纸笔往边上一放，重复问了一遍：“王爷可是有了季公子的消息了？”
　　“林大夫尽管放心，季公子没被劫得太远，就在京城内的一个小杂院里，只不过……”人妖挠挠头继续道，“我把林大夫的名号都搬出来了他依然死活不肯跟我走，也不知道为的什么。”
　　“那他有没有受虐待？”
　　“不仅没有，而且还是被好吃好喝地供着的。我后来思来想去觉得他不愿意跟我走也就一条理由，那就是当天那个劫他的姑娘实在长得太标致，迷得我们的季公子失魂落魄的自然就甘愿受制于人啦！哈哈，这美人计用得真是妙，但却不知为了什么目的？”
　　那姑娘到底是什么人？这个困扰了我好几天的问题又冒出头来，她劫走汝常到底是为的什么，汝常不肯走又是因为什么？
　　见不到汝常，面对这些问题我也只能干着急，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想试探地问一下那人妖能不能带我去见见汝常，小六在旁边捅了捅我的腰低声问：“林大夫，美人计是什么意思？”
　　我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在王爷面前乱插嘴，不过大概因为我要表达的内容太丰富电磁波负载无能，小六完全接收不到地又补了一句：“上次你救那个家伙的时候是不是就是使的美人计？”
　　什么？我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妖已经捕捉到这边的动静饶有兴趣地凑了过来：“小兄弟，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美人计？”
　　小六也很有兴趣地转过身去指手划脚地对着他道：“就是上次林大夫不是从河里救了一个人吗，那家伙一被捞上岸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我还以为他快活不成了，结果林大夫趴在他身上对着他的嘴连亲了好几十下他就吐了几口水人也变得精神多了，这是不是就叫做美人计？”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此言一出，原本极高的室内温度开始直线跳水。
　　“亲？……用什么亲……怎么亲……”良久人妖才结结巴巴地问道，说话时几度战战兢兢地偷眼去瞟龙刑天的脸色。
　　而龙刑天则是只手撑着额头，垂眸敛色，一言不发。
　　“就是这样啊！”关键时刻小六再次发挥了他的大无畏精神，冲上去对准人妖的嘴就是“吧唧”一大口，完了还煞有介事地问：“明白了吗？”
　　我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可怜的人妖，整个人早已经石化风干，连推开小六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已经不会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故作轻松地道：“既然王爷没什么要事，小人这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无视面前诡异的僵局，卷了药箱便急急地往门口撤去。
　　身后依然是小六的大呼小叫：“林大夫等等……诶，你要干嘛？”
　　我转头一看，柳一飞正伸出持剑的手挡在小六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道：“烦请林大夫先行一步，这位小兄弟稍后便来。”
　　我安抚地看了可怜兮兮的小六一眼，果断地扭头走人。
　　“啊？！林大夫你别丢下我不管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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