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泱泱

　　冠军侯府。
　　江安站在台阶上焦急地来回踱步，就在他觉得自己快把石砖走出个坑来时，终于看到霍去病迤迤然出现在视线中。
　　江安几步跨下台阶，迎上前：“侯爷，您怎么走回来了？”
　　“车留在华阳街那了，你让人去把他们叫回来。”
　　侯爷这是走了一路？！江安瞄了一眼霍去病的神色，见他嘴角噙着一丝笑，倒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江安清了清嗓子，道：“夫人今日送了几个人过来……”
　　他口中的夫人乃是霍去病的母亲卫少儿，只是，卫少儿往常也时不时地送仆役或物什过来，江安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倒是奇怪。
　　霍去病停下脚步：“怎么了？”
　　“夫人这次送来的是两名女子。”
　　霍去病一下子明白了，看来这回不是普通的婢子女仆。
　　“那个……夫人还让人带了话。”
　　“阿娘说什么？”
　　“夫人说，这原本就是皇后娘娘赐给您的人，她已替你养了好些日子，如今您已开府，她就物归原主了。”说完，江安立刻垂首不语。
　　霍去病扶了下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侯爷，那小人如何安排？”
　　“府中不养闲人，哪里缺人，你看着安排吧。”
　　看来这人不必费心安排了。江安心里一转，忙点头应诺。

　　临近年关，宫中的筵席渐多，皇后邀官眷及贵女在后宫宴饮。
　　外面天寒地冻，椒房殿内却温暖如春，鎏金铜薰炉静静地吞吐着馥郁清香。殿脚放着数十盆暖房培植的鲜花，将整个殿堂装点得花团锦簇。
　　卫少儿端坐在下面，正与旁边的三五名华服贵妇轻声谈笑。
　　“你们看，李美人头上戴的玉簪样式可真是别致。”谏议大夫的夫人姚氏突然说道。
　　卫少儿看向坐在卫子夫下首低眉浅笑的李妍，只见她乌发高绾，斜插着一支白玉簪子，簪身未线刻花纹，簪首并非是时下流行的凤鸟，而是透雕芍药海棠，花叶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卫少儿点头道：“雕刻花草的也不少见，这么逼真的样式倒是第一次见。”
　　太常丞夫人崔氏笑道：“毕竟宫造之物，外面的哪里做的到如此新奇精致。”
　　“宫中怎么都戴起玉簪子了？”姚氏的目光在往来妃嫔宫人的发髻上一扫，打趣道：“怎么，如今这金银已不稀罕了？”
　　未央令夫人季氏悠悠笑道：“说起来，这还和李美人有些关系呢。”见众人一脸兴趣看过来，季氏方轻声道：“据说陛下有一日去李美人那，突然头皮发痒，也不等内侍取篦子，就取了李美人头上的玉簪搔头。过后，陛下特意从内库挑了一支白玉簪赐给李美人。
　　“此后，宫人搔头爱用玉了。这玉簪也不叫这名，改叫玉搔头。”
　　闻言，众人看向李妍头上玉簪的目光也不同了。
　　卫少儿的视线在卫子夫高髻上的赤金凤首簪上一转，笑道：“原来如此，还是夫人消息灵通。”
　　姚氏凑趣道：“这下回去我得把几支玉簪子挑出来看看。”
　　几人说笑着将话题带到新出的妆容服饰上。
　　“前几日听夫人说近来浅眠多梦，不如试一下这个。”崔氏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底绣花的精致香包。
　　“这是？”卫少儿拿起香包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药香。
　　“里面加了几味安眠镇神的药材，我带了几日，原来失眠的情况竟好了许多，夫人不妨试试。”
　　“那太好了。每次问医不过配些苦药，也不见什么效果。不知这里面是些什么药材，我也回去弄一个。”
　　崔氏满面笑容：“这药方原是小女见我身体不适私下寻名医问得，具体方子我倒不太清楚，不过她今日也在，我这就让她过来。”
　　片刻，这位女君便莲步轻移而来，容貌秀丽，眉眼如画，虽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已出落得身姿窈窕。在几位夫人的注视下，她白皙的面容上泛起微红，欠身行礼，声音轻柔低婉，行动娇怯堪怜。
　　“这是小女琦君。”
　　在座几位夫人多是透彻之人，神色变的意味声长，尤其是家中有妙龄女儿的，面上带出一丝哂笑。
　　卫少儿暗暗头疼，含笑同这位小女君说话，又温言夸奖几句。
　　随后，又有几位夫人借故唤来自家的女儿，不一会，周围就聚了不少娇俏少女。

　　“夫人，”卫子夫身边的宫人向卫少儿欠身一礼，“皇后请您过去。”
　　卫少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冲几位夫人颔首一笑，起身离开。
　　卫子夫坐在正中软垫上，温言道：“阿姊，快坐下。”
　　卫少儿在她身旁坐下，叹道：“回回如此，真是累人。”
　　卫子夫将装有果脯的盘子推向卫少儿，轻笑道：“等去病定下来就好了。”
　　李妍替卫子夫倒了一杯热浆，笑道：“也不是谁都能像冠军侯这般少年英才，功绩斐然，引得女郎们趋之若鹜。陈夫人虽身累，心里却是甜的。”
　　卫少儿闻言，抿唇浅笑，眉眼间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与喜悦。
　　卫子夫轻轻一笑，道：“去病年纪也不小了，那么多佳人，阿姊可有中意的？我看太常丞家那位女君就不错，俏丽可人，看着性子也好。”
　　卫少儿摇头道：“去病那脾性我做阿娘的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若是卫尉卿瞿大人家的女君倒有几分可能。”
　　卫子夫不由抬头看向那位贵女，点头道：“这个看起来有几分英气。”
　　“也不知那小子怎么想的，别人像他这么大早儿女都有了。”卫少儿怨道。
　　“去病也大了，可能有他自己的主意。”
　　“那他也可以同我这个阿娘说呀。现在越发见不到他的人影了。”突然，卫少儿自得道：“昨日我把你赐的那些人都给他送过去了。”
　　“阿姊你可真是……”卫子夫笑着摇头。
　　李妍也掩唇轻笑起来，片刻，道：“妍以为缘分天定，可能冠军侯的姻缘已经在来的路上。说不定，他已有喜欢的女子，只是未及告之夫人。”
　　卫少儿神色一动，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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